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 第22章

作者:有狐大人 标签: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女强 古代言情

  众人拱手,领命而去。

  无疆掀开营帐,抬头望天,天色变换如时局,刚才还烈日当空,此时天色却阴沉得可怕,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白雾瞬间成冰,她知道她即将迎来一场战争,铁马金戈,对决杀伐,她不知道,她故人相对,命运是怎样的安排。

  延武一声

  令下,半个时辰后,大军便收拾妥当整装待发,长风军营治军严明,风驰电掣,短短时间内在这片土地上抹去了十万军队曾经驻扎的痕迹,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

  天色苍茫,延武坐于马背,面朝北方,他的热血微微发烫。

  西流随行于旁,一身戎装,衬得整个人挺拔昂扬,二十年山野,山下朝堂,他终于可以会一会那个人了——

  苏冕,四国第一公子。

  这个称号,是久修阁给的,也是天下人认的。

  泱泱四国,人才何其之多,单就东朝而言东王九子,各个出类拔萃人中龙凤,苏冕排行第三,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母妃也不是东王最宠爱的一个,却偏偏得到东王垂青,百姓爱戴,成为东朝世子。

  没有一个人跟他一样,文才武治样样精通。北洲公主是马上将军,四国拜服,军事奇才人人认同但文采风流政治手腕略逊一筹;南国王子和公主风采笔墨冠绝四国,知人善任爱民如子,但南国风气所染,缺乏军事治防的历练和眼光;西疆先帝早亡,西炎幼年承位,政治手腕军事才华无一不少,出得战场上得朝堂,挽西疆于危难,把西疆治理得紧紧有条,年幼便封“铁血西王”,但西炎年幼承位,与各国皇帝同位,似乎已不可与各国公主王子相较,且西疆民风粗旷,西王虽威武俊朗,但少了那股子笔墨风流。

  而苏冕,他样样皆可,样样冠绝。

  文可提笔,所著诗词惊绝前殿,江湖勾栏瓦舍夜夜传唱,连最善笔墨的南国公主都点头称赞,芳心暗许;武可上马,他年少征伐,纵横沙场,收复北领,西拓疆夏,立下赫赫战功,十七岁那年便因战功获爵称王;文采武功之外,他还拥有帝王最重要也最难得的政治才华,东王年迈,很多事情已力不从心,苏冕半揽朝堂,革陈推新改革税制治理水患,让东朝隐隐有四国最强之势。

  这样一个人,他很早就想见识一下。

  ……

  而这个人此时正立于北洲飞雪城下,一袭白衣银甲,一双凤眼极尽杀伐,他君临城下般衣角猎猎飞扬,可远远望着,在这满城呐喊厮杀之中,竟有种遗世独立出尘飘逸之感。

  公子好皮囊,公子世无双。

  苏冕抬首远望,眸中映着一道凛冽的身影,内心暗赞,不愧是北国第一将军,竟能在飞雪城命悬一线之际力挽狂澜,不免生出了点惺惺相惜之意。

  姜朝涯立在城墙之上,衣角被撕裂了一块,额角青筋突起,一道鲜血十分刺眼夺目,不知道是她的还是这三万守成将士的。

  她目光充血眼神凛冽如刀,居高临下与苏冕遥遥相望。

  她姜朝涯自负治军严明,但竟然让他苏冕在自己手下安插了内奸! 那人趁她离城,竟然闭过耳目趁夜打开城门,引东军入城,亏得她及时赶回,挟三千精锐领三万雪祭浴血奋战,拼死将东朝军队赶出城外,重新封锁城门,但如今却被围困城中。

  此次交锋她方死伤惨重,暂时无法正面抗敌,如今之际她唯有“拖延”之策,死守城门,拖到延武派兵增援,拖到苏冕粮草断绝!

  但他到底带了多少粮草!

  她不知道。

  这个男人锋芒在外,手段雷霆,但城府极深,实在是深不可测。

  北洲,能否撑得过此次围袭。

  姜朝涯手握战旗,竟觉有些无能为力……

  与此同时,南国的一个营帐里,一人身披铠甲,手边虎符帅印,正乃南国的宛州太守威龙将军——黄凤麟,他的手里捏着一张纸,正是刚刚送来的密信,上面写着“北洲被围,延武一万先锋骑先行,后大军火速拔营驰援北洲”。

  他眉间微微促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此番东南联盟,苏冕任两军主帅,一统此次围剿西北之战。苏冕假意与西疆周旋,实则意在北洲,此次临走前,苏冕只给了他一个命令——拒守宛州,以守代攻,牵制西疆。

  宛州地形险峻,易守难攻,乃南国边疆的第一雄关,但此刻延武大军已动,南国若无所作为,此番围困西北之战被苏冕一人占尽功劳,待以后天下平定,南国功小则势弱,如何与东朝分庭抗礼。

  念及此处,黄凤麟当声一喝:“来人,大军开拔!”

  来人一头雾水,颤微问道:“将军,开拔何处?”

