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 第72章

作者:抱空山 标签: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虽说宅子抵押有被卖掉的风险,可这样大的数额,一时半会旁人也拿不出来,最后还不是在抵押行里摆着?

  而她虽需要捉襟见肘一段时间,可若信王将她兄长给放出来,他再官复原职赎回这地契也用不了几年罢……

  小周氏想着这些攥着手里头的宅契,手心汗湿。

  她思忖半天,外头突进来蹬蹬蹬的脚步声,李毓秀的声音传出来:“娘亲,你在里头做什么呢?快出来瞧瞧我这衣衫好不好看?能穿去明日的朝会吗?”

  小周氏动作一顿,应了一声,轻轻叹了口气,又将手里头的契子放了回去。

  地契暂时不能动,最起码现在不能动。

  ——

  翌日,南苑。

  天刚破晓,李青溦心里惦记着陆珵上次同她说的事,起得甚早。

  有鸟雀呼檐,李青溦远走几步,打起竹篾帘子,便瞧见小翠正单脚支在屋檐上,瞧着竹篾帘子开了,一股脑地钻进来往自己的鸟架子前喝水觅食去。

  一大早的,也只有这只小贼这样不懂事。李青溦瞥它一眼,点对它几下。

  外头天色青白,微风和畅,李青溦也睡不着了。听见外头赵嬷嬷几个也起来了,便叫了赵嬷嬷来收拾。

  赵嬷嬷知今日朝会乃是大场合,对着镜子松开她的发髻梳妆打扮。

  她双手举在李青溦脑后,一丝不苟地梳拢,齐齐整整地绾成如意髻的样式,簪了半月型镶珊瑚玳瑁蜜蜡梳蓖,又挑了一副赤金镶月白石玉兰花的头面。

  她家姑娘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也未发话。

  正是这样的态度,叫赵嬷嬷好一阵奇怪呢。若是平日,她家姑娘定要吩咐她打扮的素净一些才是,可今日竟什么都未说。

  怕是今日,姑娘要见谁呢。

  赵嬷嬷促狭一下,一下子明白过来。又给她上了薄薄一层粉,点了胭脂。最后别出心裁地在她面颊上贴了许多细细的珍珠,做珍珠花钿妆。

  衣服呢,仍是选了一件绣折枝玉兰品月色素缎衣裙,外搭一件白底绿萼梅的褙子。

  李青溦素日里淡妆是眉宇开展,气度幽娴。此刻好好打扮一番,便是脸魇桃花,鲜妍明媚。

  待人出来后,屋里头的几个侍女一时都错不开眼。

  几人说说笑笑地,簇拥着出了门。刚出了垂花门便瞧见北侧,一身莲青色直裰的李栖筠带着小周氏和李毓秀也过来了。

  李青溦也听说了李栖筠这次去侧厅之事,此刻见着小周氏母女倒也毫不意外,只是淡淡扫过一眼。

  自从上次那扶乩的老神婆之事了了,他又将小周氏给放了出来,李栖筠也有多日未瞧见李青溦。

  此刻见着了她,正想同她说些什么,瞧见李青溦脸上冷淡的表情,一时不知说什么了了。最后只是看她一眼,又摸了摸鼻子。

  李毓秀瞧见这一幕,走前几步挽住李栖筠的胳膊:“今日圣人宴请,时辰也不早了爹爹却还这样磨磨蹭蹭的,想吃残羹冷饭不成?”。

  她笑着拉着李栖筠的胳膊往外走,说着调皮话;只将一侧的李青溦堵地严严实实的,不叫李栖筠同她说上一句话。

  李栖筠叫她架着走了几步,也无暇回头再说些什么。

  李毓秀回身,头上奢华艳丽的金钗钿合微动,她唇角微勾瞥李青溦一眼。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李青溦突冷声道:“稍等。”

  李毓秀刚到门前两架黑漆平头平顶的车轿旁, 闻言停下白她一眼:“做什么?”

