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令杳
“一模一样,”燕珝道:“像到,连朕都分不出来。”
云烟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便听?他继续道:
“先皇后故去,朕悲痛不已,寻了你来,陪伴在朕身边。”
“……凭什么!”
云烟脱口而出,忘了身份。
“我?有夫君,”她强调,“你也?有妻子呀!”
“可朕妻子故去了,你的夫君,只怕也?快了。”
燕珝表情淡漠,轻飘飘地说出这些。
云烟知?道季长川被关押在天牢,只好软了声音。
“……要如何,才能放了我?夫君?”
燕珝伸出手,她原本想躲,可看着他的神情,不敢躲开。大掌拍了拍她的头顶,道:“乖乖待在朕身边。说不定朕心情好了,便将他放了。”
云烟垂着眼,看向方藏好的同心结。
替身……她想。
总归是逃不掉了,逃不掉的,这深宫之中?,到处都是他的人。
她看着燕珝的脸,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约定道:“那?你一定要放了他。”
燕珝一笑,“那?是自?然?,君无戏言。”
第54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2)
燕珝看着她的侧脸,已经清洗干净的脸颊上带着哭过的红,眼?睛有些微肿,仍旧是水盈盈的模样。唇角惯性向下,带着齿痕,看得出她的满腔委屈。
云烟方才哭了很久,头痛至昏迷。
燕珝抱着她,怕好不容易寻回的她,又这么没了。
死死搂着,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直到太医来,不得不松开手,让太医为?她把?脉。
他等了这样久,寻了这样久,日日在?梦里祈求相见?的人。
竟然忘了他。
燕珝怔怔出?神,好像回到了她最初,用那只长簪在?脖颈处划出?伤痕的那日。
他也是这样守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手用力握紧她的指尖,好像自己一松手,她就会像裙摆上的蝴蝶般飞走。
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她现在?真的飞走了,回来时?,已经忘了他。
太医说,脑中有瘀血,并且不易消散,要做好很久都记不起来的准备。
太医说,娘娘此?前太过痛苦,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选择了遗忘。
太过痛苦……燕珝看着自己掌心。
好像自己怎么握,都握不住她。
她对自己是“云烟”的身份深信不疑。包括许多未曾完善的细节,也被她的大脑自动补充,完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完全不同?于阿枝的人。
太医还道,她情况严重,不知何时?可痊愈。有可能……此?生就如此?了。也有可能不知何时?,自己便想了起来。
燕珝点了头,表示知晓。
遣散了太医,他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并不安宁的睡颜。
额角的伤痕那样刺眼?,脖颈处的痕迹浅淡,但仍旧存在?,仔细抚摸,甚至还有小小凸起。
他手刚轻触上去,便换来眼?前人的一个瑟缩,像是痒,又像是在?逃。
她很怕他,哪怕是在?梦里,因为?感受到他的存在?,更加害怕。
燕珝缩了缩手指,站起身来,离开了此?处。
睡梦时?,还是让她安稳些罢。
……
燕珝看着摆出?季长川的命,她便一口应下了做皇后替身的荒谬要求。忍不住暗恨自己为?何要一次次提起他,明知她心善,任何一条人命摆在?她面前,都会是同?样的结果。
但他还是想一次次试探,季长川在?她心中的位置。
她的心里,究竟有没有他,又有没有季长川。
燕珝被自己折磨得快要发疯,他觉得自己能提出?这样荒谬的想法,就已经足够疯魔了。
更让他疯魔的在?于云烟怯怯抬眼?看着自己,带着害怕,还要张口问道:“陛下……我的夫君……”
燕珝抬眼?,声音淡淡。
“你夫君如何?”
“我……”云烟咬了咬唇,想起自己置身何处,方才又答应了怎样无礼又身不由己的要求,改了口:“妾的夫君……在?牢中可还好?”
