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欺瞒 第25章

作者:在酒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董夫人嘴角一抽,道了?两?声不妨事,心说她当什么真?,小孩子不要读书?也不是不要哥哥,她何至于上纲上线的,真?当她心眼?是针眼?不成?

  也多亏了?冯老?爷不在,否则定要甩脸子生气?。他?才?是那个连孩子话都计较的小心眼?呢!

  老?夫人笑盈盈拉过益哥儿的胳膊,将他?抱在身边,“那就不读书?,让大哥哥带你出去玩,你大哥哥回来,你大姐姐也回来,你们三个就又能一起?玩了?,大姐姐上回给你带了?个瓷娃娃,你还记得不记得?”

  益哥儿抽噎点头,“记得。”

  “嗳,你大哥哥大姐姐也记得你呢。”

  老?人家这么说,也算化解一室尴尬。

  董夫人抬手招呼逢秋进来伺候笔墨,给冯俊成回信,转念想起?柳若嵋,当即又派人去柳家送口信,说俊成人在钱塘,还回不来,但他?早晚回来,届时便?别拖着了?,择日不如撞日,早些?将日子订好。

  送信的哥儿套上车,跑了?一天一夜,从江宁来到钱塘。

  他?奔了?一天一夜没休息,将信件送到钱塘冯家,冯家的主子也一天一夜没休息,信件送到手里的时候,天已亮了?,他?还合衣坐在案前,没动?过身子。

  王斑推门送信,就见冯俊成还穿着昨日升堂的公服,胳膊支在扶手上,单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哪怕他?这会儿闭着眼?睛,眉心还紧攒着。

  “哎唷我的爷,您这是一夜没阖眼?呐!”

  王斑哪还顾得上信,赶忙上前去给冯俊成披衣,大早上露水最重,也最湿寒,他?裹着这身袍子过了?一夜,身上早就冷透了?。

  一眼?扫到桌上的案宗,王斑在心里长吁短叹了?千万句,赶忙将家书?递给他?,“爷,江宁家里来信,您上床睡会儿吧,不急着回。”

  “念我听吧。”

  “嗳。”

  叽里咕噜念完,那上头无非是问冯俊成几时回去。

  冯俊成听完没有答话,王斑索性七手八脚伺候了?他?更衣,待躺到床上,冯俊成再度困意全无,忽而道:“她有个四岁的女儿。四岁,不是我的,就是赵琪的。”

  那语气?怅然颓废,与他?此刻黑青的眼?下十分登对。

  王斑整理被面的手一顿,没敢抬头,“那,那您昨日在堂上可问过是谁的?”

  “她没说,只?都说是赵琪的。”

  “…那应当便?是了?。”

  “我不信。”冯俊成一蹙眉,眼?下阴郁得更厉害,白玉雕琢的面庞也起?了?裂痕,“若是赵琪的,她何不直说?不,她说什么我都再也不会信她的话了?。”

  这下叫王斑说什么?该说是他?的,还是该说不是他?的?只?怕怎么说都不对,唯有道:“那您…找她仔细问问?也叫我瞧瞧,那孩子到底像谁。”

  “我瞧她额头和眼?睛有些?像我。”

  王斑无言以对,心道怎么还有额头的事,也真?是找不到别的地方像了?。

  冯俊成问:“那孩子眼?睛圆,怎会是赵琪的?她眼?角又窄一些?,笑起?来是弯的,那孩子眼?睛也不像她。”

  王斑点头,“是,赵琪眼?睛狭长,又凶相,不该是他?的。”

  冯俊成听罢,重重将两?眼?一闭,长吁气?,“叫人到衙门去一趟,便?说我下晌临时到茶庄找佃户问询几句,特意不要衙役跟随,也叫他?们暂时撤了?看守李氏的人。”

  衙门那边哪敢置喙,不敢多问,横竖这巡抚大人和秦家他?们都开罪不起?,两?边要求什么他?们都答应下来,问多了?也只?是给自己找事罢了?。

  春季雨水重,下晌又飘起?雨星,迷濛蒙给茶山罩了?件纱。

  冯俊成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坐上马车赶到山上去。

  见青娥之?前,他?特意绕开昨日堂上作证的三人家里,又多走访了?几户人家,问他?们青娥的情况。

  庄上老?实人见他?衣冠齐楚相貌不凡,不知是下来体察民情的巡抚大人,只?当又是个闲来无事的多情富家子。

  有叫他?趁早打消念头的,说青娥早晚落到秦孝麟手上。还有的叫他?小心些?的,说青娥近来官司缠身。也有说青娥踏实本分,带着孩子生活不易的,叫他?们这些?公子哥别拿苦命人取乐,那母女两?个已经够可怜了?。

  冯俊成逮着这位老?妇人又多问了?几句,“老?人家,我听说她在县衙被人指证做皮肉生意,您知道这事吗?”

