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烟娇 第40章

作者:草笙日笠 标签: 因缘邂逅 阴差阳错 轻松 古代言情

  一步步走到现在,席烟觉得自己生活很失败,又有些精疲力尽,才哭了出来。

  但她又变相的想感谢薄望京,她不喜欢当傻子,被人瞒着,稀里糊涂过一辈子,这些都是生活里的脓疮,在还有余力的时候暴露出来,敷上药,总有治愈的一天。

  好过梁慎川等她等不到结果,随便找个女孩子,那这个女孩子才真真正正变成了以前的“席烟”,甚至比她更可悲更惨烈。

  席烟闭眼杂七杂八想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北港那边雨没停过,邻省的白首镇地上干得不行,只是春风吹得枝杈缭乱,嗡嗡的不像春天,反而像台风频繁的盛夏。

  只不过温度还是冷的。

  薄望京站在枯树旁抽烟,看到人从车上下来,冷寂的乌眸穿过烟雾淡淡地瞧她,长指一松,扔地上熄了。

  自从席烟在家里说烟味不好闻,他再也没在她面前抽过,今天例外。

  席烟下了车才看出来这是哪儿,睡懵了,加上想不到他会带她到白首镇来。

  凤凰楼的老板娘像是提前收到通知,亲自给他们备了一桌菜。

  薄望京吃得不多,席烟也没什么胃口,两人吃得很沉默。

  席烟刚睡醒,脑子还没那么灵光,看了看四周,脱口而出:“来这里忆往昔?”

  这一说,就表明她知道之前的事儿了,但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下好了。

  她忙不迭想将话吞回去,可是薄望京已然听到,没有诧异,没有逼问,只将筷子从容放下。

  阁楼里的暖灯从头顶落下。

  他清润的瞳孔囊括着这细碎的吉光片羽,神情淡淡:“下午说要追你,我脑子也不大冷静,直接开到这儿来,想和你重新认识一下,在这里我不姓薄,我姓纪,我没有足够的资本,没有完美的家庭,甚至够不着你。”

  “现在我害怕你践踏我的心思。”

  薄望京长指追着垫盘上的光,徐徐看向席烟的方向,嗓音冗沉缓慢,“因为一旦我将这些交付出去,要的也是一比一的真心。”

  “烟烟,你做好准备了么?”

第36章 大马士革纹

  席烟从没听过他说这些话, 是愣住了,脑子里像按下老式播音机的重播键,滋滋啦啦, 将他那几句话听了一遍又一遍, 一边听一边琢磨他的意思。

  喜欢一个人,就是把一颗心扔到地上,随那人踩碎了再拼凑起来, 若恰好他喜欢你,那就变成两个人用力将自己打碎了,组成全新而统一的意志。

  因为荒谬, 所以信仰。

  爱不讲逻辑。

  薄望京说出这些话是不容易,可又以商人的角度,保持理智地和她讲代价讲给予讲回报,那就不是真正的爱。

  他的世界像四维空间的玻璃房间,随随便便踩上一块儿就有机械性的声音响起:有交换物么?

  席烟直视他的眼睛,先是“哦”了一声, 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说:“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了, 一只打碎的碗重新粘起来, 薄总也能装裂纹不存在吗?”

  “或许你内心强大, 真能做到忽视,但我不行。”

  “重温一遍以前的内容,我只会觉得自己傻得可以。”

  像寓言故事里的东郭先生。

  还不如往前走。

  薄望京沉静地同她对视, 他的情绪没有被她的话影响, 乌黑的眼眸铺开一张攻城略地的图纸, 男女之战如同带兵打仗,算计的都是人心。

  先前他不屑于夺心。

  有与没有, 都不会改变他生活轨迹。

  但现在,他反悔了。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心脏握着画笔,跳动的血液勾勒出她从女孩到少女,再是张扬害羞成为自己太太的样子,亦步亦趋,只要他想,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的喜好。

