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春 第30章

作者:南楼载酒 标签: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古代言情

  “你盯着嘉宁把药喝了,孤先去书房。”

  沈若怜闻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视线并未在?自己身?上停留,而是径直转了身?,只?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

  她抿了抿唇,收回目光,撒娇问裴词安要了一颗糖。

  晏温走后,沈若怜磨蹭了会儿才将药喝了,吃了裴词安给?的那颗荔枝糖。

  “公主先歇息吧,太子殿下想必还有话要同我交代,我先过去了。”

  裴词安接过碗,想替她掖一掖被角,又觉得逾矩,便只?同她站着说?了两?句话。

  沈若怜舌尖拨弄着荔枝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还在?想方才那几局晏温是怎么赢得那么轻松的。

  裴词安将药碗递给?秋容,同她低声交代了两?句,又看了眼床上的沈若怜,放轻脚步离开了。

  书房内,晏温正拿着一本红色封皮的小册子在?看,裴词安进来后,他将册子递给?他。

  “下月二十三,让你父母进宫来纳采。”

  思忖了一瞬,他又补充,“你也来。”

  裴词安翻了翻手?中的册子,钦天?监卜出来的的确是这几个月来最好的日子。

  他将册子放在?一边,郑重对?太子做了一礼,神色认真,“臣遵旨。”

  纳采是六礼中的第一礼,纳了采,也便算是将亲事定了下来,只?待走完所?有流程,便能正式成婚。

  之前本来打算先口头定亲,可此事却因为公主落水生病而搁置了,如?今却是正儿八经要走六礼了。

  如?今距离下月二十三,满打满算也就剩下四十多天?时间?,裴词安心里忍不住开始期待和忐忑起来。

  晏温看着他面上表情,眯了眯眼,下意识摸去腕间?,忽然记起手?串还留在?寒山寺。

  他慢慢蜷起手?指,指尖碾了碾,轻笑一声,问:

  “裴卿平日里就随身?带着糖?”

  晏温朗润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笑意,眉宇间?的温和使他看上去倍显平易近人,仿若闲话家常一般。

  裴词安心中不由放松了几分,有些不好意思,如?实道:

  “家妹年幼,孩子心性,最喜欢吃糖,臣平日里便随身?带着一些。”

  晏温微微颔首,想了一瞬,又问:

  “都是荔枝味的?”

  裴词安早就想到?,对?于他偷偷给?沈若怜吃糖这件事,太子定是知道的,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太子今日为何对?那糖如?此感兴趣,连味道都要过问。

  他不知道是不是公主有什么忌口,才让太子这般关注,只?能如?实回答,“最近一段时日,都是荔枝味的。”

  “很甜吗?”

  裴词安一瞬间?错愕不已,怀疑自己听错了,“殿下说?什么?”

  晏温起身?走到?窗边,随手?捻起窗台上一朵飘进来的花瓣,转回身?似笑非笑地开口,却是换了话题:

  “上次你们玩叶子牌,嘉宁输给?了你什么?”

  太子依旧站在?窗边,背着光的身?姿挺拔清隽,笑容淡然,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在?意,但?仔细看,他的眉眼间?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凌厉,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不管她输给?你什么,孤这次赢了你,便是要将她上次的账抵消了。”

  ……

  裴词安一直到?回了裴府,都在?想太子方才的那句话。

  他始终怀疑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可当时书房安静,太子又说?得清楚,他没理由听错才是。

  但?太子为何会问他,那糖甜不甜,实在?是有些莫名,且他总觉得太子说?那话时语气也同平日里有些不同。

  裴词安思来想去也难以想明白。

  反倒是对?于太子说?的,赢了他是为了让他将沈若怜输给?他的账抵消掉,他倒没什么想法。

  毕竟太子殿下疼爱他这个妹妹是朝野皆知的事情,他不想让公主在?自己这里吃亏,怕公主心思单纯,答应了他什么不该答应的,这也能说?得过去。

  但?为何要问那糖,还要问甜不甜。

  太子平日里最是光风霁月、温良恭谦,断不会对?旁人有阴阳之语。

  于是最后到?夜里歇下的时候,裴词安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便是,太子其实不愿让公主吃糖,而又不便给?他明说?,怕驳了他的面子,便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提醒他。

  裴词安想了想,既然如?此,以后若是公主嫁过来,家里得多备些不太甜的梅子,这些糖,就少买些吧。

  -

  下午沈若怜在?他们走后又睡了一觉,醒来后就一直在?纠结一件事。

  她从傍晚纠结到?用?完晚膳,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去了晏温的正殿。

  从馨和苑到?正殿路不算远,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

  这是她被“赶”出东宫时隔一年多之后,第一次踏入他的正殿,正殿的所?有摆设还是同从前一样,院子里一草一木皆是她熟悉的样子。

  她忍不住在?院子里多站了一会儿,视线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心里泛起酸涩又怅然的感觉。

  晏温的卧房灯熄着,倒是旁边的书房亮着灯。

  李福安不知去了哪里,书房的门窗紧闭,门外却空无一人。

  竹制的窗帘被放下来一大半,只?余底下一条缝隙,明亮而温馨的黄光便从那缝隙里挤出来,在?窗外的青石板地面上投下一小片黄色。

  院子里渐渐黑了,那一小片黄色便成为院中唯一的温暖,如?同曾经的晏温之于沈若怜。

  沈若怜吸了吸鼻子,深深吐出一口气,捏起袖摆,走到?书房外拾阶而上。

  她轻轻敲了敲门,小小声问,“皇兄,你在?么?”

