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糯团子
御花园中花团锦簇,柳垂金线。
三三两两的小宫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皇后怒目而视。
这几日宫里宫外有关沈砚和宋令枝的流言四起,大到八十岁老妪,小到三岁顽童,人人皆知沈砚在江南和一个女子成亲拜过堂,沈砚还将人带回京城,想要求皇帝赐婚。
“荒唐!”
皇后气急攻心,目眦欲裂,“背后妄议皇子是非,拉下去,杖责四十!”
小宫女连声哀嚎,痛哭流涕,个个磕头如捣蒜。不多时,青石板路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日后再不敢乱说了,求娘娘饶了奴婢这一回,娘娘、娘娘!”
晌午日光洒满的御花园,哀嚎遍野,哭声惨绝人寰。
宫女大着胆子想要去抓皇后的袍角求饶,当即有小太监上前,一脚踩上那宫女的手背:“——大胆!”
宫女挣扎着上前:“娘娘饶命……”
皇后一眼都懒得施舍,鬓间的百鸟朝凤金步摇熠熠生辉,她冷声:“日后若是让本宫再听见,本宫定割了你们的舌头。本宫倒要瞧瞧,还有哪个不长眼睛,敢在背后编排皇子!”
万籁俱寂,园中花光树影,暗香浮动。
倏地,一声轻轻的娇笑落下,搅乱了满地的日光。
皇后怒而转身,一双凤眸凌厉:“——谁?”
入目是一双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再往上,是余贵人盈盈一张笑脸,她娇笑连连,身子宛若无骨,悉数靠在皇帝身上。
虚虚朝皇后行过一礼,余贵人嗓音娇柔,似能滴下蜜一般:“嫔妾见过皇后娘娘。”
她这副好嗓子还是皇后特地寻来的乐师教的。
皇后攥紧手中的丝帕,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皇帝身子立马酥了半边,搂着余贵人直喊“爱妃”。
余贵人无视皇后的冷眼,只往皇帝怀里躲:“陛下,臣妾害怕。臣妾胆子小,见不得血。不知这几个宫人是怎么得罪了皇后娘娘,竟是被打得这般?”
宫女早就有气无力,连连向皇帝磕头求饶:“陛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编排三殿下了,求陛下饶过奴婢这回!”
余贵人捂唇,佯装不懂:“是三殿下的亲事吗?说起来,这事臣妾也略有所闻。”
皇后厉色打断:“闭嘴!砚儿的事,何时轮到你多嘴了?”
余贵人搂着皇帝,面带委屈:“陛下,臣妾并非多嘴,只是想着郎有情妾有意,三殿下和那姑娘难得有缘,若是被人硬生生拆开,岂不可怜?”
皇后气极:“给本宫住嘴!陛下,此事事关砚儿声誉,还请陛下下旨……”
皇帝慢悠悠:“这事,砚儿今早同朕说过,朕也允了。”
皇后如遭雷击:“什么?”她身子摇摇欲坠,不甘心,“陛下,砚儿纳妃乃是大事,怎可如此草率,且那女子……”
皇帝不耐烦挥袖:“砚儿亲自来求的朕赐婚,朕怎会不允?罢了,此事不必再议,待钦天监挑个好日子,朕亲自为他二人赐婚。”
皇后脚下趔趄,追着上前:“陛下不可,此事事关重大……”
忽而往前跌去,脚上重重一崴,幸而有宫人搀扶,才不至于摔倒。
皇帝面不改色,拥着余贵人上了步辇,徒留皇后留在原地。
余贵人往后望一眼,眼中掠过几分讥诮嘲讽,再次望向皇帝,又是往日的含情脉脉。
皇帝心神荡漾,忽而鼻尖有一阵奇香传来,皇帝好奇:“爱妃可是换了熏香?”
余贵人一怔,而后拥着皇帝,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皇帝哈哈大笑,随后步辇在花障前停下,宫人远远退开,眼观鼻鼻观心,佯装没有听见步辇上的异响。
衣衫落了一地。
……
沈砚回京偶遇佳人喜结连理一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自然,同在兰香坊的白芷也略有所闻。
白芷气得牙痒痒,无奈沈砚位高权重,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她们做丫鬟的,也不敢给主子招惹是非。
白芷提着十锦攒盒,一一将自己做好的糕点装上,余光瞥见门口偷瞄的红玉,白芷笑着同她招手。
“红玉,快进来,怎么在屋外站着?”