  黄凤麟摸着胡子,讳莫如深微微一笑,“西疆。”

  来人壮着胆子又问:“可是将军,苏世子不是让我们……?”

  黄凤麟打断他道

  :“此时延武大军北上救援,西疆空虚,正是攻打的大好时机,但延武用军素来狡诈,西疆肯定留有后手,若是唱空城,引我孤军深入,岂不是被他瓮中捉鳖一败涂地,好在将军我料敌先机,针对此事我早有对策,此番延武救援路线必经淮河入北洲,我军擅水战,又有艨艟战船数百,此番可顺流而下先行设伏,到时给延武迎头痛击,既能一展我军雄威,又可解苏冕被夹击之危,岂不一举双得。”

  “将军高明,不过以小的之见,此举实为三得,还可灭灭苏冕的风头!”

  威龙将军顿觉身心舒畅,忍不住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3章 破城

  龙威将军黄凤麟即刻挥军北上,百艘艨艟战船顺流而下, 两日便到了淮河。

  淮河之上有一处锁桥, 是西疆通往北洲飞雪城的必经之路, 而淮河两岸崇山峻岭,松林郁郁,又是设伏的绝佳场所。

  此夜月黑风高, 黄凤麟忍不住嘴角上扬, 真是天助我也, 到时候延武大军一到, 趁其过桥之时斩断锁道,任他长风将军此前如何神武也是莫可奈何,此时再于高处架弓搭箭, 居高临下杀他个措手不及屁股尿流。

  黄凤麟一边心中得意, 一边紧急设伏,只待瓮中捉鳖。

  长风之名果真名不虚传,行军速度之快有如疾风,黄凤麟走水道近路, 到后不过一刻钟时间便听得远处马蹄峥嵘, 重蹄塔地, 瞬间地动山摇, 这气势速度想必是那一万先锋骑。

  黄凤麟设伏于高处的一名斥候是个出了名的“千里眼”,眼力非常人所能及,即便在漆黑的夜晚,也能目视十里, 观敌之况。

  那“千里眼”举目远眺,只见远处战马袭来,果真有一万人马之众,当即与黄凤麟汇报。

  黄凤麟见其观测与自己耳力听得的人数相吻合,当即一笑,吩咐道:“待长风入至桥中间,当即斩断锁链。”

  “是。”

  黄凤麟等待着赫赫有名的长风军马失前蹄的模样。

  近了,他不由得有些紧张,那种胜利即将到来的喜悦引起身体的微微颤栗。

  延武,年少成名,终究是不够火候啊,他有些得意地想。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火速飞奔的长风军队骤然止于桥前,不再前进一步。

  难道被发现了?

  黄凤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埋伏地很好,未曾露出一丝破绽,许是那长风军队久战沙场警惕之心较强罢了。自古以来断崖锁桥都是军事要道,胜败关键之处,他们于此处迟疑也是事之常理,黄凤麟并不焦躁,反正长风是为救援北洲而北上,此处拖延时间越长于他们救援越是不利,时间原本就是他们最需要争取的东西,拖住他们就是胜利,念及此处,黄凤麟安下心来。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岸长风军竟是毫无动静,他们作为先锋骑北上驰援,兵贵神速不可能会在这里毫无作为,延武速来狡诈,难道他另有后招?

  一想到这黄凤麟突然有些后怕,但是他又猜不透对岸到底玩得什么把戏,猜不透索性就不猜了!黄凤麟当即令下,命高处弓箭手万箭齐发,管你延武什么花花肠子,先把你射成个刺猬再说!

  淮河之下,江水滔滔,淮河之上,两军蓄势待发,突然间不知道是谁先松了弦,一支长箭当空划过淮河上空,这仿佛是一个信号,瞬间万箭离弦,天地俱灭,那离弦之音犹如万千春蚕噬桑,落入耳中可怕的很。

  然而对岸并没有传来预料中中箭后的惨叫倒地声,反而传来清脆的金属相撞之声,箭尖碰着盾牌,掉落林中落入山涧。

  黄凤麟终于稍微放下心来,看来他们也没什么花招,还不是就是负隅顽抗,只要他们过不得这山涧,等到苏冕平定北洲,他这也算是大功一件。 这一晚淮河之上箭羽射了一夜,黄凤麟也精神抖擞了一夜,待到东方旭日缓缓升起,他迫不及待地钻出树林来,想看看延武长风军的惨状,而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当场翘辫死掉。

  只见对岸长风军手持盾牌,如同铜墙铁壁般,箭羽全在人群之外,而让他差点当场翘辫的是哪来一万先锋铁骑,对岸瘦弱的军队,最多只有一千余人!

  而昨晚的重蹄踏山,那般排山倒海的气势,连“千里眼”也断定是万人铁骑,却原来是长风骑兵的马后都拖着树杈木棍巨石,马行之时身后重物拖地,带起滚滚红尘,仿若万马奔腾。

  不好!