  等了半晌,门里才传来男人略微沙哑的声音,“进来。”

  沈若怜没多想,推门而入,却在?一转身?看到?晏温的样子后呆在?了门边,脸上瞬间?涌起热意。

  眼前俨然是一副美人出浴图。

  晏温穿着一身?墨黑色绸缎寝衣,站在?屏风旁,正垂着眼眸,慢条斯理地整理腰带,白皙分明的手?指在?黑色绸带间?穿梭。

  他身?上的潮气在?灯火的映照下,隐隐泛着光,半开的衣领露出他一小片线条流畅的锁骨和胸膛,他的皮肤如?上好的美玉一般,在?黑色寝衣的衬托下愈发显得冷白,透着疏冷和禁欲。

  发梢泅湿了前胸的寝衣,水珠沿着他白皙紧实而又壁垒分明的胸膛缓缓滑落。

  沈若怜咽了咽口水,视线忍不住跟着那滴滑落的水珠向下移动,从锋利的喉结,到?锁骨,到?胸口……

  对?了,他骨廓分明的喉结方才在?她目光扫过时,似乎还向下滚了一下。

  好诱人。

  二十四五岁成熟男人的身?体?对?小姑娘来说?,实在?有着致命的诱惑。

  空气里似乎还蔓延着从盥室溢出的潮湿温热的水汽,不断在?她周围蒸腾、升温。

  沈若怜在?心里“嗷”了一嗓子,今日这么香艳的画面,一定都是她前十六年积德行善才换来的。

  呜呜呜,她觉得自己此刻好像个饿到?发疯的禽兽。

  身?体?里的每一寸血液都在?发烫,好想上去将他的寝衣再撕开一些,瞧瞧里面是不是也这么好看,最好在?他紧实的胸口再啃上两?下,留下她的牙印才好。

  沈若怜正看得眼睛发直,晏温忽然抓起一旁的外衫套在?了身?上,“找孤什么事?”

  他沉冷平淡的声音一出现,沈若怜猛地回过神来,身?上热意缓缓褪去。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脸不红心不跳地走到?一旁坐下,托着腮,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了一通,最后落在?面前的青花瓷茶杯上。

  鼻尖总是似有若无地萦绕着一股沐浴后潮湿的清香,沈若怜磨磨蹭蹭的,忽然有些不想说?了。

  然后她就察觉到?太子哥哥似乎淡淡朝她扫了一眼,视线带着压迫感。

  沈若怜浑身?一震,抿了抿唇,这才小声开口,“我来,是想问问皇兄,我……我如?今病也好了,今日最后一副药也喝了,便想着,尽快从东宫搬回毓秀宫去……”

  天?知道她在?方才看过那般诱人的画面之后,再说?出这些话有多艰难,更何况在?半个多月前,她还心心念念想要重新?回到?东宫,如?今自己竟主动说?要搬回去。

  可一想到?今日下午皇后派宫女?过来说?的那番话,她心里既窘迫又觉得难堪。

  皇后说?,如?今她也快及笄了,都是大姑娘了,前几日太子是念着她病还未好,让她在?东宫多留了几日。

  可如?今她病已然好全,太子是心善,不好向她开口,若是她自己为了她和太子的名声着想,便尽快从东宫搬出去。

  皇后话里话外说?得都是她不自觉,她赖在?东宫不肯走,说?她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就罢了,还连累太子的名声。

  沈若怜当时听了那些话便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她不确定这些话是皇后对?她说?的,还是当真也是太子哥哥的想法,只?是他自己不好同她开口,才接着皇后的口说?出来。

  沈若怜拿起茶杯小口喝着茶,手?心里的温暖几乎成为她身?上全部温度的倚仗。

  她虽垂眸不语,一颗心却随着面前人的沉默而渐渐悬了起来。

  ——她好希望他说?,不必搬了,就留在?东宫。

  晏温没有立刻回她,而是盯着她看了两?眼,随后从一旁架子上拿来一方面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沈若怜的视线又忍不住被他的动作吸引了过去。

  那双手?怎么能那么好看,骨廓云亭,手?指修长遒劲,隐隐约约能看见些青色的纹路藏在?他手?背冷白的肌肤下。

  他擦完手?,然后拿起桌上的白玉扳指,套到?了右手?拇指上,扳指顶端镶有一颗精致的蓝色宝石,在?灯下反着光,衬得他的手?愈发白净贵气。

  沈若怜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戴好了扳指,随手?转了一圈,然后她察觉到?他幽深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听见他不紧不慢说?道:

  “你要搬回去,正好孤也正有此意,明日我让李福安帮你。”

  沈若怜明白了。

  虽然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然而真正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小小的难过了一下,说?不出是失落还是释然。

  那样谪仙般的人,他的所?有美好,都不属于她,他会用?这样一双漂亮的手?,挑开孙小姐的盖头,然后牵着她共度余生。

  沈若怜娇俏的面容染上明显的失落神色,清凌凌的大眼睛里也逐渐漫上水雾。

  她仰起小脸,委屈巴巴地看向晏温,瓮声瓮气道:

  “既然明日就要搬走了,那今晚皇兄再陪我去看一看小铃铛吧。”

  小铃铛是沈若怜八岁时候养的一只?小猫。

  只?不过小铃铛被她只?养了半年,就因为误食了被老鼠药毒死的老鼠而死了。

  这被老鼠药毒死的老鼠没处理干净,按照宫里的规矩,当日负责此事的宫人是要杖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