  老?妇人本来都走了?,回转过身子瞅他?,打量他?衣着光鲜,忽地冷嘲,“你便?是这么听说了?来的?也想光顾光顾生意?呸,你去找她,看她拿不拿大棒子轰你!”

  王斑在旁忙道了?声谢,搀扶起?老?妇,远远送走。

  回身就见冯俊成还站在原地,山雾袅袅,飘着雨丝,他?一袭青山绿的直身交领袍,直挺挺站在其中,显得实在憔悴。

  王斑晓得,冯俊成这是在寻人证驳倒那日证词,他?信不过钱塘衙门的人,这才?亲自上山来。

  王斑小跑向他?,“爷,咱们还去吗?”

  冯俊成振振衣袖,“才?只?查了?一半,当然要去。”

  王斑连连点头。另一半指的自然是李青娥的家里,爷要上她家去,没穿公服,但硬找了?个查访的由头。

  二人来到青娥的小院外边,王斑高?声自报家门,院门开着,不见里头出来人。

  按理说养孩子的人家不该这么安静,二人在门外徘徊一阵,只?有一只?卷尾巴小花狗从门里跳步出来,围着二人摇尾乞食。

  王斑快步往里走,“爷,我到院里看看,别是出什么事了?。”

  其实他?指的是担心青娥又跑了?,但冯俊成想的却是她遭遇不测,跟了?上去。王斑到屋后去看,他?则探身往主屋张望。

  小花狗还在卖力地绕着他?蹦跳,急了?,奶吠两?声。

  “你是这家的?”冯俊成做贼心虚似的弯下腰,单手抱了?小狗在怀里,安抚住了?小狗兴奋的情绪。

  家里没人是因为青娥送了?茹茹到老?秀才?家读书?,出来趁雨不大,又上山检视了?一遍茶树。

  她回家就见棚子底下站了?一个男人,看身材衣物,她还以为秦孝麟又来了?。青娥不急着进门,先上前院提起?浇菜的水桶,疾步朝那人走去。

  那人似乎察觉了?什么,转回身来,青娥即刻将水桶兜头盖脸地照他?泼过去——

  “你还敢来!”

  这一泼出去才?知道什么叫覆水难收,青娥眼?见那带着菜叶的清水顺着冯俊成脸孔往下淌,清俊的一张脸黑得像锅底子,怀里的小花狗也中了?招,“嗷呜嗷嗷”地哀嚎着,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跌到地上。

  “花将军。”青娥不知如何是好,索性蹲下去查看小狗,见它平安无事站起?身抖水,这才?看向冯俊成,“冯大人…怎么是你……”

  “你叫这小狗什么?”

  “花将军…茹茹起?的名字。”

  

  冯俊成摸一把脸,甩掉水珠,“这么小的小狗,怎么当将军。”

  王斑听见动?静从后院绕过来,就见到这么一幕,连忙从抓起?袖子上前来给冯俊成擦脸,摘掉身上菜叶。

  青娥也缓过来,连声道歉,“是我认错了?人,冯大人里边请,我生个炉子给你暖暖。”

  她领人进屋,要去生炉子,却见王斑已经去了?,只?得抽出绢子,拿着素白的手绢在冯俊成脸上这儿沾一沾,那儿沾一沾。

  “我自己来。”冯俊成抬手抓住帕子,无意捉住了?她的指尖。她从山里回来,手指冰凉凉的。

  青娥站到一边去,手足无措倒像是来到了?别人家,“我去坐一壶水。”

  王斑却先行一步,“我去吧,大人还有话要问你。”

  青娥只?得伸手道:“厨房在那儿,铜壶在灶边挂着。”

  她不得不与冯俊成共处一室,炉子热起?来,她又蹲下去,徒手将滚烫的泥炉往冯俊成脚边搬。冯俊成目光跟着她两?手,那手他?握过,葱白段子似的十指,竟不怕烫,全靠着指肚子上的薄茧。

  青娥热切道:“小心着凉。实在对不住,我还以为是秦孝麟,他?昨日就来过,实在是无法?无天。”

  冯俊成皱眉问:“他?昨日来过?”

