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直恁芬芳 第23章

作者:尤四姐 标签: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南弦心情沉重,脑子里茫茫地,也不知是怎么走到秦修华宫里的。

  秦修华呢,是个多灾多难的体质,倒霉全在这张脸上,唇风刚好,脸上又起了痤疮,下颌还长了个蚕豆大小的火疖子。见了她就像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呼号着:“向娘子快帮我治治吧,这两日我愁得饭都吃不下,头发也掉了一大把。”

  南弦只得耐下性子,开了黑牵牛、零陵香、甘松、白芷等,化成一个方剂,仔细叮嘱着:“研成细沫,洗完脸蘸药擦。人之气血,得香则行,这方子能化湿和中,排脓消肿。”

  秦修华很高兴,俨然重获了活命的机会,让人取一身上好的芙蓉锦来,无论如何要赠给她。

  南弦推辞,笑着说:“娘子别客气,我为贵人们诊治,宫中是发我俸禄的。”

  秦修华道:“俸禄是俸禄,我的赏赐是我的赏赐,这原本不是什么稀罕物事,给娘子做身衣裳穿而已。你帮了我大忙,难道还当不得?”

  南弦只好收下,欠身一再谢过,方从宫中退出来。

  车马在建春门外等着,橘井见她迈出宫门,忙迎上来给她披上斗篷,搓着手道:“天一下子就凉了,婢子在外面站了会儿,小腿肚都冻得转筋呢。”

  可南弦没有应她,把秦修华赏的缎子递给她,半晌才道:“小冯翊王的养父过世了。”

  橘井和鹅儿都吓了一跳,愕然道:“怎么会呢,不是说已经好多了吗。”

  南弦叹了口气,“是自尽的。”

  橘井和鹅儿对视了一眼,都沉默下来。

  南弦向百官府舍方向张望,自上回王朝渊派人半路把她劫进校事府后,她就避免从宣阳门进出了。不上御道,好像更安全一些,宁愿绕道走,也不去触那个霉头。

  今日却要旧路重走了,听说神域要问校事府的罪,说不定能够见到他。自己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远远看一眼,心里也安定一些。

  “上御道。”她吩咐鹅儿。

  鹅儿应了声“好嘞”,等她们坐稳之后甩起马鞭,驱车兜了个大圈子,从朱雀航往北,一直驾到了校事府对面的小巷里。

  校事府内看来乱了,门上的人交头接耳,伸着脖子往里探看,却不敢迈进一步。身着金甲的王府卫官将庭院都围了起来,为首的校尉手里执刀,一个生兵走得近了些,一刀脊从天而降,把人拍得趴进了尘土里。

  没有叫嚣,没有拼杀,局面已经被王府卫官稳住了,一切正悄然进行。南弦从车上下来,远远站着观望,不多会儿就见里面架出三个人,衣衫脏污褴褛,伤痕累累。正揣测是些什么人,忽然看见神域从门内出来,一身黑色的袍服,外面罩着皂纱,那脸色阴沉,再不像平时了,让人望之生畏。

  南弦脚下挪了挪,没敢上前,但他发现她了,一双雾霭沉沉的眼睛扫视过来,目光森冷,漠然如见了陌生人一样。很快便翻身上马,带着劫出来的三个人,往止车门方向去了。

  橘井攥着袖子喃喃:“小冯翊王看着真吓人。”

  南弦却能体会他的心情,世间唯一的至亲也死了,这个时候,谁能有好脸色。

  “回家吧。”她恻然道,一步三回头登上了马车。

  到家时,识谙也回来了,低着头坐在圈椅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脚步声才抬起头来,启唇告诉她:“唐公过世了。”

  南弦点了点头,“我已经听说了,说是临走之前写了认罪文书,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罪责。”

  识谙沉默了良久,半晌才道:“朝中正因前事争执不下,据说要定先冯翊王的罪,要在墓前申斥,简直荒唐。”