  李青溦站在青石阶上,一双青白分明的眼睛将她映在眼底,看她一眼。

  “那支簪子, 你戴不得。”

  她话音低沉, 一双眼睛黑沉黑沉的。手从宽袖中伸出来, 指了指李毓秀高髻上一支金簪。

  李毓秀被吓了一跳, 瞧见一旁的小周氏和李栖筠,又梗着脖子冷笑一声:“阿姐管天管地,连我戴什么首饰都要管,是不是过于霸道了一些, 这支簪子怎么就不能戴了?”

  李青溦懒怠同她多说, 直接吩咐林嬷嬷几个上前, 要将她头上的簪子摘下来。

  李毓秀拧着眉头叫了一声, 藏在李栖筠身后:“爹爹,你快管管她!这是做什么呢!”

  李栖筠皱眉:“什么簪子, 也值得吵吵嚷嚷的?”

  他瞅了一眼, 见那簪子十分华丽,乃是赤金打造的一卷须翅三尾点翠衔五滴明珠凤簪。

  瞧着是有那么几分眼熟,只是李栖筠一时也想不清在什么地方见过。他问一旁的小周氏:“你可有见过?”

  小周氏看清那簪子的瞬间,面色微变。

  这簪子先前是在宋氏的嫁妆妆奁里装着的,她瞧着上头又有五珠又有鸾凤, 便取了出来了。

  只是她也没什么机会戴,一直压在箱底罢了,未想到被李毓秀给翻了出来。

  可此时如何能承认?还是得想个法子尽快翻篇才是。

  她思忖片刻“妾也不知呢。不过只是一只簪子罢了, 若是秀儿拆下来, 少不得要打乱几缕头发呢, 小女郎的发式可是繁琐的很呢, 若是因此误了事便不好了?郎君说是不是?”

  李栖筠觉着她说得有礼,他也不知一个簪子有什么好争夺的。

  当下拉着脸说李青溦几声:“只是一个簪子罢了,即便是你的,也不必这样悭吝。咱们是一家子,出门在外如何这样吵吵嚷嚷的,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了?”

  他话音刚落地,门口突传来辘辘车响,一辆翠盖珠璎八宝车停在门口。

  一道浑厚清亮的女声传来:“谁同你们是一家子?烂泥贴金,要脸不要?”

  这女声浑厚清亮,听在李栖筠耳里犹如平地一声惊雷,他脸面一白,忙趋步迎出门。

  大门口,平西王宋献和王妃徐氏等众多侍从出现在门口。

  瞧那样子,似是约对好了等李青溦,且已经等候多时了。

  “未想到岳母岳父也来了,岳父岳母从并州过来定然是舟车劳顿,如何不来小婿家中坐一坐,喝杯热茶呢?”

  李栖筠忙躬身作揖,低下身子恰看见宋献腰间的一条马鞭,一时腿肚子抽筋。

  看到平西王夫妇,他就能想起县主去世那年,他被平西王夫妇绑在春凳上,真真好一通鞭子,打得他是皮开肉绽。

  那时若不是族中老辈赶来,他怕是已经被抽死了。后来也是在床上生生休整了一个多月才算好。

  宋献懒得多看他一眼,只将李青溦叫在身侧。

  徐氏瞧他,忒地一声骂他:“谁是你的岳母,瞧着你便是倒了血霉。”

  李栖筠只得嗫嚅几声是是是。

  徐氏先前在大门外头等李青溦,未听全他们说了什么,扭头问一旁的林嬷嬷:“先才这个人在吠些什么?”

  她指了指李栖筠。

  李栖筠神色不佳未敢顶嘴。

  一旁的小周氏忙抢白:“回禀王妃,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孩子们不省心,闹着玩罢了。”

  “可有问你?你一个妾室,如何敢在我这儿搭茬儿抢话充长辈?配不配?”

  徐氏哼了一声,叫身后的嬷嬷,“愣着做什么,赏她两脆的,叫她懂懂规矩才是。”

  她话音刚落地,她身后的嬷嬷走前扬手一掌打在小周氏脸上。

  小周氏脸面一疼,嗳哟一声叫唤。正往后趔趄着躲开一步,那一边脸上又挨了一下。

  李毓秀挡在小周氏面前:“你们做什么?如何能随意打人呢?”

