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157章

作者:糯团子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宋令枝挽着宋老夫人的手臂:“祖母,您昨夜不还说,想吃糖炒栗子吗?”

  纤长眼睫扑簌如羽翼,意有所指。

  宋令枝是宋老夫人一手带大的,她哪能听不清宋令枝这话。

  无非是不想让贺鸣知她昨夜进宫求情。

  宋老夫人拍拍宋令枝的手,挽着她往里走,又朝后对贺鸣道。

  “热水热菜早备下了,在里面可有受人欺负?前日祖母托吴四送去的伤药,可曾收到了?”

  贺鸣毕恭毕敬拱手:“是贺鸣的不是,劳累祖母挂心了。在里面一切都好,想来是圣上眷顾,贺鸣并未受刑。”

  宋老夫人长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贺鸣垂首,言语打探几回,宋老夫人和宋瀚远竟是对“放妻书”一无所知,贺鸣心中疑虑渐生。

  宋瀚远狐疑侧目:“可是有事?”

  贺鸣沉吟片刻,而后摇头:“并未,只是在想翰林院的事。”

  宋瀚远清清嗓子,背手穿过乌木长廊:“你才回来,还是在家多歇息才是,莫累坏了身子。”

  贺鸣低声:“是。”

  ……

  转眼七夕将至。

  府中上下灯火通明,林中彩带随风飘扬,金桂满枝。满园花团锦簇,珠围翠绕。

  自贺鸣洗清冤屈后,圣上念他遭奸人所陷害,在诏狱受尽委屈,特让人赏了好些珠宝玉石。

  流水似的赏赐流入宋府。

  宋家虽富甲一方,然圣上赏赐,自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人人都道新科状元苦尽甘来,皇恩浩荡。

  丫鬟婆子双手捧着漆木茶盘,穿过影壁,人人眼中带笑。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般好看的珍珠。我听二门上的人说,姑爷好像快要升官了。若非陛下这些天病着,怕是升官调任的旨意早就下了。”

  “若是调任,少夫人会不会跟着一起?倘或是江南富庶地还好,可若是西北,那还不如留在京中好,少夫人本就体弱,哪里能受得那些苦楚?”

  “说起来,少夫人同姑爷成亲这般久,怎么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若是有个孩子傍身……”

  “主子家的事,何时轮到你们多嘴了?”

  身后骤然响起白芷凌厉的一声,小丫鬟齐齐福身,忙道不敢。

  白芷冷着脸训斥:“再让我抓到你们在背后乱嚼舌根,我定上报老夫人,把你们都发卖出府才好。”

  小丫鬟瑟瑟发抖,连连跪地求饶。

  满园悄然无声,秋风乍起,廊檐下金丝藤红竹帘晃动。

  宋令枝坐在窗下妆镜前,对镜描眉画眼。

  白芷气势汹汹掀帘而入。

  宋令枝粲然一笑:”怎么今日气性这般大,都快赶上秋雁了?”

  秋雁垂手站在宋令枝身后,撇撇嘴,为自己喊冤:“奴婢可不敢,少夫人可莫要乱说。”

  白芷轻声:“少夫人心善,可府上的下人未免也太张狂了,竟连主子的话都敢编排。”

  贺鸣公务繁重,时常在翰林院忙至半夜才归家,有时还会宿在翰林院。

  府中下人见久了,难免会生出些闲话来,说贺鸣是在外面养了人。

  宋令枝皱眉:“……还有这起子事?”

  白芷福身:“若是我们家的家生子,倒还知道规矩,可那些京中买来的,未免不知好歹。”

  宋令枝淡声:“下回再有人说,直接发卖出府便是。若是祖母问起,就说是我的话。”

  白芷笑着颔首:“是。”

  言毕,又笑着上前,从宋令枝手中接过螺子黛。

  “还是奴婢替少夫人描眉罢。”

  通透铜镜映出宋令枝一张姣好容颜,薄粉敷面,白璧无瑕。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挽着三千青丝,耳垂上缀着景泰蓝红珊瑚耳环。

  白芷捧过靶镜,递到宋令枝手上:“少夫人瞧瞧,可还有哪里不好?”

  镜中人明眸皓齿,唇不点而红。

  白芷双手端着锦匣,笑着揶揄:“这是先前姑爷送的口脂,奴婢想着今夜花好月圆……”

  一语未落,白芷和秋雁齐齐笑出声。

  宋令枝恼羞成怒:“刚刚还说府中下人没规矩,我看你才是最没规矩的那个!”