  正因这种荒唐,逼得人不得不应对。唐隋痛苦一生,忍辱负重一生,到了最后是这样下场,细想起来简直够得上一大悲哭。

  南弦悄悄拭了泪,问识谙:“我们可要往清溪去一趟?小冯翊王怕是不能操持后事,我们去了,尚可以帮上一点忙。”

  然而识谙摇头,“还不是时候。看样子这件事没那么轻易罢休,必定会闹上朝堂。是是非非,总得有个论断,尘埃落定了再去吧,现在不能添乱。”

  他料得没错,神域转头就把唐家长房家主和两位族中耆老,一并送进了尚书省。

  尚书省在朝堂正殿之南,两边房舍巍峨耸立,中间是上朝必经的通道,供百官通行。尚书省内有宰执,有各部的高官,当他领着那几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人进来时,温迎等人都惊呆了。但他脸上没有愤恨,甚至语调都没有半分起伏,拱起手对众人道:“校事监察王朝渊,意欲构陷先君,将唐家族老秘密从湖州押解进京,扣在校事府内屈打成招。现在我将人证都带来了,请诸公为我见证,求陛下还先君清白。”

  是啊,不能为养父伸冤,但能借着亡父的名头,打得王朝渊再无翻身之日。这是养父拿命换来的机会,他就是忍得肝肠寸断,也要铲除这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宰执们自然是全力站在先冯翊王这边的,正苦于无法令圣上改变心意,突然这么好的时机送上门来,一定不能错过。

  于是尚书省前的金鼓被敲响了,鼓声阵阵,响彻整个显阳宫。原本上朝只在晨间,但金鼓一响,不论何时,君王都得放下手上事务即刻视朝,这是本朝太、祖定下的规矩。

  朝堂成了公堂,人证被带上来,三位六七十岁的老人匍匐在地,声泪俱下,“我等只是寻常百姓,在乡野间本分度日。七日前,校事府将我等从湖州押至上京,逼我们统一口径,说阖家都知道先冯翊王托孤,阖家都将小冯翊王奉若上宾。我等虽是草民,但辨是非,知廉耻,不从,那些衙役就捶打我们,打得我们皮开肉绽,筋骨尽断,有伤为证,请陛下明断。”

  一时朝堂上哭声震天,那高擎的手指粗壮看不出本来面目,御座上的帝王不由蹙眉,沉声责问:“校事府的人呢?是谁容许动用这等酷刑的?”

  朝堂外的王朝渊汗如雨下,听见圣上传召,立时垂手迈进了殿门。

  没有给他辩白的机会,温迎向上道:“当年的祸首写下了认罪书,已经送予陛下过目了,事情经过一清二楚,那么先冯翊王议罪一事,应当有个了结了。”说罢转头望徐珺,“徐老,你误解了先冯翊王二十年,如今水落石出,可觉得羞愧啊?”

  徐珺却站得笔直,大声道:“唐隋是先冯翊王门客,二十年前能临危受命,二十年后亦能舍身成仁。一张认罪文书,死无对证,同平章事若是称此为水落石出,未免儿戏了。”

  一旁的枢密使早就看不惯徐珺的做派,抱着笏板道:“一条人命是儿戏,认罪文书是儿戏,徐老妄加揣测一意孤行,就不是儿戏了?你既然言之凿凿,那么当年先冯翊王托孤,你可是亲眼所见?有什么凭证一口咬定,是先冯翊王偷藏了血脉?若果当真有理有据,就不会把唐家人抓到建康,打得伤痕累累了。臣实在是不明白,先冯翊王分明是先帝手足,徐老却执意要将他论罪,难道是先冯翊王哪里得罪过你,让你耿耿于怀,伺机报私怨吗?”

  徐珺被他一番诘责,气得面红耳赤,“臣是三朝元老,一心为睦宗、为肃宗,也为陛下,与先冯翊王能有什么私怨?”