“活着。”
燕珝侧身,不去看她因为?别人伤神的表情。
云烟稍稍抽噎两声,想起自己方才情急之下还顶了句嘴,生怕男人就因此?恼怒,折磨自己都可以,千万不能因此?折磨六郎和那些村民。
她坐在?榻上,抱着腿,“活着”二字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什么是活着?半死不活也是活着啊。
一时?悲从中来,眼?眶又热了起来。
察觉到气氛又不对,燕珝转身,看到她微红的眼?眶。
意识到自己方才赌气说了什么的燕珝瞧见?她害怕的模样,抿着唇咬牙:“朕说活着,便是不会让他死,你又哭什么,他还没死呢。”
“没死也不一定代表活得好,”云烟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看着这个恶魔似的男人,生得俊美无俦,可这心却?是昏君暴君,“听他们说,陛下的牢狱里有八百多种刑罚,种种都能叫人活着受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处听来的?”燕珝皱眉。
云烟诚实?道:“茶楼里说书的都这么说。”
她声音越说越软,显然真心实?意在?害怕。
燕珝只好安抚道:“无稽之谈,明明只有百余种。”
云烟瞪大了眼?睛。
……
百余种难道就不吓人了吗,一种种在?六郎身上试,那不得要了六郎的命!
眼?见?她唇一抿又要掉眼?泪,燕珝忍着气,“你就这样关?心他。”
“那是我的夫君,”云烟很是委屈,将眼?泪憋了回去,“不关?心夫君难不成还关?心你么。”
心里有委屈,有气,忍不住便顶起了嘴。意识到自己态度可能会惹这位阴晴不定的陛下不悦的时?候,她又闭上唇。
一副抗拒的模样,垂着头,将脑袋埋在?膝盖上,好像自己不去看他,他就不存在?了。
燕珝深吸口气,再一次强调。
“他算什么夫君。你们可拜堂了,可拜过天地?朕没记错的话,你的盖头可是朕亲自揭开的。”
云烟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低声控诉。
“陛下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若不是陛下今日作梗,我如今不正和夫君……”
她看看窗外的天色,日头渐渐沉下去,忽得一顿。
刚被燕珝吓得白净没有血色的脸上泛起了点点血色,她放轻了声音,觉得自己没有说错,理直气壮道:“陛下今日若不如此?蛮横,此?时?陪着我的就该是我夫君!”
洞房花烛一夜春宵,哪里会是如此?境地!
云烟觉得自己态度已经够好了,但还是看着眼?前的人渐渐沉了脸色。
“……朕再说最后一次,”燕珝压低了声音,透出?几分危险,“不准再跟朕提你那还没成亲的劳什子夫君。未婚娘子一口一个夫君,像什么话。”
“陛下有所不知,这婚仪是我夫君给我补上的,我们早便成了亲,”云烟小声补充,“是陛下,横刀夺爱。”
“你再多提他一句,朕便取他一根肋骨。摆在?你面前让你好生看着,究竟谁……”
“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云烟抿唇,再次后退。
两人距离很有些近,可榻只有这么点大,明明看着能躺下三四人的大小,此?时?却?让她退无可退。
“那陛下如何才能放了他……”
云烟开口,又急急补充,“这次没有提‘夫君’了。”
云烟眨巴着眼?,看着燕珝越来越沉的神色,显得有几分可怖。
燕珝知晓她晨间受了惊吓,本就脆弱的心不能再受刺激,努力调整自己的吐息,不让心中的阴翳吓到她。
神色稍稍和缓,“让朕舒心,朕便能放了他。”
“哦……”云烟点点头,能理解,也正常。
现在?她为?鱼肉,让这个陛下舒心,说不定是救六郎的唯一方法了。
二人一时?无言,云烟脑袋转了转,想起他掳她来的根本目的。
“陛下。”她轻轻唤他。
燕珝掀开眼?皮略略看向她,“如何?”
“先皇后是怎样的性格?”
云烟掐进了手心,忍着脸上烧起得绯红,强忍着明明白白做他人替身的羞辱,耐着男人审视的目光,期期艾艾道:“陛下不是说,要你舒心么。”
她觉得自己也有些不正常了,看见?燕珝,心里最初的惊恐和害怕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慢慢消散,有可能是他并未真的伤害她,也并未对她一次次无礼之举做出?审判。
她好像对他有着无尽的容忍,似乎也在?心里隐隐觉得,他并不会真的对她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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