  青娥颔首,“他?叫我别再告了?,我想他?这是怕了?。”

  “他?还说什么?”

  青娥想了?想,“也就威胁两?句,没什么了?。”

  说到这儿,屋里突然一派寂静,不再有人说话了?。

  其实青娥有一肚子话,这案子对她生死攸关,她要说的话太?多了?,就怕冯俊成不想听,但他?既然来了?,她就默认他?还愿意搁下五年前的恩怨,听她陈说。

  青娥蹲在地上拨炭,缓缓抬起?脸,“大人,公堂上我所说千真?万确,您是聪明?人,若不论当年,只?看今日证词,应当已有决断才?是。”

  冯俊成垂眸睃视向她,“我不聪明?,我也会被人骗。何况骗我的就是你,秦孝麟说你生性轻浮,以声色.诱他?入美人局 ,最后要了?他?一百两?,要我说,他?的证词比你的真?。”

  

  “我生性轻浮……”

  青娥默默复述一通,迟来地感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好,即便?如此,他?凭什么给我一百两??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拿什么威胁他?给我银子?”

  冯俊成哼笑了?声,“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有些?道理了?。他?不够像个冤大头,冤大头得是我当年那样。”

  这些?话公堂上不能说,可他?们私底下却能摊开来讲。

  青娥起?身,颓然笑道:“大人,在你之?后,我没有再做过局了?。我租地三年,只?靠双手挣钱,心想若遇上好人就在钱塘成家,因此才?受秦孝麟欺骗。他?为人贪淫好色,就连他?妻子也因此被他?逼死,这些?都不是秘密,钱塘人都知道,我也是知道了?才?急着和他?一刀两?断。”

  冯俊成听着没有言语。

  “大人,当年的事是我错,但当年的事和这件案子无关,求你千万不要借这次的案子给我教训,秦孝麟会毁了?我的,我还有个女儿,她才?四岁……”

  听到这儿,冯俊成咬紧牙关,却不看她,“你女儿到底是你和谁的孩子?”

  青娥答得极快,“赵琪。”

  冯俊成陡然看向她,“公堂上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青娥并不避开他?的眼?神,“当着茹茹我不能说实话,我只?能说她爹已经死了?。你也看见,我和琪哥不在一起?生活,她不知道那是她爹,我希望她永远也不要知道。”

  冯俊成屏息思忖,终于问:“不是我的?”

  问出口,也算放下了?一块抱在怀里的石头。

  青娥摇了?摇头,“离开江宁我行过经,女人有孕是不会行月事的。”

  冯俊成看向她红彤彤的双眼?,沉声问:“我还能相信你吗?”

  青娥一怔,也就是这么一怔,叫冯俊成冷下脸,“你如果说谎,无非是在怕我带走我的骨血,但我想不通,以你个性,难道不该盘算着如何拿这个孩子套着我,给你个名分,再享用些?荣华。”

  青娥听后不感到难过,反而如释重负,笑出一颗梨涡,“对,如果这孩子是大人你的,我一定会这么做,但正因着不是,我才?没有。”

  “不对!”

  冯俊成皱起?眉,起?身一把掣过她手腕,“你若真?存着这个心思,不管这孩子究竟是何来历,你都可以说成是我的。”

  “这叫什么话?”青娥忽而皱眉,不明?白他?是何用意,但说不过,扭了?两?下腕子,“说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二人僵持着,青娥也品出了?冯俊成话语中的诸多控诉,她多细腻的心思,晓得他?对自己未必只?有怨恨,于是缓缓抽出手去,保持着一点距离。

  “大人的手好冰,我去厨房看看,怎么这么半天水还没热。”

  “不必了?。”冯俊成态度冷硬,“明?日再审,证据充分就该定案了?,既然孩子不是我的,秦孝麟再拿这孩子作你的文章,我也就知道该听信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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