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135章

作者:糯团子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朝中旧臣,当年宫中伺候的旧宫人,还有从太医院告老还乡的太医……

  便是京城的几处山林, 宋令枝也命府中下人入山寻找, 半点蛛丝马迹都不曾放过。

  沈砚冷眼看着宋令枝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 看着她眼中的光亮逐渐泯灭。

  雨雾朦胧,宋令枝一双盈盈秋眸蕴着水雾,沈砚双眉稍拢,不冷不淡丢下两个字。

  “——上车。”

  象牙白圆领长袍从宋令枝眼前越过。

  宋令枝看着沈砚视线似有若无从自己眼前掠过,看见他撑着伞,面无表情越过自己。

  他好似笃定自己会追上去。

  双足定在原地,宋令枝僵硬着身子,不曾往后多走半步。

  身后迟迟等不到脚步声落下。

  沈砚驻足侧目,天青色雨幕中,宋令枝身影单薄孱弱,如杨柳不堪一折。

  肩膀轻颤,似是在竭力抑制嗓音的哽咽。

  青石巷子寂寥无声,只有雨声满耳。

  宋令枝转首,一双眼睛盯着青石白墙走,背对着沈砚一言不发。

  泪珠顺着眼角往下滑落,滴落至衣襟。

  沈砚眼眸轻动,如墨眸子低垂,暗下一瞬。

  指尖在青玉扳指上轻轻摩挲。

  良久的沉寂在二人之间弥漫。

  沈砚只能听见宋令枝小声的啜泣。

  终于,他往前走开半步,油纸伞轻撞,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抬,却在抚上宋令枝眼角的那一瞬。

  宋令枝撑着伞,惊慌失措朝后退去,望向沈砚眼中只剩戒备抗拒。

  沈砚眸色沉沉,剑眉冷冽。

  忽而又想起贺鸣倚在宋令枝肩上的那一幕,那样的柔情脉脉,刺目碍眼。

  乌沉视线渐暗,握着伞柄的手指逐渐收紧,手背青筋泛起。

  蓦地,他听见宋令枝低低的一声:“陛下知晓我祖母为何会病重吗?”

  手中的油纸伞陡然丢开,宋令枝扬起脸,“是因为我。”

  大夫说,宋老夫人是忧思过重,郁结于心。缠绵病榻时,宋老夫人还挂念宋令枝日后会不会受沈砚的欺负。

  老人家身子骨本就受不得累,又接二连三受到打击,身子怎么可能不垮。

  宋令枝抬眸:“这辈子我从未得罪过你,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的瓜葛。陛下后宫佳丽三千……”

  “宋令枝,你想让朕去寻她们?”

  长身玉立,沈砚手上的油纸伞笼罩在宋令枝头顶,黑影牢牢覆着。

  光影照不见的地方,沈砚一双眸子阴翳森冷:“宋令枝,是你先招惹朕的。”

  身后抵着青石白墙,宋令枝一双眼睛倔强冷冽:“那是上辈子的事。”

  她一字一字,敲碎那个会在寒夜提着攒盒等沈砚回府的宋令枝。

  “沈砚,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宋令枝往前半步,瞬间,她和沈砚只剩下咫尺之距。

  “今日是,明日是,后日亦是。”

  一双透亮眼眸落在水雾中,宋令枝决绝,“陛下兴许不知,那日落海后,我最后悔的是……没将你拉下海。”

  沈砚才是最该死的。

  宋令枝向来是畏惧沈砚,可如今恨意落满双目,她望着他目光只有憎恶厌烦。

  “宋令枝……”

  沈砚双眼低垂,满面愠怒。

  宋令枝字字大逆不道,他该杀了她的。

  单手握拳,沈砚指骨泛白,他眼中阴森,可手上的油纸伞却从未从宋令枝头顶上移开。

  雨雾落在二人身后。

  蓦地,身后忽然传来一记箭矢穿空的声响。

  沈砚眼眸凌厉,单手揽住宋令枝往旁避开,油纸伞在雨中重重一挥,箭矢瞬间扫落在地。

  油纸伞抬起,空荡的青石巷子,忽然多出十来道黑影。

  人人面纱裹面,身着玄色长袍,黑眸冷峻,凶神恶煞。

  为首的一抬手,当即有四五人上前,团团将沈砚围住。

  沈砚赤手空拳,手上只有一把轻盈的油纸伞,他左手还拥着宋令枝。

  刀光剑影,利剑出鞘。

  空中打斗声不绝,许是京中哪家养出的死士,招招出手狠辣,直奔沈砚命门。

  他们以多欺少,只当沈砚寡不敌众,且沈砚怀里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累赘,自当撑不了多久。

