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139章

作者:糯团子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若是、若是……”

  沈砚冷眼睥睨。

  孟瑞身子一颤,再不敢多言。

  ……

  入了夏,宋老夫人的身子也渐渐有所好转。

  宋令枝亲自伺候宋老夫人用完半碗金丝燕窝粥,又扶着她在院中走走。

  宋老夫人笑得温和:“我先前也随你祖父来过京城,当时你父亲还小,只有这么大。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我老了,你也为人妇了。”

  宋令枝双颊泛起红晕:“祖母。”

  宋老夫人笑睨她一眼,拍拍宋令枝的手背:“羞什么,你和贺鸣都成亲这般久了。先前是他科考,祖母自然不催你们。可如今……”

  宋老夫人目光落在宋令枝腹部,意有所指,“也该是时候了,祖母同您这般大的时候,你父亲都会走路了。”

  宋老夫人当机立断,转身,“柳妈妈,你来。厨房炖着金盏佛跳墙,你陪着枝枝,给贺鸣送去。”

  宋令枝一怔:“祖母,贺哥哥如今还在翰林院……”

  宋老夫人满脸堆笑:“这会也快到晌午了,再过半个时辰便是午歇,你这会子过去,正好。”

  宋令枝推脱不得,身边又有柳妈妈盯着。宋老夫人大病初愈,宋令枝不敢拂祖母的意,提着漆木攒盒出府。

  三鼎甲如今都在翰林院当值。

  正值午歇,廊檐下鸦雀无声,偶有清风拂过,吹皱一池湖水。

  三三两两翰林院侍读学士坐在一处,唯有贺鸣不在。

  “先前只闻江南宋家富甲一方,不想他家真如传言所说,一个侍女身上都是戴的赤金孔雀绿翡翠璎珞,可真真羡煞旁人。”

  “别的不提,你瞧瞧这道蟹黄虾盅。如今入秋尚早,他们府上也不知是哪里寻来的肥膏蟹,我们今日也是托了贺兄的福,才有这口福。”

  “贺兄可不只这福气,刚刚我远远瞧见贺少夫人一眼,当真是顾盼生辉,海棠标韵。同贺兄站在一处,果真当得起佳偶天成四字。”

  众人拍案笑笑,忽听院外一声“陛下驾到”,众人一惊,忙忙起身行礼。

  翰林院近日为纂修国史忙碌,众人以为沈砚是为这事来的,赶忙重束衣冠。

  纂修的史书高高累在书案上,掌院学士垂手侍立在下首:“陛下,此乃贺鸣纂修的实录起居注……”

  沈砚环顾四周,眼眸轻抬:“他人呢?”

  掌院学士笑笑:“方才贺少夫人送午膳过来,想必这会子贺鸣正同少夫人在一处。陛下若是想寻他,下官立刻派人……”

  落在身上的视线阴森冰冷,掌院学士身影僵直,不寒而栗:“……陛、陛下?”

  ……

  翰林院后设有一湖,临湖水榭幽静雅致,四面湘妃竹帘低垂。

  倚着栏杆的矮榻上铺着青缎褥子,黄花梨茶案上设各色茶具。

  柳妈妈垂手侍立在水榭下首。

  湘妃竹帘半卷,日光无声洒落在案上。

  贺鸣好奇垂首,同宋令枝低语:“今日怎么连柳妈妈也来了,可是祖母有事吩咐?”

  宋令枝摇摇头:“祖母道你辛苦,让我来送午膳。”

  这些时日,宋老夫人的用意昭然若揭,但凡得空,总喜欢将宋令枝和贺鸣凑在一处。

  宋令枝如此说,贺鸣心知肚明,他弯唇笑笑。

  宋令枝低声:“孟老先生说,祖母如今不能再烦心忧虑。”

  宋老夫人现下最挂念的就是自己,宋令枝自然得顺着祖母心意。

  “贺哥哥,我……”

  话犹未了,倏然见贺鸣转首侧目,他低头,顷刻,二人之间只余咫尺之距。

  宋令枝眼眸睁大,透亮莹润的一双秋眸映着贺鸣的温润眉眼。

  她下意识朝后而退。

  “别动。”

  低低的一声落下,贺鸣嗓音喑哑,温热气息落在宋令枝颈间。

  宋令枝身影僵直,怔怔望着贺鸣。

  贺鸣哑然低笑:“柳妈妈看过来了。”

