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酸奶好喝
是稍显粗粝的男声。
岁安愣了会,正觉得很是熟悉时,有宫女上前通报。
“公主殿下,一人自称是周国将军,想求见公主殿下。”
听此,岁安倏地站起身,身子一晃差点站立不住倒在地上。
“快,快……”少女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俨然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让他进来……”
听此,宫女便领命退下,去外殿传话了。
在那么一瞬间,听到周国将军这四个字,岁安下意识便以为是她皇兄,然而待后面冷静下来稳定心神后,岁安才发现……来的不可能是她皇兄。
那声音不是皇兄,而是她皇兄的属下。
为何皇兄没来呢。
难道……
心里陡生不好预感,岁安浑身发凉之际,赵启走了进来。
“臣赵启参加公主殿下。”赵启跪下参拜,朝岁安行礼。
在别国遇到周国之人,岁安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赵将军你快起来,”岁安忙叫他起来,焦急问,“皇兄呢,我的皇兄呢……”
岁安拖着一身繁重嫁衣走到赵启跟前,长长裙摆曳地:“皇兄怎么不来看我……”
她双眸浸满泪雾,手紧紧抓着赵启手臂,抽抽噎噎地问他。
赵启叹了一口气,眉目间亦满是愁容和不忍。
他偏过头,思忖片刻后,艰难开口:“公主殿下,将军已经,已经……”
赵启这话还没说完,岁安心一沉,面色已然苍白如纸,往后退了好几步,直直撞到了妆台的边角处。
赫然一痛,少女花容失色,脑袋亦是昏沉,不停地问:“兄长怎么了……”
“赵将军,我兄长怎么了……”
“皇兄……”
“皇兄……”
诸多画面闪过岁安脑袋,皇兄的模样,临行前皇兄对她叮嘱的话,他朝她保证……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话……
岁安自到陈国来便接连失眠,几日都未睡觉,此刻的脑袋亦是昏昏沉沉,诸多光怪陆离的场景闪过眼前后,她脑子里竟然浮现了谢珏的脸。
岁安忽地一愣,心快速下坠之际,遍体生寒。
岁安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想到哥哥……
为什么想到哥哥会觉得害怕……
而赵启听到岁安话后眉头紧锁。
他面色沉重,思了片刻后头低了下去,最终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公主殿下,将军如今被关押在刑部大牢,无法来看公主了。”
轰的一声,似是有惊雷砸下,将岁安方才还混乱的意识砸了个清醒。
仿若迎头一闷棍,岁安头晕目眩,肩膀缩着瑟瑟发抖,半晌才稳住心神,双眸泛红。
“父皇,父皇明明答应我,只要,只要我去陈国和亲,皇兄就不会有事。”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把皇兄关起来……”
岁安目光涣散,脸色苍白,更衬唇红如血。
“将军在即将大胜之际退军三十里,陛下龙颜大怒,命人将将军押回了京城,不准任何人探视。”
赵启扼腕,说到此事后,他微黑的脸都被气到发红。
但他余光一撇,看到他们周国的这公主时,转而又道,“这次要是陈国肯借兵马相助,陛下许是会放过殿下,若是陈国不肯相助,怕是殿下性命堪忧了……”
听此,岁安脸白如纸,脸上已是毫无血色,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不过公主殿下安好,将军也可安心了。”赵启不过一小小副将,亦非皇室之人,他左右不了圣意裁决,只能寄希望于面前的公主。
在说了萧淮安之事后,他话锋一转问道:“对了,那人可有对你做什么?公主殿下可曾受伤?”
岁安还沉在她皇兄被关一事里,听到这话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茫然问,心里亦觉奇怪:“那人……是指谁?”
“公主殿下不知?”赵启道,“公主殿下不是被郢国皇子谢珏劫走的吗?”
“周郢两国交战,谢珏以公主殿下的性命威胁将军,命将军退军三十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日他来陈国,定是想挑拨我们周国与陈国关系,让陈国国国君拒绝与我们联盟……”
忽然间,好似脑袋被人打了一闷棍,岁安脑袋空白,顿觉天旋地转。
“谢,谢珏,郢国皇子……”
“陈珏。”
那些过往的画面走马灯一般闪过眼前,一个荒唐的想法在她心里蔓延开来。
那个哥哥的脸又闪过眼前。
“不会的,不会的……”
“不会的……”
那个想法掠过脑海时,岁安双腿发软,身子将倒之际,外头响起一阵高亢嘹亮之声。
“吉时已到——”
“大礼开始——”
很快便有宫女进来,提醒她:“吉时已到,大典将要开始,公主殿下该去行礼了。”
——
岁安去了。
在礼仪官高声的颂唱下,她一步步朝宴满宾客的大殿走去。
大殿之上宾客满座,明明是一场喜宴,却听不到一丝祝贺之声,静的可怕,甚至是毛骨悚然。
她穿着火红嫁衣,缀着金线流苏的裙摆缓缓拖过红毯,朝立在殿中的那位新郎走去。
她所谓的夫君。
但岁安却看不清他的脸。
她手执团扇,发红眼角微垂,余光扫过殿内,却发现周边人都面目模糊,她看不清他们的脸。
而在满殿模糊的面容间,岁安清晰看到了一个男人的面容。
他端坐贵客之席,如玉似竹的手轻轻晃着酒杯,看着她一饮而下。
他换下了染血衣衫,如今一身锦衣华服,满身血腥隐去,一身不可触犯的矜贵气息。
男人隔着人群遥遥看她,桃花眼挑起带笑,目光高高在上,充满审视和志在必得的意味。
那张脸还是如此俊美,俊美到令人神魂颠倒,春心萌动。
但岁安看着,只觉心脏被插了一刀。
刀刃插进她心脏翻搅,那难以忍受的痛意从心扩至四肢百骸。
谢珏就是陈珏。
他是郢国皇子。
他用她威胁皇兄,命皇兄后退三十里。
皇兄被抓了,生死未卜。
他……
骗了她。
利用她。
岁安颤抖着唇,双目模糊间,又想起了在城门口,他对她说过的话。
“小公主,你知道那城门后面有什么吗。”
“有吃人的豺狼虎豹。”
“岁安,你就是那只被吃的兔子。”
“岁安,你会后悔的。”
……
岁安笑了,笑得双眸通红,眼泪摇晃。
他没骗她,这里的确有豺狼虎豹。
而他谢珏便是是最恶的豺狼。
要把她的血和肉一口口咬碎,再嚼烂了一点点吞下。
岁安以为她什么都明白了,以为谢珏欺骗她是为了威胁皇兄退军,再没有其他。
但她终究不过是一猎物,又怎么会猜到猎人的心思。
也无法想象到猎人的无耻和残忍。
以至于,当岁安亲眼看到她口中的好人哥哥离席,从袖子里拿出那方帕子,站在大殿之上高声而语时,她浑身凝固的血液瞬间沸腾。
少女鲜血爆出,骨髓断裂,已然鲜血淋漓。
“等等。”
男人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他仰头饮下一杯酒,些许酒液顺着鲜红唇角流下,流过他攒动的喉结。
他重重咽下,后薄唇缓缓勾起笑意,那双桃花眼微眯,潋滟流转间似是蒙了层雾霭。
无人看得真切。
岁安亦是。
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眸,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