  这里正吵得不可开交,殿外有人披发跣足迈了进来。

  卸下冠服,一身素白的神域入殿,深深伏拜了下去,“臣羞愧,无颜立于朝堂之上。臣先君受人蒙蔽,抱屈枉死,如今又因校事府构陷,名节堕于深渊,臣身为人子,大不孝。臣养父,诓骗臣二十年,臣认贼作父从未对其有过半分怀疑,愧对先君,愧对先慈,万死不能赎其罪。臣祈陛下,将臣的王爵革除,贬为庶民。臣发愿为先君守墓,终身不再踏足建康一步,请陛下应允。”

  这样一来,事情可就闹大了,不光宰执们无措,连圣上都有些难以招架。

  为什么要让他认祖归宗,说到底就是为了延续神氏的香火。现在出了这一连串的事,他自请守陵,那就是终身不娶,也别指望有什么后代来过继给圣上了。

  神家的帝位本来就与他无关,谁爱当皇帝谁当,事到临头,最看不开的是圣上。

  当初睦宗挑选嗣子,先帝与广平王也曾明争暗斗,但凡有一点办法,他绝不愿意从中都侯的儿子里挑选太子。这种心态属实很矛盾,既有所求,又处处嫉妒防备。打压先冯翊王,使先帝基业万年一统,曾经是圣上的私心与小九九。

  现在却不成了,神域扼住了希望的脖颈,来与他谈条件……好在死去的唐隋给了一个现成的台阶下,圣上也只有顺势而为,给他交代了。

  “先冯翊王本无罪,是校事府颠倒黑白,构陷皇亲。”圣上雷霆震怒,拍了御案下令,“将王朝渊下狱,发由小冯翊王处置,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议。唐隋,二十年前作下恶事,以至先冯翊王愤懑而终,虽身死不能赦免。责令鞭二十,尸骨不得归葬祖坟,就算是给先冯翊王迟来的昭雪吧,但愿以此,告慰皇叔在天之灵。”

第28章 大快人心。

  圣上是懂得杀人诛心的, 鞭尸,不入祖坟,明着是给先冯翊王伸冤, 实则是往神域心头插刀。只要他这时为唐隋求情, 那他就是真的不忠不孝, 唐隋的死可以引发多种推测,那张认罪文书出自谁手说不准,这个当口,事件中最重要的人证死无对证, 是不是掩人耳目的手段, 也只有他神域知道。

  垂眼审视跪地不起的人, 圣上的拿捏还没完, 转头对徐珺道:“徐御史为此事耿耿于怀多年,如今真相大白,还是要变通一些, 不可再钻牛角尖了。罪魁祸首已自裁,徐老若不信, 就亲自去督刑吧。二十年了,这心病也该了结了, 徐老是三朝元老,国之栋梁,岂能带着这个遗憾, 告老致仕啊。”

  跪伏在地的神域深深闭上眼,心化成了石头,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

  以徐珺的为人, 势必会将圣上的政令贯彻到底, 那么阿翁受刑就在所难免。死后受辱, 像个不可更改的魔咒,大山一样压在人头上,不同之处只在于将亲生父亲,换成了抚养他长大成人的养父。

  垂委的袖笼下,双手紧握成拳,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应当做什么。事已至此,若是沉不住气,就辜负了阿翁的一片心了。

  所以他不曾谢恩,也不曾起身,咬牙道:“先君蒙受不白之冤二十年,如今水落石出,请陛下赐先君谥号,为先君正名。”

  这要求显然有些过分了,圣上知道,朝堂上的臣僚们也知道。

  徐珺为首的老臣一派从来不会妥协,宗正神英道:“小冯翊王流落民间虽不是先冯翊王所为,但睦宗时期先冯翊王的诸多罪状,仍未能洗清。谥号是朝廷对有功之臣身后的嘉奖,试问先冯翊王有何功绩,能获圣上褒奖?”

