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小酌
“三年,我们一起生活了整整三年,你一点儿都不了解我。”顾璎看出了他眼神中开始添了慌张和不安,她只觉得可笑。“我们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吧。”
陆川行心里发慌,他没想到顾璎竟如同换了个人,再也找不见从前温柔顺从的影子——
“王爷,您如今身份尊贵,总不想闹得太难看罢?方才连绣莹都能说出寿宴那日的蹊跷,您不觉得可疑么?”顾璎待他连半分耐心都无,只淡淡的道:“我相信世上还是有天理公道的,您猜陆桓公子得知此事——”
她话音未落,只见陆川行神色陡然变了。
陆桓本就跟他有“旧仇”,若让顾璎去找陆桓,他在天子面前根本圆不过去!
“你好、好——”陆川行这次是真的泄气了,他有心放几句狠话,对上顾璎冷淡的眼神,却觉得简直是自讨没趣。
他从软榻上起身,却不防因酒后头晕,没站稳险些栽倒,撞在了一旁的紫檀木隔扇上,额上立刻红了一大片。
从前他出去应酬时难免喝醉回来,顾璎每次都给他准备好热水、干净的衣物,还有可口的醒酒汤,让他能舒舒服服的睡下。
这一次什么都没有,甚至她都没来扶他一下。
“溪月。”顾璎扬声道:“叫跟着王爷的人过来,送王爷回去——”
陆川行最爱他的面子,见状也只得把想骂人的话全都咽了回去,悻悻的拂袖而去。
“姑娘,您没事罢?”怀香跟着进来,看到顾璎揉着手掌,连忙去看。
顾璎摇了摇头。
陆川行只道她是温柔性子,却不知十岁前她有爹爹娘亲娇惯着,有姐姐宠着,在顾家简直是众星捧月,果真有几分娇蛮的。
她压抑了整整十年。
不过她今日的爆发,倒也唬住了陆川行,接下来和离的事,应该会顺利很多罢?
说起来还要感谢陆桓公子,是他的话给了她底气。
不过恐怕没这个机会了,和离后她不会跟王府有任何关系。
至于报答,不若改日再去上香时,替他祈祷姻缘上顺利些,别再遇上那些污糟事了。
顾璎想到即将到来的自由生活,心中的阴霾稍稍散去,多了几期盼。
***
福宁殿。
陆崇神色冷峻的端坐在御案前,陆川行小心翼翼的开口。
“臣有负皇上的厚恩,在母亲的寿宴之日办了糊涂事,以至母亲失望、妻子伤心,还害了永宁侯府四姑娘的清白。”他在天子面前不敢说什么脸面,声音格外嘶哑艰涩。
陆崇冷淡的瞥了他一眼,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臣愿迎郑姑娘入王府,平息流言。”陆川行咬了咬牙,狠心道。
见他并没给郑柔冰求侧妃的位份,陆崇还有些奇怪。两人之前就有私情,如今看着倒也不像是真爱的样子。
“朕听安郡王着语气,倒像是很委屈。”陆崇挑了下眉。
陆川行慌忙说不敢,又解释道:“太妃正在气头上,臣想着此事不急,可日后再议。”
陆崇淡淡应了声。
传说太后对永宁侯府的六姑娘青睐有加,有选她入宫的意思,本以为皇上孝顺,也该是满意的。可如今看,皇上对永宁侯府并不上心?
若他有心选郑柔兰进宫,也该让自己给郑柔冰些体面。
可见郑柔冰又骗了自己!
陆川行本就存了些试探的意思,如今见天子反应,愈发坚定了不立郑柔冰为侧妃。
“皇上,臣还有一事相求。”他见天子有让他退下的意思,忙咬牙道:“臣的发妻顾氏,因进京后有许多不适应,且她三年未曾诞育子嗣,心中包袱极重,数次向臣哭诉不愿再当郡王妃。”
“臣请求皇上准许臣与发妻和离。”
他话音才落,陆崇几乎要被他气笑了。
这一次,陆崇明显表露了自己的不悦。
见天子面有愠色,陆川行心里发慌,直接跪在地上。
他突然想起子嗣一事也是天子痛处,自己这般说难怪天子会不高兴——要知道天子今年二十七岁,至今仍是膝下空虚。
“行啊,朕准了。”陆崇波澜不惊的道:“来人,给安郡王拿纸笔来。”
在陆川行惊疑不定的忐忑中,梁正芳很快端着托盘走下来,上面果然放着砚台和纸笔。
他不解天子用意,恨不得没跟郑柔冰重逢,否则哪里会有这些烦心事!
“朕听说安郡王文墨极好,若非被接回王府,只怕后年朕也能在殿试时见识你的文采。”陆崇语气平和,却深深让陆川行听得心惊肉跳。
他不傻,天子话中的嘲讽之意还是能听出来的。
“以安郡王的文采,写封放妻书也是信手拈来的事罢?”陆崇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冷冷的道:“一炷香的时间,写好给朕送上来。”
只见梁正芳将托盘放在地上,示意他可以开始。
陆川行傻眼了,哪怕给他一张小几也好!可在天子面前,他是断不敢提要求的。
“郡王,时候不多了。”梁正芳小声提醒道。
陆川行不敢再得罪天子,把心一横,跪趴在地上开始奋笔疾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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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离开(双更合一)◎
陆川行幼时日子过得贫寒, 他能在学子里扬名得到顾老太爷赏识,是靠苦读出来的,也确有些真才实学。
若此刻是天子考学问, 哪怕让他立刻做一篇策论出来,他都有信心写好。偏生这短短二三百字的放妻书,他才提笔写了两行,就不知该如何继续。
因他迟疑太久, 笔尖的墨滴到纸上泅开, 来不及补救, 已经污了写好的前一行,只得将那张纸收了, 重新另写一张。
陆崇在看折子,眼角余光瞥到了他的动作。
他是良心发现舍不得这段夫妻之情, 还是在担心自己的名声前程?