  黄凤麟这时才反应过来,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长风斩断马后绳索,将木棍巨石拖入山涧,他已带人上岸设伏,只留下舵手于山涧船中,此时他们还没明白过来上面发生什么事情,就见巨石当空落下,人虽不一定被砸中,但船只尽毁。

  黄凤麟正当风凌乱百感交集,长风骑下完木石之后,然后马鞭一扬,竟扭头跑了……

  黄凤麟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他倏地睁大眼睛,表情惊恐而狰狞。

  糟糕!宛州!

  此时宛州城外,延武十万大军已压城下。

  城上小卒瑟瑟发抖,望着宛州副将张城,“张副将,我们该怎么办?”

  宛州副将张城看着城外黑压压的一片,忍不住以下犯上,骂出一句:“黄凤麟这个蠢货!”

  一个月前,西疆东朝两次交手,双方虽只是试探,一触即退,但每次交锋东朝似都能洞悉他们路数先行一步,延武西流开始怀疑军营之中有对方来的细作,这一个月里他们布局留心,但此人十分谨慎,一直没被抓到把柄。

  直到那日西流无疆南下宛州,盗得“宛州驻军布防图”交于他手,他正寻思不日突袭宛州,不料东朝抢先一步突袭北洲,那日北洲将士浴血报信,他着实吃了一惊,但西流却提了个建议——不若将计就计,揪出内应。

  于是他召集所有人于帐内,下令“一万先锋骑先行,半个时辰后大军拔营。”

  拔营,等到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拔营上北洲的时候,他拔营下了南国,剑锋一转直逼宛州。

  那日他在赵拓耳边密语,让他带领一千长风铁骑,佯装一万先锋奔赴北洲。

  果真赵拓带人走后,就有一只黑鸽从营帐内飞出,但此鸽不是飞往东朝,而是去往南国宛州。

  以延武对黄凤麟的以往接触了解,此人贪功冒进又生性胆小,此信若是落入他的手中,必有一番动作。果不其然探子来报,黄凤麟领大军出城沿水路北上,不敢直取我方边城而是直扑我方援军而去。宛州水道连接淮河,西疆入北洲必经淮河天堑,长桥相连,黄凤麟若是北上设伏必在此处,近日落雨,水流湍急,黄凤麟沿河北上两日之内必达淮河锁桥,而西疆大军拔营跋涉山路,须得三四日的路程方能至宛州,若是黄凤麟发现不对,驾船赶回,情况就非常不妙。

  延武念及此处,当即命人乘一骑快马,追赶赵拓,命其不越天桥锁道,实行拖延之计,寻时毁船灭行,便有了黄凤麟与长风军淮上对战的一幕,气得黄凤麟两眼抹黑。 而那内奸被人发现之际,当即咬碎牙内毒药,自尽而亡,没套出半点信息。

  也罢,只要此番攻下宛州,便可直取南国内陆,围魏救赵,解北洲之危。

  而此时宛州城内空虚主将离城,延武又手握宛州驻军布防图,且有内应里应外合,只要再得半日,延武就可攻下宛州。

  到时候,北洲和南国,就不是苏冕要谁的问题了。

  夜幕降临,宛州城破,延武挟十万长风军入驻宛州。

  而此时,北洲仍与东朝仍处于血战之中,北洲死守,但东朝势渐盛,几日之内北洲飞雪城必破。

  延武坐于宛州太守府内,提笔修书一封,派人送与北洲。

  不是送给姜朝涯,而是送给苏冕。

  他要跟苏冕和谈。

  苏冕退兵北洲飞雪城,他归还南国宛州,否则他便挥军直入南国腹地,取南王首级。

  南国富饶土地肥沃,不擅军事易攻,而北洲苦寒土地贫瘠,且住在那里的全是一帮硬骨头,到时候誓不降城,每破一城都与他死磕到底,没了南国丰富的粮草储备,苏冕可能撑不到北洲都城。

  况且他与北洲只是结盟,而苏冕和南国可是联姻,世人皆知南国公主孝顺无比,他若弃南国不顾,到时候南国公主挟嫁妆回国与家族共存亡,苏冕不但失去南国这个粮草后盾,更失了天下人心。

  他相信一向“英明”的苏冕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和谈信件已经送出,延武松下一口气,北洲算是保住了。

  延武望着和谈信件送出的方向,眸色深沉,姜朝涯,你可要挺住。

  此刻长风十万大军入驻宛州,上下正在大肆整顿,城内颇有些杂乱,延武解决完此事正准备出门查看各军安顿情况,却见有人敲门,敲门声急促。

  “进来。”

  只见他的副将沉豹推门而入,额角冒汗,形色匆忙,立马上前道:“将军,有急情来报!”

  延武一颗放下的心倏得一下腾起来,急情,难道有什么东西是他算漏的吗?

  延武立马上前接信,难道姜朝涯……就在他思索之际,信中寒光乍现,延武心道不好,立马拍掌后退,而沈豹速度确是极快,立马抽刀向前,不顾延武猛烈掌风,一刀划过掌心,沈豹吐出一口血,延武掌中也是鲜血淋漓。

  “不对,你不是沈豹,你是谁!”

  “沈豹”却是一言不发,也不进攻,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陡然转身破窗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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