  然而这次神域没有让步,直起身质问神英:“都说先君意图谋反,请问宗正,谋反的罪证何在?是先君曾对睦宗不恭,还是从别业中搜出过兵器黄袍?不过是些嫉贤妒能的小人暗中搅动风云,构陷先君罢了,先帝都怜幼弟凄苦,追赠冯翊王封号,难道是先帝不查吗?还是宗正以为先帝徇私,只念手足之情,不顾睦宗授业之恩?既然在宗正眼中先君有罪,那么如今召我这罪人之后回朝,又是什么缘故?”

  这一连串的问话,成功让那些老臣哑口无言,大约连圣上,也会懊恼于先帝的做法吧!

  所以说人不能做亏心事,先帝在位不多时,身体便抱恙,后期相信鬼神之说,对当初那个死于非命的兄弟生出了畏惧。为安抚亡魂,下令追封以求得到宽宥,但他没有想得那么长远,不知道十多年后,有人会借此推翻所谓的罪名。

  既然先冯翊王无罪,且又是先帝唯一的兄弟,今上唯一的皇叔,那么为什么不能追谥,像开国以来的所有王侯一样?

  至于朝堂上的宰执们呢,毕竟对当年的冯翊王也心存景仰。要论人品德行,先冯翊王确实无可挑剔,政斗失败只是技不如人,并不能否认他的风骨和才学。再说圣上无子,小冯翊王的子嗣将来极有可能回归正统,反正早晚要追谥,不如现在成全了小冯翊王,也好弥补圣上与小冯翊王之间的兄弟之情。

  于是宰执们纷纷表示,既然要告慰亡灵,就告慰个彻底,谥号上了就上了。

  圣上没有办法,总不能当真让他去守陵,只得松了口,嗟叹道:“朕与皇叔,亦有叔侄之情啊。皇叔当年学识渊博,才华横溢,就定谥号‘文成’。姑苏曾是他游学之地,改封吴王,请下尚书省,集三省、御史台合议,择日拟旨,昭告天下吧。”

  神域这才重新伏拜下去,高声道:“臣,叩谢陛下隆恩。”

  能够争取的,都争取来了,一个吴文成王的封号,也不知能不能告慰故去的生父。

  眼下更让他揪心的是养父,在他心里,从来都将他当成嫡亲的父亲看待。现在他不在了,为他这个没有血脉传承的儿子死了,死得如此悲壮,结果自己无法保全他身后哀荣,甚至连最起码的体面,都不能给他。

  圣上有旨,责令鞭尸,由中常侍、御前谒者丞,会同御史大夫徐珺督刑。

  说实话,这种事千年万载都不曾遇见过,对着一具尸首行刑,是个人都觉得晦气。

  中常侍显然很不情愿,掖着袖子游说徐珺:“徐老,陛下虽然有令,但执行与否在你我。这种事,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就是了……”

  谁知招来徐珺的冷眼横视,“中常侍是想不遵皇命,糊弄陛下吗?”

  中常侍碰了一鼻子灰,心道这半截入土的田舍汉真是没有半点忌讳,遇见他也算倒霉。

  一旁的谒者丞望了小冯翊王一眼,暗暗叹息,生父的名声与养父身后的体面,都令他难以抉择吧。遥想当初,自己在别业供职,也曾经常见到唐隋出入,那时少年才俊,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形容枯槁,躺在那里任人宰割,实在让他于心不忍。

  于是上前一步,拱手对徐珺道:“徐老是朝中股肱,万金之躯,这等事,就交由小人来督办吧。徐老与常侍去廊亭中休息,等行刑完毕,小人再来回禀。”

  然而那个徐珺就是油盐不进,生硬道:“老臣受陛下之命,不敢懈怠。既然一切准备就绪了,那就行刑吧,何必拖延。”

  箦床边上执鞭的谒者觑了小冯翊王一眼,见他脸色苍白,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只好遵徐御史的令,扬起了手里的鞭子。

  “啪”地一声落下,神域震了震,只觉喉中血气翻涌,五脏六腑都抽搐起来。每抽打一鞭,他的心便震颤一下,到最后神魂杳杳,几乎站立不住。

  二十鞭,把他对人世最后的一点温情都抽没了。继续活着,只为有朝一日将那些欺凌他们的人,一一生吞活剥。

  徐珺那张苍老的脸上却有得意,唐家父子棋高一着,但那又如何呢,付出的代价如此惨重,真的有意义吗?

