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145章

作者:糯团子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沈砚漫不经心,他垂首低眉,轻轻拨动指间的青玉扳指。

  “急什么。”

  沈砚唇角勾起几分冷笑:“传令下去,从今夜起,乾清宫外不得外人进出。将太医院众太医召至乾清宫,非召不得进出,若有违令者,杀无赦。”

  沈砚眸色狠戾阴寒。

  岳栩瞳孔骤紧。

  沈砚此举,无非是想装病,引出旧太子残党。

  岳栩抱拳拱手:“陛下,若是旧太子一党将销金散喧之于众……“

  皇帝身中剧毒一事若是让众人知晓,天下必定大乱,届时朝堂动荡,沈砚的皇位必然不保。

  岳栩伏首跪地:“臣恳请陛下三思。”

  沈砚目光淡淡,视线冰冷森寒:“朕意已决。”

  孟瑞亦伏首跪地:“陛下三思。”

  他轻声,“陛下体内的销金散已遍至五脏六腑,若是再寻不到玉寒草,怕是性命难保。老夫自请前去南海,为陛下寻玉寒草。”

  沈砚唇齿溢出一声冷笑:“孟老先生不是发誓此生不再为医吗?且你如今,也不再欠朕了。”

  孟瑞伏地,又拜了三拜。

  “老夫确实不曾欠陛下什么,只是老夫……”

  他眼中含泪,一双混沌眼珠子水雾迷漫,“老夫欠十年前的三皇子一个承诺,还请陛下应允,准老夫前往南海。”

  寝殿幽幽,静悄无人低语。

  孟瑞低着头,久久不曾起身。

  良久,头顶终传来沈砚轻轻的一声:“准。”

  ……

  ……

  长街落满日光,白芷陪宋令枝上街,为宋老夫人抓药。

  百草阁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秋雁亦陪在宋令枝身侧,笑着同宋令枝道。

  “少夫人您看,姑爷上回的玫瑰香膏,就是从那胭脂铺子买的,等会奴婢陪少夫人过去?”

  宋令枝轻敲秋雁脑门:“再胡说八道,我就……”

  秋雁瞪大眼睛,有恃无恐:“少夫人想拿奴婢如何?”

  宋令枝脑子一瞬空白,竟想不出任何胁迫之语。

  秋雁唇角笑意渐深:“少夫人想拿奴婢如何……”

  说笑间,忽而迎面撞上一个小孩,那小孩衣衫褴褛,全身上下脏兮兮的。

  撞了人,也不知道歉,只笑呵呵围着秋雁笑,口中念念叨叨,又蹦跳着跑远了。

  秋雁气急:“哪里来的叫花子,没的脏了我新做的锦袍,早知如此,我今日就不该穿这身。”

  她低声抱怨,“这叫花子居然还懂得背诗。”

  宋令枝莞尔一笑,扶着秋雁的手上了马车:“什么诗?”

  秋雁一愣:“少夫人没听说吗?这诗还是姑爷誊抄的呢,当日明府设宴,朝中三鼎甲都在。”

  贺鸣身为新科状元,少不得赋诗几首。

  秋雁笑笑:“如今京城各家书坊都有那诗集,人人都赞姑爷才识过人。只是不知为何,竟连小孩也会传诵了。”

  宋令枝往日不常上街,那日明府设赏花宴,她也确实听贺鸣提过。

  宋令枝心生好奇:“究竟是什么诗,竟连你也记得这般牢?”

  白芷候在一侧,闻言笑道:“说来也怪,这诗倒是朗朗上口,不似寻常那般拗口,奴婢听过一回,也就记住了。”

  她试着念了两三句。

  又自怀里掏出一本诗集,“少夫人您瞧,这诗集就是姑爷誊抄的。如今京中人人都对姑爷赞不绝口,说姑爷是文曲星转世……”

  宋令枝随手翻看诗集:“适才那诗,是贺哥哥所作?”

  白芷摇头:“这奴婢就不知了。”

  七宝香车稳稳当当穿过长街,宋令枝心生怪异。

  “既然不知,为何人人称颂贺哥哥?”