  他眼睫缓慢地眨动,嗓音寡淡平静,说:“烟烟,我们去旅行吧。”

  席烟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幺蛾子,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事风格一点不像他,便说:“我什么都没带,身份证也没有。”

  但她心里又隐隐的期盼起来。

  无关和谁一起,她对说走就走的旅行有天然的冲动。

  没有计划,不按部就班,旅途中一切意外所碰撞出的感受,酸甜苦辣,于她而言都是惊喜,就跟人生集邮似的,这些感受集得越多,生命越丰满,哪天死了也不会遗憾。

  薄望京没回答她的问题,带着人回到车上,长指叩了叩方向盘,“你可以连蓝牙,听你想听的歌,为了你生命安全,最好多和我说话,太久没开过长途,我不知道会不会睡着。”

  席烟也不同他客气,直接将蓝牙连上,“身价几百亿的薄老板陪我死,你不可惜,我有什么好可惜的。”

  薄望京眼尾带勾,扫了她一眼,言辞戏弄,“我陪你死,所以你不可惜?那这词儿得换成殉情。”

  他在大学的时候一定是位好辩手。

  席烟被他偷换概念气得一梗,想起一出是一出,怼道:“别整得跟情圣似的,殉情的两人起码得有爱情,你爱我?”

  薄望京果然没回她。

  席烟鼻尖嗤了声,讥诮地笑笑。

  过了几秒,薄望京又说:“嘴巴一碰怎么说都可以,你这问题抛出来,本来也不指望我回答,那我也没有回答你的必要。”

  “哪天你诚心诚意想知道,用不着我开口,你自己就能有答案。”

  他说得模棱两可,若不是席烟了解他,心思不像普通人一样说什么就是什么,这话真像个渣男会说的,光让人猜,没个准信儿,到时候女方真陷进去了反而倒打一耙,说自己根本没那意思。

  不过有一点他说得很对,她没想求答案。

  在和薄望京结婚之前,席烟不是没被人追过,宿舍楼底下摆爱心,弹吉他唱歌,那规模整的跟演唱会似的,如果问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对方好像要将心奉明月,肝脑涂地证明自己的爱,好让她接受。

  她十分明白,里面有多少水份,不然也不会爱到一半就不爱了,拍拍屁股换成另一位。

  下午薄望京说追她,她原以为也会跟这些人似的,先将人骗到手,到底有没有那么爱以后再去分辨,先让自己过了重重千山再说。

  出乎她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或许就像他自己说的,不肯将心掏出来给她糟践。

  席烟有一个歌单,里面全是土嗨的DJ风,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放出来听听,她选曲时不小心摁到《奢香夫人》,安静的车厢瞬间变得炸裂起来。

  劳斯莱斯顶配音响的音质比听Live还好,席烟没听过这样的,一下舍不得换,切到地图看他们位置在哪儿。

  过了五六分钟,薄望京蹙眉开口,“烟烟,太吵了,换个歌单。”

  他好似憋了很久,冷峻的眉峰挤在一块儿,少有的忍耐。

  席烟从手机屏幕抬头,无辜道:“吵不好么?这样用不着我和你聊天,你也不会困。”

  她言辞凿凿:“《去他妈的世界》男女主开车去冒险,他们也听很嗨的歌,还边听边蹦迪呢。”

  薄望京难得没跟上她的脑回路,将音量调低了几分,薄唇吐出几个字,“什么男女主?”

  席烟乐得咯咯直笑,这片名她第一次看到也觉得难以置信,解释说:“The End of the Fucking World,一部英剧。”

  她还挺喜欢这部剧的,第一季在她心里是近年英剧天花板,第二季没有第一季深刻,反正闲着没事儿,她便说了个梗概,“男主詹姆斯是个精神不大正常的人类,从小到大杀过很多动物,最后想找个人试试。”

  “而女主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她觉得男主同样孤独就去找他聊天,男主因此起心动念打算拿她当试验品。”

  “后来男主看到了女主的伤痛,女主也在路途中喜欢上了男主,俩人互相治愈,解开误会,就幸福地在一起了。”

  薄望京问:“男主没试着杀她么?”

