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抱空山
他说到这里,一时想起什么,又拉着李栖筠的手。
“只是曦儿睡着的时候,似有听见爹爹和娘亲责备大姐姐的声音,是为了什么事情?”
李栖筠一愣:“你大姐姐她不好,才会被责备。”
李曦瞪大眼睛:“大姐姐如何会不好?大姐姐最好了。
曦儿昨日生辰,没人送曦儿生辰礼,曦儿说想要大姐姐胳膊上戴着的念珠,大姐姐二话不说便给了。这是曦儿生辰收到的唯一一件礼。
大姐姐还祝曦儿“生辰吉乐、顺颂祺安”呢。便连二姐姐同娘亲,都未说什么呢。”
“今日曦儿半梦半醒,听见爹爹和娘亲责备大姐姐,正想为大姐姐说些话,只是半天未醒来。”他脸上几分懊恼。
李栖筠听了他这话却一时微怔,又想起今日之事。
他对李青溦,似是严苛了些…还有她的脚,也不知因何,他也未问过一声。
想到这些,李栖筠轻轻叹了口气。
见一旁李曦也不高兴,又搂了他肩膀:“也是,曦儿昨日生辰确实仓促了些,可还有什么想要的,爹爹折给你。”
“曦儿想要什么爹爹都会给曦儿吗?”李曦顿了顿,“若是想要两个愿呢?”
李栖筠点了点头,“自然也可以两个愿。”
李曦这才笑开:“第一个愿,曦儿想要爹爹的那个蛐蛐儿。”
“自然可以。第二个愿是什么?”
“曦儿还想要爹爹给大姐姐道歉。”
李栖筠一时未语。
——
当天夜里,李栖筠在外头流连半天,起身等在南苑门口。
南苑的传话说李青溦已睡下,李栖筠失望而归。
屋里头,李青溦正坐妆台上做口脂,听了卞嬷嬷的回话轻笑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卞嬷嬷走到一旁坐下, 一时叹气:“那小周氏做了那样的事情,家主也只是夺了她平妻的位分,关进柴房了事, 可先前, 对姑娘却又那般, 家主的心可真够偏的。叫婆子说就该闹大了, 叫那小周氏翻不了身才是呢。”
李青溦正将那做口脂的香料配上花露蒸淘,听了林嬷嬷这话手上动作不停,只是轻笑一声。
“心本就是长偏的。周氏这事,即便是去了族祠, 凭小周氏生养之功, 再加上爹爹求情, 想也就是关上几天便轻轻放下了。”
“难不成, 就叫那小周氏这般逍遥法外不成?”
李青溦摇头,轻笑, “其实若不是今日爹爹的行为, 我还真有些下不了决心。”
“今日那周氏给黄道婆钱财之事,嬷嬷可还记着?又是折了钗环首饰,又是欠契的。一面是天气蝇营狗苟,心思不少,另一面可见她确是囊中空空。那周营还未出来, 她又与柳氏交恶。”
李青溦轻啧一声,“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您说若是此时, 突有一法子既能叫她解了用钱之急, 又能叫她重新巴结上柳氏。您说, 依她的性子, 她愿不愿意放手一搏?”
林嬷嬷一愣:“照她的性子,自然会。”
李青溦轻笑:“我同东市几个商会早就商议过。再有月余,您等着瞧便是了。”
她家姑娘向来古灵精贵,林嬷嬷自不怕她吃亏。听她说到这里,一面欣慰一面又觉出几分心酸来。
“话是如此,只是姑娘到底也还孱弱,先前在并州的时候,成日里东玩西碰地玩闹,如何需要这般花时花力地应付周全,到底是太累了些。”
她轻轻地拍了拍李青溦的手,“差不多的日子,总得姑娘出了这闹心之地才算。”她话说到这些,想起来了,顿住一声,“对了,那日那个姓陆的郎君,听绮晴几个说他是个七八品的工部小官,再问她们几个也支支吾吾的都什么也不知道了。也不知那人家中是做什么的?”
李青溦一听一时愣了一下,才想起她似乎确实未问过陆珵,只是瞧他素日里穿着打扮,又想他进士出身未入翰林院,怕也是商籍。
只是商籍不商籍的李青溦也不大介意。只是听林嬷嬷说到这些,一时有几分羞赧。
她一张瓷白的脸一时浮出一层桃色。嗳哟了一声,轻轻推她一把:“嬷嬷说的是什么?管他做什么呢?”
林嬷嬷瞥她一眼:“姑娘也不必不好意思,只是嬷子要给姑娘浇一股凉水了。姑娘虽有意于他,可到底门不当户不对,也不是知根知底之人。
人的一生如何之长?凭一时新鲜在一起却不计较别的,如何能顺遂满足地度过这一生?姑娘还小,许还是不知道什么都会变的。”
李青溦听到这,一时倒轻笑一声:“我如何不知道呢?看我爹爹还不够吗?”
她话这样说,其实心中知晓林嬷嬷同她这般推心置腹,乃是对她一片丹丹赤心,当下也不愿说些什么敷衍她,抬头道:“可我不是贪图新鲜的人,也不是三心二意的人,我若认定一人,是永不会变的。”
她话音那般坚定。一双黑亮的杏眼也是熠熠生辉笼着面前三尺夜色,林嬷嬷一时有所触动。半晌轻声叹一声,拍了拍她的手。
“姑娘我自然相信,可若是那陆郎君……”林嬷嬷顿了一声,未说下去,半晌又道,“与其不知前路,茫茫然地过完,还不若在几个未有婚讯的表少爷里挑上个。
我瞧三房的曜少爷就极其不错的。”
李青溦听到这里,一时想起一张笑靥,一双黑亮的深邃的桃花眼。
她的几个表哥,本就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她从小到大都将他们认做哥哥的,若当真以后在一起…
李青溦一时打了个摆子,将手里正在淘澄的胭脂一放,倒有几分无奈。
“嬷嬷说到哪里去了,我和曜表哥虽是青梅竹马,但我向来只把他当哥哥的,他也只是将我当妹妹,彼此并非情投意合如何就能过好一生?”