  可沈砚招招狠戾,出手疾速,哪里像是居于下风之态。

  再拖下去,怕是会惊动长街口的岳栩和暗卫。

  为首的死士咬牙,一双阴沉沉的眸子盯紧沈砚怀中的宋令枝,他横眉立目,当机立断。

  “抓住那个小娇娘,她不会武功。”

  霎时,十来道视线齐齐落在宋令枝身上。

  宋令枝惊魂未定,双眼圆睁。

  眼中的惊惧还未褪去,忽见一人长剑直朝自己而来,是方才发号施令、为首的死士。

  他步履极快,手中利剑飞舞,快如银蛇雷鸣。

  沈砚眼眸一紧,猛地握紧手中伞柄。

  油纸伞掠过空中,直击得死士连连后退。

  那人咬牙,长剑死死抵着沈砚的伞柄。

  簌簌雨珠落在沈砚肩上、眉眼。

  锦袍深浅不一,悉数被雨水打湿。

  千钧一发之际。

  忽而一声“咔嚓”响起,伞柄断成两截,另外一截重重掉落在地。

  死士眼中一亮,乘胜追击。

  长剑舞过高空,直向沈砚心口。

  眼看就要没入沈砚胸腔——

  陡地,他双目瞪圆,难以置信看着没入自己喉咙的伞柄。

  断开的伞柄穿过他的脖颈,比利剑更加锋利尖锐。

  鲜血淋漓,汩汩殷红血珠往外冒出,他嗓音沙哑:“你、你……”

  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眼,是沈砚捂着宋令枝的眼睛,那双搭在宋令枝腰间的手指不知何时覆在宋令枝眼上。

  沈砚眸色极冷,半点起伏也无。

  右手伞柄抽出,沈砚拥着宋令枝朝后退开两三步,死士双眼圆睁,刹那,血珠子洒落一地,浓重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

  打斗声终引来长街口岳栩的注意。

  岳栩匆忙赶来,瞧见眼前的一幕,瞳孔一紧:“——护驾!”

  空中的血腥味更重了。

  只听刀剑在空中掠过,不时有哀嚎惊呼声响起。

  以及,长剑没入皮.肉的声音。

  覆在宋令枝眼睛上的手迟迟不曾松开。

  沈砚拥着,冷眼望着连连后退的死士。

  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耳边打斗声渐消,只剩下淅沥雨声。

  宋令枝缓慢睁开眼,扑簌眼睫落在沈砚掌心,她悄悄抬眸,目光透过沈砚指缝。

  入目是满地的尸身,其中一人只剩下半只手,断臂不知落在何处,血流淌了一地。

  宋令枝身影颤栗,差点惊呼出声,她连连往后退。

  耳边忽然落下一声轻笑。

  沈砚弯唇,胸腔溢出低低的一声,掌心轻拢,彻底隔绝了宋令枝的视线。

  岳栩拱手,为沈砚送上一柄竹骨伞,他皱眉:“陛下,这些死士……”

  恶心呛鼻的血腥味在鼻尖蔓延,宋令枝一双宛若山月的柳叶眉轻拢。指尖轻颤,似是怕极了。

  沈砚侧眸凝视,青玉扳指握在掌心,他漫不经心打断岳栩的话。

  他淡声:“回去再说。”

  岳栩垂手应了一声“是”。

  缥缈雨雾落在身后,覆在眼睛上的手掌久久不曾松开,宋令枝朝后一退,试图躲开沈砚的触碰。

  沈砚拢眉:“你……”

  耳边忽而掠过一声利响,躺在地上的死士倏然扬起头,手中的箭矢穿过雨幕。

  那人是冒着一死了之的念头,动作极快,岳栩甚至都不曾看清他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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