  三人闹成一团。

  嬉笑间,天色渐暗,落日西沉。

  霞映满园,宋令枝扶着白芷的手,款步踏入园中,踮脚往外张望。

  贺鸣还未回府,仍在翰林院。

  白芷双眉轻拢,低声嘟囔:“这掌院学士也真是的,七夕还不让姑爷早归。”

  宋令枝侧目凝眸:“公务要紧,自然耽搁不得。”

  她挽起唇角,“罢了,我们去翰林院等便是,省得贺哥哥跑这一趟。”

  长街熙攘,彩灯玲珑满目,珠宝争辉。

  许是七夕佳节,街上年轻男女众多,衣裙窸窣,华衣锦衫。

  长街水泄不通,七宝香车举步难行。

  宋令枝命车夫靠边停下,扶着白芷和秋雁的手踏上青石板路。

  “翰林院离这不远,走着去,兴许还能比马车快些。”宋令枝道。

  白芷轻声细语:“是这个理,只是少夫人今日穿的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怕是不好走路,这鞋遇水容易打滑。”

  宋令枝不以为意:“这几日不曾下雨,街上哪来的水?”

  遥遥瞧见前方有家卖着灯笼的小铺,宋令枝眼睛笑如弓月。

  “先去那瞧瞧罢,我瞧着门口那盏掐丝珐琅海棠灯笼倒是做得极好。”

  白芷笑着附和:“少夫人喜欢,奴婢去买来就是。”

  宋令枝温声:“只怕主人家不肯割爱,我随你一起去罢。”

  夜色氤氲,皓月当空。

  今日是七夕,贺鸣念着要同宋令枝上街夜游,早早同掌院学士,无奈还是忙到天黑。

  一身绛紫色海水纹广袖圆领长袍,贺鸣步履匆匆,穿梭于夜色之中。

  才从翰林院离开不久,忽然听见熟悉的一声,却是宋府的车夫。

  身后七宝香车无声伫立在黑夜之中,车夫满脸狐疑:“姑爷,你怎么在这?”

  车夫挠挠头,“少夫人不是一早去寻你了吗?”

  “……枝枝?”贺鸣面色一凛,眼中涨起不好的预感,“她何时去的,我怎么没见到?”

  自从收到那枚箭矢后,贺鸣常常心神不宁,深怕那些人狗急跳墙,对宋令枝下手。

  车夫一头雾水,战战兢兢:“少夫人约莫走了有、有一炷香了。”

  贺鸣愕然:“……什么?”

  从这走去翰林院也不过是半刻钟的脚程,根本花不上一炷香的功夫。

  急急松开车夫,贺鸣眼眸骤紧,匆忙转身朝翰林院行去。

  他这一路走来,并未看见宋令枝,且她若是真去了翰林院,定会有门吏同他说的。

  可他从未听过有人禀报。

  心急如焚,贺鸣心中惴惴不安。逆党手段残忍,若是宋令枝真的落到他们手上……

  才走两三步,忽而又大步流星行至车夫眼前:“去,回府再多寻些人来,务必找到少夫人……”

  “找我做什么?”

  熟悉的娇柔女声在身后响起。

  贺鸣怔怔转过身。

  宋令枝身后是万盏明艳灯火,灯火阑珊,宋令枝手执一盏掐丝珐琅海棠灯笼,烛光微弱,在风中摇曳。

  “枝枝……”

  双目圆睁,贺鸣忽而往前两三步,一把抱住了宋令枝。

  满心的担忧不安在见到宋令枝的那一刻消失殆尽。

  宋令枝细腰盈盈一握。

  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强劲有力,不得宋令枝动弹半分。

  宋令枝诧异扬起头,下巴抵在贺鸣脖颈,眉眼满是错愕:“贺、贺哥哥。”

  熟悉的女声落在耳旁,勉强拉回贺鸣思绪。

  贺鸣讪讪松开人,转而低头去瞧宋令枝手上的灯笼。

  他别扭瞥过视线:“抱、抱歉。”

  宋令枝言笑晏晏。

  身后跟着的白芷和秋雁亦是笑弯了眼睛,调侃之色尽显。

  车夫垂手侍立在身后,笑道:“少夫人,还好你来了,奴才刚刚听姑爷那话,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

  宋令枝抬眸凝视,手中的灯笼提起,烛光跃动在宋令枝眼中。

  “我瞧着这灯笼好看,可惜掌柜不肯割爱,我和他说了好久……贺哥哥、贺哥哥?”

  迟迟等不到身边人的回应,宋令枝好奇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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