林嬷嬷摇头:“举案齐眉又有什么不好的?曜少爷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总归是知根知底的,定能护姑娘周全不是?”
李青溦知她们上了年纪的,说起来便是没完。一时又不想听这个,嗳哟了一声抚额忙找了个话题岔开。
“对了,嬷嬷,之前我和陆娘子约好了见面,整好这几日我伤了脚行走不得,您若无事,便代我去她家中递了折子再重约一个时候便是了。”
如今正是大半夜,明月像饼一般的,怎么出去传话?
她本是说到这里又想起:她来京城的时候,是听见老夫人的话音是有亲上加亲的意思。
但眼见她不大想听,一时倒也不说了。
也不至于叫她这般为难,左不来下月便有朝会,老王爷和夫人届时都会来,究竟如何再说便是了。
——
李青溦的脚伤过了几日已好得差不多了。
北苑那头自然是鸡飞狗跳的。两苑虽一南一北。
南苑也总能听到些风声。
一时是那小周氏在柴房中今日病了、明日痛了,一时是那李毓秀又作天作地绝食、哭闹着为小周氏求情。直扰的李栖筠坐立不安的。
只是也有效果,前几日李栖筠还是心硬似铁的,这几日倒是松动了些许。
消息传到南苑,李青溦是当着下饭的笑料来听
期间李栖筠倒是来了几次南苑,李青溦叫了一次,听了一耳朵她爹爹无足轻重的废话。他便又故态复萌地说到小周氏的事情,痛陈她如何如何不容易。
李青溦一面听他说,一面倒有些好笑,敷衍几句,李栖筠再来便推脱身子不爽利不见人了。
李栖筠向来是没长性的人,只是被拒绝了几日也没什么动静了。
李青溦得了许久清净,倒合了心意。心想着许小周氏过不得多久便要出来,一面倒盘算着铺子的事情。
这日。
外头清风徐来,天上云层层叠叠的,倒也不是那般闷热,李青溦便叫人给陆云落递了折子,又约了地点见面。
这一整月,陆云落也多有忙碌,接着李青溦的信把会面地点定到了大相国寺旁。
大相国寺金碧棱层,本是前朝建的国寺。
可如今坊市不分,大相国寺正处闹市中心,常有客商百姓在街道两侧交易,虽是繁华,却也有侵道行为,是有些不便利,久而久之,官家便将这里划分成了集市。
每逢初一、十五、每月最后一日,大相国寺都对外开放,允许万姓交易,三百六十行甚至外地的客商,每逢这些日子也可上此交易。(1)
下月京城便有朝会。同各郡州掌事使团来京的,还有各种官商商会。
商业互通交流,大相国寺正是最好的场所。
陆云落这几日,便是忙着在各大殿后院中、廊庑处新建商位。闻得李青溦要来,她忙里偷闲,早早地摇着扇子等在门前两石狮子前。
正等了一会儿,不远处停下一辆马车。
李青溦着一件浅紫的绣缠枝花褙子,里头一件粉白相见的间色裙。
如云发髻上,只绾了一根白玉簪并一朵素净的百合。耳上两粒小小的珍珠耳环随之轻动。
瞧见陆云落,她朱唇隐隐含笑,体态轻颐,娉娉婷婷地走过来。
陆云落见她过来,吩咐身边仆从拴马,一时又凑身过去同一旁的楚郎君说了几句,方笑着拉了她的手,带着她进了寺院。
二人多日未见,倒一时闲话,说着最近趣事。
李青溦说起近日家中奇葩事,删繁就简将陆云落逗得直发笑。
李青溦又问起陆云落这几日。
陆云落倒捂着团扇轻乜李青溦一眼,促狭一笑:“也没有什么旁的事情,只是家中一远方小侄,这些日子为情所困。素日里乃是光风霁月一人,如今…可是像一只呆头鹅呢。”
陆云落正说到鹅,路边突“嘎”地一声。
大门口东面,一少年正在路边摆摊,摊上笼中许多珍奇鸟禽。
如今正是七月,许多鸟儿是到了繁育期,多得是笼中歪在一起腻歪的;只除了一对儿大鹅,一只鹅交颈有心腻歪,另一只却远远地撇着头只懂张着喙嘎嘎叫。
那少年摊主看二人看过来,一时打了个口哨,咧开两列奇白的牙,用得是并州那头的口音:“姑娘,要呆头鹅不要?”
李青溦:“……不必。”
她一时抚额:“也不知如何,看见这一幕,再想起你那侄子心上人的处境,突不知为何竟有一些感同身受。
陆云落扑哧一乐。
——
如今已有多地商会提前来京,有许多摊贩趁着热闹正摆摊。
天王殿前的各色帐子里卖各式五花八门的百货,什么糖果、精致的草席绣品、弓箭和各类没有见过的磨合乐之物。两旁的廊庑齐是各式各类的地摊儿。
陆云落将人带去后殿禅房处,陆云落忙碌,午间有时也并不回府,在此地禅房歇午觉。
后殿正在休整,李青溦瞧见院中禅房有各地的幡子,一时倒有几分好奇,多瞧几眼。
陆云落解释道:“后殿先前乃是文人雅士交易古书、字画、香料之类的集市,但因近日朝会,各地官商同来此地,便收拾一番先征做交易之所,连后头的禅院也有一部分整成他们下榻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