眼看一炷香的时候即将过去, 陆川行又换了张纸, 陆崇没了耐心。他放下手中的笔,殿中又是极安静的,本是一道轻而闷的声响,却让陆川行吓了一跳。
他暗自深吸一口气, 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 待手不抖后,再次落笔。
这回他一气呵成, 在陆崇规定的时限内堪堪写完。
梁正芳揣摩着天子的意思,将他写的和离书吹干墨迹, 送到了天子手中。陆川行一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而忐忑等待着天子发话。
拿到他写的放妻书后, 陆崇倒也真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陆川行没敢再写发妻因无子、嫉妒、口舌等缘故以至两人分开, 改为了两人成亲后感情不和,故此一别两宽云云。
虽是他亲口所提和离,陆崇却轻而易举看出他的不甘心。
陆川行只字未提家产的分配,怕是没想过要给顾璎补偿,或者没想过顾璎能从王府全身而退。
不过听暗卫提起,顾璎对自己的产业是有规划的,陆川行占不到便宜去。
若顾璎愿意,自己倒是可以帮忙计较。
陆川行迟迟等不来天子发话,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甚至用余光去看梁正芳的神色,来判断天子的心情。
过了半晌,陆崇才不紧不慢的道:“安郡王的字不错。”
“皇上谬赞,臣惭愧。”陆川行掌心隐隐冒汗,声音也有些不稳。
只说字不提内容,难道天子对他写的放妻书不够满意?他心中紧张,一时忘了这些细节该是他跟顾璎商量,天子是不管这些的。
正当他斟酌着在天子面前挽回些自己的形象,只听外面响起通传声,说是太后到了。
平日里庄太后轻易不踏足福宁殿,陆崇有些奇怪,还是面不改色的起身迎了出去,陆川行也紧随其后。
待宫人扶着太后往殿中走,陆崇亲自上前。“母后,您怎么来了?”
庄太后含笑点点头,道:“知道皇帝忙,哀家过来也是一样的。”
说着,她突然发现陆崇身后跟着行礼的陆川行,惊讶道:“安郡王也在这儿?可是哀家搅扰了你们谈事情?”
陆川行听了心虚,含混的应了声。
看在陈太妃的面子上,陆崇并没有戳破,示意梁正芳将那封放妻书给陆川行,让他先回去了。
“哀家也听说了陈太妃寿宴的事,安郡王也是个实心眼儿的,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庄太后感叹道:“到底是长在民间,没什么历练。”
太后话音未落,陆崇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似是随口问她:“是陈太妃跟母后说的?陆川行被人算计了?”
庄太后道:“陈太妃只在信上略提了两句要给安郡王纳永宁侯府的姑娘,哀家听到外面传的风言风语,自己琢磨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何况陆川行自去年被接回王府后,已经是京中的谈资。寿宴那日的热闹,岂有不看的道理。
“母后倒是对陆川行的印象不错。”陆崇微微勾唇,墨眸中闪过一丝兴味。“他早已及冠,理应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连齐家都做不到,倒不如卸了朝中官职——”
庄太后忙道:“哀家不该插手这些事,只是念及当年豫亲王对皇帝的支持,陆川行又是豫亲王的唯一血脉,才多说了两句。施恩于他,也好让天下人看到皇帝是有功必赏、厚待功臣的心。”
“哀家看他是个厚道孩子,他今日可是来向皇帝认错的?”
陆崇避重就轻道:“他是来请朕答应他跟顾氏和离。”
天子话音未落,庄太后皱起了眉。“是顾氏提的?”
陆崇奇道:“母后为何这么想?”
“哀家也是女子,自然懂得女子的心思。顾氏跟安郡王当了三年平民夫妻,如今见王府要来身份地位更高的侧妃,她自然要闹一闹。”庄太后不满的道:“安郡王也是,不该拿这些琐事来烦皇上。”
“既是他们夫妻的事,只有他们两人最清楚。”陆崇淡淡的道:“ 朕倒觉得,若真是顾氏所提,反而说明她有勇气去破局。”
庄太后还想再说什么,抬眼时无意中撞到天子深邃的墨眸,此刻看来目光竟格外深远难测。
她心中“咯噔”一声。
“皇帝可还是在怨哀家?”庄太后保养得宜的脸上透着愧疚,低声道:“当年哀家实在是没办法,才……”
陆崇四岁时与七岁的十皇子一起在水边玩,十皇子不慎跌落水中,陆崇要去拉他,可他人小没力气,趔趄了一下险些也栽进去。
正好这一切被德妃的宫人看在眼中,德妃看着几乎去了半条命的儿子,一口咬定是陆崇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