  若说誊抄诗集,这却不是难事,但凡认得字的人都能做到。

  白芷稍作沉吟:“兴许姑爷是状元,他作的诗,自然是最好的。”

  宋令枝心生不安,手中的诗集少说也有一百来首,她如今翻阅也来不及。

  宋令枝凝眉催促:“——回府!还有,打发个可靠的人去翰林院请和贺哥哥回来,就说我有要事和他相谈。”

  宋令枝面色凝重,秋雁和白芷不明所以,只福身道:“是。”

  七宝香车扬起阵阵尘土,车夫快马扬鞭。

  尚未抵达府邸,忽见有一人跌跌撞撞朝宋令枝跑来。

  车帘挽起,却是宋瀚远身边的小厮冬海。

  他满身大汗,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少夫人,不好了!府上、府上来了好多人,说我们姑爷结交、结交旧太子一党!誊抄反诗谋逆造反,如今正在抓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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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沈砚从未这般厌恶“臣妇”二字

  日落满地, 云影横窗。

  府上噤若寒蝉,静悄无人低语。

  宋令枝疾步提裙,越过影壁, 她面上的从容淡定早就不见, 只余满心的焦灼不安, 心急如焚。

  她心系贺鸣,也担心宋老夫人。

  祖母年岁已高, 前些日子差点撒手人寰, 倘若今日让人冲撞了……

  宋令枝不敢往下想,娇弱纤瘦的身影穿过乌木长廊。

  金丝藤红竹帘半卷, 满地日光留在她身后。

  转过月洞门, 院中狼藉, 数十个身着戎装的官兵凶神恶煞站在廊檐下,腰佩长刀, 刀刃在光下泛着银亮光影。

  瘆人可怖。

  秋雁和白芷亦步亦趋跟在宋令枝身后,二人亦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淋漓。

  瞧见眼前景象, 当即吓得定在原地, 颤巍巍往后退开两三步。

  官兵眼尖,望见疾步赶来的宋令枝, 当即拔刀警告。

  “刑部办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身后是贺鸣的书房, 槅扇木门大开,悠悠日光照落在房中。

  书册诗集散落一地,案上的青鹤瓷九转顶炉摔在地上, 碎片狼藉, 和香饼混在一处, 隐约还可瞧见青烟缭绕。

  紫檀漆木箱子一箱接着一箱往外抬,贺鸣熬夜通宵纂修的国史手稿被丢在地上,无数脚印在上面踩过。

  宋令枝两眼一黑,只觉耳边嗡嗡作响。

  刑部尚书大摇大摆从书房走出,满脸堆笑:“状元郎一年的俸禄才多少银子,府上竟连南海红珊瑚都有了,带走!”

  “——我看谁敢!”

  一声娇柔女声自月洞门传来,刑部尚书怔怔往外望去。

  当即有人凑近,低声与他道宋令枝的身份:“大人,是贺少夫人。”

  区区一个女流之辈,刑部尚书还不至于放在眼中,他下巴高扬,得意洋洋。

  “什么少夫人,贺鸣编纂反诗,勾结旧太子一党谋逆造反……”

  宋令枝冷声:“我夫君犯了何错是否无辜自有大理寺断案,大人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私闯民宅,置大周律法于何地?”

  刑部尚书面露鄙夷之色,猖狂得意:“私闯民宅?”

  他冷笑,“刑部办案,何时轮到一个女子说话了?且如今圣上病重,我等当为圣上殚精竭虑,贺鸣为翰林院侍读学士,竟然勾结……”

  宋令枝疾言厉色:“这和大人查抄的南海红珊瑚有何干系?还有这粉彩镂空吉庆有余转心瓶、舞马衔杯提梁银壶……这些乃我当日成亲的嫁妆,难不成大人想说,这是贺鸣收的贿赂?”

  宋令枝轻哂,“大人如此胡作非为,就不怕我一纸诉状……”

  刑部尚书嚣张放肆:“你一介女流,只怕连衙门开在何处都不知,竟还敢……”

  话犹未了,忽见廊檐下乌泱泱走来数十个金吾卫,为首的岳栩面容凛然,森严肃穆。

  刑部尚书笑着迎上去。

  岳栩跟随沈砚多年,是皇帝身前的大红人。如今沈砚病重,唯有岳栩可以出入乾清宫。

  往日巴结不到的人,此刻明晃晃出现在宋府。

  刑部尚书笑得眼睛没了缝:“什么样的风把岳统领都吹来了?”

  见岳栩盯着宋令枝看,刑部尚书赶忙推脱:“下官今日是奉命前来查贺鸣一案,只是这女子着实可恶,竟然妨碍刑部查案,岳统领您瞧……”

  岳栩扬手:“——带走。”

  刑部尚书猖獗放肆:“都聋了吗,还不快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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