作者: 鹊桥西
通常情况下, 这种反应代?表着默认。
江颂月心头渐凉。
“我的确瞒着你一些事。”闻人惊阙说道。
江颂月闭了闭眼, 跪压在?他膝上的腿移开, 退后了一步,咬着牙关不让情绪泄露。
最初二人流落山野时,她问闻人惊阙是否有意中人, 他托武夷将军哀叹话,说没有。
所以二人成亲, 算是搭伙过日子?。
搭伙而已,哪里需要?用得上真心, 顾全自己的利益才是上策。
所以闻人惊阙这么做,只不过是在?谋取利益而已,是她一厢情愿, 将真心托付了出去。
“其实我知道你今日给我备的衣裳有些古怪。”
心寒的江颂月骤然听见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听见了后面半句,“……从穿上的那?一刻,府中侍婢的窃声低语就?没停下来过,后来宫中众人直白的反应,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江颂月语气生硬,“我是瞒着你给你穿了靡艳的衣裳,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告诉你,这事我早有察觉,一直在?瞒着你,假装不知晓。”
江颂月呼吸一窒,心火蹿不起来了。
默了默,她道:“我在?与你说正经事,你不要?扯这些无关紧要?的。”
闻人惊阙道:“我也在?说正经事,我还知道寝屋中的烛火你从不熄灭,许是因为我看不见,你都?不屑去伪装……也不知每晚都?在?借烛灯做些什么事情。”
江颂月在?做的事,是万不能被他知晓的。
她眼神闪烁几?下,硬邦邦道:“我怕黑,不想?熄灯,难道不可以吗?”
“可以,所以我没追问。这事我也是知道的,一直在?瞒着你假装不知。”
江颂月心里发虚,回忆了下听见闻人雨棠说那?句话时的情绪,强行把怒火抬起,道:“你只骗了我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吗?你敢摸着心口发誓?”
“不敢。我还瞒了别的,很多……你确定要?我全部?说出来?”
“说!”
闻人惊阙合上眼,冥想?状停顿了下,睁眼道:“回你家?那?趟,你与祖母趁我看不见,在?我面前做了什么小手脚。我看不到,但能感受到面前的呼吸、厅中走动的声音和衣物?摩擦声。那?日是怕你们丢面子?,在?假意配合。”
江颂月:“……”
“有一回在?梅园看早开的梅树,你说下石阶时崴了脚,让我背你走连廊回去,我知道你在?撒谎。”闻人惊阙用手比划着,道,“石阶在?桃园西侧葫芦门外一百二十三步处……”
“还有,昨日你说给我擦嘴,其实是在?亲我。我都?知道。”
闻人惊阙说着,抬着右手拇指覆到嘴角,沿着唇线缓慢地抚动着,将上面来自江颂月的残余的湿润轻轻擦拭后,捻了捻手指。
“我只是瞎了,不是傻了,能感知到温度、触感的异样。”他倏然展颜轻笑,“月萝,你昨日做什么要?偷亲我?”
江颂月猝不及防被掀了个底朝天。
一想?到她那?些谎言和遮遮掩掩的小动作全部?被闻人惊阙感知到了,江颂月就?脑袋发懵。
他什么都?知道,不动声色地看着洋洋得意的自己,说不定在?心中嘲笑……
江颂月脸红筋涨,圆润杏眼因羞愤憋出粼粼水光,湿漉漉地瞪着闻人惊阙,恨不得将他打?晕过去,把这些记忆从他脑中挖掘出来。
巨大的羞愤的冲击下,她觉得闻人惊阙是抱有目的才与自己成亲的,或是单纯想?搭伙过日子?,已经不重?要?了。
江颂月上前,在?闻人惊阙肩上重?重?推了一把,怒斥道:“你无耻!”
闻人惊阙的身子?被她推得后仰了下,稳住后,慢条斯理道:“难道不是你先瞒骗我的?何来我无耻之说?另外,我当时未揭穿你,难道不是在?顾及你的颜面?月萝,你怎么好怪起我来了?”
平心而论,若是第?一次这样做就?被拆穿,江颂月不会?生气,只会?羞耻地找借口与他分开,离得远远的。
要?么就?此不再相见。
要?么过个十天半月,等心里的羞耻劲儿过了,再去找他重?修于好。
但之后,一定会?更加小心,再不敢在?他面前瞎糊弄。
就?是因为他一再假装不知,让她掉以轻心,她才敢越发大胆随意,一步一步地走向丢脸的无尽深渊。
江颂月憋着心火,恨恨道:“那?你现在?告诉我做什么?难道你觉得现在?让我知道,我就?不会?生气了?”
闻人惊阙沉默了下,反问:“不是你自己问的吗?你既问了,我当然要?如实回答……否则,我能假装一辈子?的。”
说的没错。
江颂月又是一阵气闷。
郁气盘绕在?心口,她发泄不出来,想?骂闻人惊阙一顿,却找不到由头。
归根结底,这一切就?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倘若她打?一开始就?真诚地、不带任何小心思地对待闻人惊阙,哪至于在?今日被他一口气揭穿?
可这些小把戏,怎么能与他将轻贱两人的婚事相提并论!