  宋令枝眨眨眼,纤长的眼睫毛扑簌眨动。

  宋老夫人总担心自己和贺鸣相处不好,可若是相处好的话……

  宋令枝脑子空白一瞬,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日光横亘在二人之间,悄无声息流淌。

  湖面波光粼粼,水波荡漾。

  宋令枝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少顷,贺鸣撇过视线,捂唇低笑两三声:“怎么还真信了,这么好骗。”

  宋令枝怔忪一瞬,恼羞成怒,握拳砸向贺鸣肩头。

  贺鸣撑掌接住,肩膀笑得抖动。

  湖面涟漪荡开,满池湖水映着天色。

  掌院学士遥遥站在青石曲桥上,大着胆子为贺鸣说话。

  “陛下,贺鸣做事向来认真,且现下是午歇,他又和夫人新婚燕尔,下官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并非那起子心胸狭隘的,总不会因着这点芝麻烂谷子的小事……”

  沈砚眼中阴郁,面无表情望着水榭中嬉笑的二人。

  他何曾见过宋令枝在自己眼前如此开怀大笑。

  沈砚冷声:“依你之见,朕是那心胸狭隘之人?”

  掌院学士吓得伏跪在地,磕头求饶:“陛下恕罪,下官绝无此意,下官只是、只是……”

  象牙白身影从眼前掠过,沈砚沉着脸拂袖而去。

  掌院学士吓出一身冷汗。

  水榭中,宋令枝似是听见动静,闻声望去,那抹象牙白身影渐行渐远,宋令枝只来得及望见一角的锦袍。

  唇角的笑意霎时消失殆尽。

  宋令枝瞳孔紧缩。

  贺鸣不明所以:“怎么了?”

  宋令枝眨眨眼睛,那抹象牙白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她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看错了。”

  午膳心不在焉用完。

  日光迤逦落在青石板路上,苍苔浓淡,柳妈妈笑着福身:“老奴去趟百草阁为老夫人抓药,少夫人先回府去。”

  又喝命白芷和秋雁好生照顾宋令枝。

  秋雁笑着揶揄,福身:“是,奴婢定当尽心尽力,好好照顾少夫人的。”

  她故意咬重“少夫人”三字,惹得宋令枝连连瞪她。

  秋雁躲在白芷身后,说笑间,她脸色忽然一变,低头往身后找去。

  秋雁面上焦灼:“我的香囊,好像落在翰林院了。”

  香囊是女子的私物,若是让人捡了去,难免生事端。

  宋令枝轻声:“白芷,你陪着秋雁回去找罢,两人一起,也可快些。”

  白芷担忧:“可是少夫人这里没人伺候……”

  宋令枝莞尔一笑:“我就在马车上等着,能有什么事,且这还在翰林院前,哪有歹人这般胆大妄为,敢在这做坏事,快去罢,省得让人捡了去。”

  白芷和秋雁齐齐福身,提裙原路折返。

  日光无声无息,宋令枝倚着车壁,昏昏欲睡。

  忽听车帘挽起,宋令枝惺忪着睡眼:“可是找着香囊了?莫让不相干的人拾去了罢……”

  眼中的困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适才在水榭并非错觉,那抹象牙白身影果真是沈砚。

  宋令枝连连朝后退去:“你怎么、怎么……”

  沈砚不动声色,冷眼低垂:“怎么,贺少夫人不想见朕?”

  宋令枝心中打鼓,强撑着维持脸上的镇静。

  “陛下是君,我们本来就不该见面。”

  宋令枝轻飘飘的一句,彻底断绝了自己同沈砚的关系。

  沈砚唇角紧绷,泛白的指骨牢牢攥在手心,他眼中阴寒冷峻。

  “宋令枝。”

  他低眸,一字一顿,“那你想同谁见面,姓贺的?”

  他又想起刚刚在水榭,宋令枝一张脸笑靥如花,同贺鸣说笑逗趣。

  那样一双眉眼弯弯的眼睛,却从未在自己眼前出现过。

  宋令枝扬起脸,目光决绝:“贺鸣是我夫君,我自然要同他见面。”

  君和夫君之间,只差了一字,却是天差地别。

  沈砚眸色晦暗。

  宋令枝眼眸低垂,忽而道:“陛下,孟老先生是您请来的罢?”

  沈砚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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