  这些土嗨歌曲在聊剧情的时候确实挺吵的,席烟换了抒情的,车厢里瞬间安静了许多,她说:“动过念头,有过计划,但心软了。”

  “要是你,你是男主,盯上女主的时候会怎么做?”

  男主詹姆斯可是不折不扣的心理变态。

  薄望京忽然转头看她,唇瓣轻轻抿着,高速路上的灯并不亮,这段路上也没什么车,一路上除了音响靡靡唱着,只有车体摩擦气流的呜呜嗡鸣。

  在这个氛围下,夜黑得诡异。

  席烟在他乌黑的瞳孔中,看到深渊底端万籁俱寂的世界和她一个人的影子,后背蓦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好他在开车,目光咬了她一会儿就松开了。

  他指尖再次叩了叩方向盘,好似在思索,嗓音低徐,“在你的潜意识里,是不是觉得,我和这位叫詹姆斯的,是同一类人?”

  席烟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但细细想来,如果今天和她聊剧情的是梁慎川周岳或者宋绥,她确实不会问这个问题,而是会跟他们一起讨论反社会人格的行为逻辑,对薄望京却问了出来。

  她再次惊讶薄望京的敏锐,可是也赖不着她,毕竟他有时候做事情确实极端又难以揣测,不像个正常人。

  但他和詹姆斯也不大像,詹姆斯反社会规则,薄望京利用规则漏洞,从本质上来说,一个无差别发疯,另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物理攻击和化学攻击还是不大一样。

  席烟思考清楚就没那么害怕了,耸耸肩道:“这么认真做什么?不想回答就算了。”

  薄望京视线轻轻一扫,女人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顿了顿,懒得同她计较,淡声说:“胆子不大,倒打一耙的本事见长。”

  -

  下午睡过一阵,席烟一直到凌晨三点都很清醒。

  薄望京没告诉她要开去哪儿,她就时不时看地图瞎研究,车的方向越开越像缘弗山所在的顺扬市。

  缘弗山上有一座很灵的寺,就叫缘弗寺,修缮了三四年不曾开放,元宵那会儿她刷到文旅局公众号推送,说缘弗寺在二月初重新接待香客,席烟有去打卡的欲望,顺手转到了朋友圈。

  她是唯物主义者,对拜不拜佛的不感兴趣。

  她刷到过小红书上的推荐,说这辈子一定要去海边的庙宇坐一坐,是一种广袤的洗涤与佛性的普渡,说得席烟十分好奇。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薄望京,男人很认真地在开车,好似没看到她的小动作。

  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刷朋友圈,上次梁慎川的事儿估计有人对他说了,才凑巧点了赞,席烟不想期待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缘弗寺。

  但她拿起手机刷的全是那边的攻略。

  意识到自己有了不该有的憧憬,她烦躁地啧了一声,把手机扔到中控台,蜷腿翻身到另一边,准备再睡会儿。

  过了十来分钟,她听到薄望京克制地咳嗽起来,不大剧烈,但听起来像感冒似的,带了鼻音。

  她扭过头,瞧了他一眼,男人面色如常,只是脖子上的青筋浅浅凸起,尽力不让咳嗽影响驾驶。

  算上昨天的,他几乎连着开了十个小时的车。

  撇开白首镇那段不大好的经历,薄家将他供的比古代的太子还尊贵,哪里用得着他劳心费劲,便是再能吃苦,后面养也养刁了。

  席烟嘴上说着不在意,也没想年纪轻轻命丧高速,正琢磨怎么开口才显得不是自己要关心他,又能让他先歇会儿。

  没想到薄望京打了方向灯,驶入右边的服务区通道。

  席烟止住了好言相劝的念头,嘀咕道:“你还挺惜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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