  “随意?”徐氏瞧见她头上那支簪子,一时眯着眼哼笑一声,“我知道你们先才说什麽了,是这支凤簪吧。”

  徐氏冷冷一声笑:“这凤簪是溦溦娘亲受封县主时圣人赏的东西,你难不成也有什么品级?敢这般堂而皇之地戴出来?如此不知数又没有尊卑,也合该教教规矩,省得以后出门在外的,叫人笑话才是。”

  她说完,另一个嬷子冲李毓秀便过去了。

  李栖筠挡了两下,被拨开,一时牙疼似地从肺腑里啧啧出两声,又是跺脚:“岳父岳母大人,何至于此啊?在此打人,恐是污了您们的眼睛啊。”

  一旁的婆子呵笑两声:“多亏郎君提醒,这便拉下去教训一通。”

  徐氏身后登时走出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无视小周氏母女两的叫唤,铁钳似的手直接将人拉到了廊庑后头。

  “啪啪”好几声脆响,又传过几声哀嚎声。

  李栖筠心惊肉跳,想过去拦着一旁宋献冷冷瞥他一眼,他也不敢过去,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踱来踱去地,憋的脸都有些红,最后吞吞吐吐地。

  “贱妾和小女不懂规矩,岳母大人万万不要计较。”

  “我偏要计较如何?”徐氏冷笑一声。

  李栖筠嗫嚅了半天,又走向李青溦,急切道:“溦溦,不若你劝劝你外祖母,今日本就有朝会,说了她们也去的,真伤着了脸一人顶着一张紫胀的脸孔,还不叫人笑话死咱们伯爵府,以为怎么了呢?”

  那头小周氏哭嚎的声音传过来,李青溦被逗笑:“爹爹也知道我外祖父母的脾性,她不问便取便是盗,偷了我娘亲的东西,一顿教训也是轻的了。”

  李青溦轻笑一声,点李栖筠一声,“爹爹若实在是心疼,此刻身替便是了。我外祖母也并不是不讲理的人,想来也会同意。”

  李栖筠唇角一抿,嗳了几声,又轻声道:“我都记不起那只簪子是你娘亲的,你妹妹和你姨娘如何能知晓呢?不知者不罪啊。”

  李青溦颇感好笑:“爹爹记不得,我却记着。那支凤簪是我娘子的,我还记得先前我回并州的时候,将我娘亲的东西全收到了她的嫁妆箱笼里,那只支凤簪也在其中,我记得清清楚楚。”

  李青溦轻笑一声,“那这只凤簪如何出来的呢?周姨娘说装我娘亲嫁妆的库房钥匙丢了,爹爹怎么就那样深信不疑呢?”

  李栖筠听出她话中的文章,一时愣了片刻,蹙紧了眉头。

  他当年娶县主的时候,便有人说他所图只是县主的嫁妆,这话好不中听。他李栖筠不才,这几年仕途未进是他没有出进,可他却并不是那种没有刚骨、花女人嫁妆钱的人。

  “可周氏确实是未找到库房的钥匙。之前我也问过她。”

  “爹爹稀里糊涂地受骗乃是自己愿打愿挨。我只担心我娘亲的嫁妆而已。”李青溦斜乜他一眼:“不过也没什么旁的,反正那库房的钥匙,我外祖父手中多备过一把,待忙过这几日,我回并州时开库房瞧瞧便什么都知道了。”

  李青溦说完也不再多说什么,她今日说得话已经够多的了。

  她知道她爹爹的性子,她这般说了之后,他爹爹定然会试探周氏。人与人的信任本就是脆弱,有一丝裂缝,这条裂缝便是进来灰尘和砂砾的地方。

  如果没有了信任,小周氏又一再作死,那她爹爹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护着她呢?

  李青溦很想知道。

  ——

  小周氏和李毓秀脸上都挂了彩,覆了厚厚一层粉,还固执地要去朝会。

  上了马车自然是一顿哭啼抹泪。

  “那该死的虔婆子,下手可真是狠呢。”小周氏一边哭,叫人去卖冰的铺子买了些冰叫人给李毓秀敷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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