  鞭刑是他亲眼看着行完的,人死后应当是没有知觉了吧,如同抽打一根木头般,连助兴都算不上。

  刑罢,他转身对神域道:“老臣奉陛下之命督办,现二十鞭已了结,可以回去复命了。此人蒙蔽先王,大王对他应当深恶痛绝吧?今日出了这口恶气,大王心中什么感想呢?”

  神域缓缓抬起眼来,脸上浮起了笑意,“大快人心。”

  可徐珺看着那笑,如此阴沉诡异,有一瞬竟觉得他比躺在那里的唐隋还要可怕,心头不由瑟缩了下。

  但也只是一瞬,他又正了神色,带着挑衅的意味问:“有罪之人不得入祖坟,这件事,大王可需老臣协助?北篱门外,钟山以西,有个无人看管的乱葬岗……”

  但话未说完,就被神域打断了,他的情绪似乎没有什么波动,不紧不慢道:“唐隋纵然坑害了先王,但抚养本王成人是事实,本王对其还是有几分顾念的。陛下令他不得入唐氏祖坟,却并未说将他弃尸荒野,徐老家中也有儿女,将来亦受儿女奉养,何必将事做得这么绝呢,总要留几分余地,为后世子孙积些阴德吧。”

  他没有疾言厉色,说得很平静,但话里带着警告的意味,徐珺虽不惧怕他,但他提及了儿女子孙,还是让他不得不权衡。

  两人眈眈对望着,对峙半晌,徐珺终于还是退让了,颔首道:“也罢,大王要尽养子之孝,老臣也不能置喙,只是提醒大王一句,此人有罪,当不得厚葬,还请大王酌情承办,别再闹到陛下面前,令陛下为难了。”

  说完这些话,他就招呼上中常侍,一同往外去了,留下谒者丞脚下微伫,低声道:“大王节哀。”说罢快步跟了出去。

  一时人都走了,灵堂上只余他和伧业,到这时他才松懈下来,那口堵在喉咙的热流忽地翻滚而出,染红了胸前的中衣,身体也支撑不住,不知怎么瘫软了下来。

  伧业骇然上去把人抱住,惊惶大呼起来:“快来人!快来人!”

  外面的陈岳屹和几个近身的卫官听见了,慌忙进去查看,众人一时乱了手脚,七嘴八舌地吆喝:“医官呢?快请医官来!”

  王府没有医官,家主的一切都是向家兄妹打理的,廊上听令的家仆得了令,躬着身子传话去了。

  先前的隐忍,让他胸口痛不可遏,现在一口恶血吐出来,胸腔里反倒舒坦了。

  定定神,他推开左右站了起来,抬起袖子擦干了嘴角的血,蹒跚走到箦床前跪了下来,以头抢地,喃喃道:“阿翁,儿保护不了阿翁,儿大不孝。”

  身后的人纷纷跪地,却不知道应当怎么安慰他。

  还是伧业上前来,悲戚道:“郎主请节哀。老家主虽受辱,但成全了毕生大义,他在天有灵,绝不会怨怪郎主的。为今之计,是妥善将老家主安葬,莫再给宵小大做文章的机会了。”

  他听后,颤抖着双手想掩住鞭打破损的衣衫,却怎么都掩不住,最后崩溃痛哭,“阿翁为我受辱,我身为人子,眼睁睁看着那些畜生鞭打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是我无能……我太无能了!”

  可是那样的情况下,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承受了不可承受之重,还能在政敌面前纹丝不乱,已经是万万分的不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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