红玉小心翼翼踱步进屋,她手上端着一个白盘,上面是她做的樱桃乳酪。
白芷好奇:“这个是……”
红玉比划手指:是给宋姐姐的。
白芷眉开眼笑:“还是你做的?好,我一起装上,等会秋雁来了,我和她说。”
话落,那樱桃乳酪悉数落在十锦攒盒之中,和白芷做的糕点混在一处。
红玉着急拍拍桌子:这个,只能宋姑娘吃。
白芷稍怔,随即弯眼笑笑,揉着红玉的脸道:“知道了,我不会偷吃的。”
她实在好奇,这几回她给宋令枝送糕点,红玉也会送自己做的糕点来,还总强调只能宋令枝一人吃。
白芷只当红玉喜欢宋令枝,不曾在意。
红玉满脸紧张。
白芷笑出声:“你秋雁姐姐也不会吃,你若是不放心,等会你和我一起见她,如何?”
红玉慌忙摇头:没有不信你,我只是、只是……
白芷笑开怀:“好啦,我和你说笑的,樱桃乳酪是你做的,我做的是杏花酥,不会混淆的。”
红玉点点头,又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复转身踏下台阶。
白芷在屋里直笑:“还是小孩子。”
一窗之隔,红玉望着那装入攒盒的樱桃乳酪,又低头瞧自己的双手,一颗心惴惴不安。
眼前恍惚又晃过那双琥珀眼睛。
送给宋令枝的糕点,其实都是那位公子所做,并非出自自己之手。
……
群山环抱,丛林叠翠。
马掌柜骑着马,气喘吁吁跟在魏子渊身后:“东家,慢点慢点,小的真追不上了。”
他累得舌头都捋不直,抬袖抹去脸上的汗珠。
放眼望去,青山遍野,魏子渊一身玄色圆领暗花纹长袍,高坐在马背上,身影挺直,剑眉星目。
马掌柜实在不懂,怎么有人天不亮就起来做糕点,现下还能如此精神焕发。
反观自己,似在泥土堆里滚过一样狼狈。
魏子渊攥紧缰绳:“你说的老道,就住在这山上?”
马掌柜连连点头:“是,他就住在这山上的道观中,小的上回来,他还在那打坐,神秘叨叨的。”
为寻到这老道的行踪,马掌柜足足花了十两银子。
沿着羊肠小路往山上走,果真在半山腰瞧见一座道观,破败不堪,门前杂草丛生,荒无人烟。
魏子渊翻身下马,道观多年未曾修缮,肮脏不堪,梁上蜘蛛网重重叠叠,望不见尽头。
地上胡乱堆着杂草枯木,灰尘扑面。
马掌柜连连咳嗽,在道观来回走上一圈,好奇出声:“怪哉,上回小的来,明明还有人的。”
他惊道,“东家,会不会是那老道跑了?”
寻常人哪会拿人命做生意,想来那也不是善茬。
马掌柜忽的心生怯意:“东家,要不我们还是走罢?”
举目望去,四周荒芜凄凉,连藏身之处也无。那老道定然不在道观中。
马掌柜小声嘀咕:“别是仇家找上门,他自己溜走了罢。”
“有可能。”魏子渊忽然出声。
马掌柜唬了一跳,而后窘迫挠挠脑袋:“东家,小的就是乱猜的。”
魏子渊不同他开玩笑:“这地上的血迹干透,应是五六日前的。”
马掌柜大吃一惊:“五六日前的?那老道不得跑远了,东家,我们是不是白来了?”
魏子渊起身,轻轻“嗯”了一声,
马掌柜唉声叹气:“罢了罢了,找不着就先回罢,这地阴森森的,小的总觉得心底长毛,东家,我们还是快些走罢,谁知道那老道招惹的仇家会不会再次找上门。”
魏子渊难得附和,应了一声:“走罢。”
临走前,魏子渊还好心将木门掩上。木门“嘎吱”一声响,彻底隔绝了院外的日光。
道观重归安静,落针可闻。
倏地,木门被人一脚踢烂,哐当一声重响。
魏子渊提剑重回道观,猛地冲向神像前,一拳捣烂神像,他单手将一白发苍苍的老道士从神像揪出。
长剑梗在老道脖前,魏子渊冷笑一声:“……怎么不跑了?”
作者有话说:
枝枝:跑路预备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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