江颂月气得脑袋发晕,扶着床帐深深吸了两口气,又推了闻人惊阙一把,然后挤开他在?床榻边坐下。
抚着心口缓和片刻,这口气终是忍不下来,她瞪着闻人惊阙道:“你真会?装!”
闻人惊阙眼睫一颤,快速垂下,慢吞吞道:“不装的话,你都?不知道恼羞成怒几?回了。”
“你还讲?”被戳到羞耻处的江颂月再次怒声呵斥。
“不讲了。”闻人惊阙闭嘴。
两人并肩坐了会?儿,闻人惊阙的手往旁边伸,落在?江颂月裙摆上,顺着裙摆想?去摸寻江颂她的手。
江颂月不想?理他,更不想?让他碰,抓着裙摆狠狠抽开,冷哼一声用后背对着他。
闻人惊阙的手落了空。
不过这也给了他知晓大致方位的理由,他望着江颂月露出的半截白皙的后颈,锲而不舍地再次伸手,这次手臂往前许多,落在?江颂月侧偏着的腿上。
宽大手掌摸索而来,带着灼热的温度倾盖在?腿面上,让江颂月回忆起洞房那?晚。
那?晚闻人惊阙的手也是这样摸索到自己腿上的。
区别是那?时的她仅着寝衣。
然而感触上并无差别,那?只手带来的震颤感一如当时。
江颂月忍着心尖悸动假装无动于衷,在?那?只手摩挲着移动时破了功,抓住闻人惊阙的手恶狠狠地扔开,低声叱骂道:“伪君子?!”
“伪君子?不是这样用的。”
闻人惊阙一开口,江颂月好不容易忍下的怒火重?新掀了起来,她转过来,高声道:“我高兴这样用!”
“行,我是伪君子?。”
闻人惊阙好脾气地应承,让江颂月的火气想?发发不出来。
怎么感觉好像她在?无理取闹一般?
阴郁积聚在?心头,找不着发泄地时,闻人惊阙又说:“我是伪君子?,那?你就?是个爱捣乱的小人。”
“你才是小人!”江颂月板着脸,在?他肩上又推了一把,被闻人惊阙顺势抓住了手。
她用力挣,他加大力气扣紧。
“小人和伪君子?,两者都?没那?么坦荡,谁也别怪谁。”
这话说得江颂月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两人都?不出声了,只有抓在?一起的手暗自较劲,一个想?甩开,一个牢牢黏着不放。
无声斗了会?儿,外面传来宫婢小心翼翼的询问:“县主、五公子?,国公府那?边在?催了。”
宫宴结束,大臣家?眷陆续离开,闻人惊阙这个盲眼人在?偏殿与江颂月道别,府中人俱在?外面等他。
闻人惊阙道:“这就?过去。”
他不好在?后宫停留太?久,回过宫婢,抓着江颂月的手问:“我的确还有些别的瞒着你的事,月萝,你要?一件一件地听我说完吗?”
“闭嘴啊!”江颂月就?差尖叫着喝止他了。
天知道她仗着闻人惊阙看不见做了多少丢脸的事情,已经被人当面扯出来这么多件清点,还不够丢脸的吗?
幸好他只知有异样,并未亲眼看见。
江颂月气自己没脸,也气自己成了逃避的那?一个。
可恨!
明明是她质问闻人惊阙的,怎么成了闻人惊阙来揭她的短了?
她怕再被揭短,不许闻人惊阙说话,直截了当地问出重?点:“你为什么要?与我成亲?”
“因为你长?得美,会?赚银子?,有主见,有担当,有脾性,而且心软护短。”闻人惊阙掰着江颂月的手一个个数着,说的很慢,数的也很慢。
数到第?三根手指,江颂月把手握起,不随他动了。
望着闻人惊阙淡然的无神双目,她终于问出最根本的问题:“不是为了利用我抓到余望山,才与我成亲的?”
“我想?抓他,无需利用你。”
闻人惊阙没有任何停顿地回答,说完笑了,“原来是为这事,谁与你编排的?”
江颂月探究地眯眼打?量他,没有回答。
“这样认为的人不在?少数,我早知有一日你会?听到这种言论,但没想?到你竟真的相信。”闻人惊阙叹气说罢,眉心环绕起淡淡的疑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为了抓人,将自己的婚事赔进去?”
“你不是这样的人吗?”
大理寺最年轻的左少卿,心思缜密,尽忠尽责,在?职期间审理案件无数,未曾出过半点差错,深得皇帝的信任。
他为查案做出任何事情,都?让人觉得合理。
“不是。”闻人惊阙干脆地否认,明确道,“我拿的是做管的俸禄,不是卖身的契约。”
说到这儿,外面传来窸窣走动的焦急脚步声。
江颂月猜测是外面等的人着急了,想?催,又不敢开口,只能靠小动作来提醒。
其实听过闻人惊阙的解释后,她心里火气消下去许多。
话粗理不粗,闻人惊阙真想?利用她,犯不着用赔上头婚的筹码。——是这样吧?
江颂月怕了他敏锐的感官,这会?儿心神被他搅乱,没法静心细思。
怕被当成两人在?里面亲热,她推着闻人惊阙道:“我心里有点乱,需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正好咱们分开两日。你先回去吧。”
“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