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楼载酒
她站在原处,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手心一层黏腻的冷汗,指尖冰凉到失去知觉。
方才?的一切仿若耗尽了她全部气力,她左右看了看,踉跄着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怔了许久,忽然一股巨大的委屈与?落寞向她袭来。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知道很?难受很?难受,想要挣脱又挣脱不了。
那人?是她依赖了九年的哥哥,他将他全部的耐心与?温柔都给了她,教她识文认字,教她礼仪规矩,宠她哄她,在她生病时整夜整夜陪在她身?边。
即使没有爱情,但那九年的细枝末节也早已经同岁月一同缠绕进了她的生命里。
虽然拒绝了晏温使她有种报复的快感,可看着他冷下去的眼神?和决绝的背影,她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忽然又有些想裴词安和小薇薇他们了,和他们在一起时,她总是可以暂时忘了烦心事。
沈若怜回到毓秀宫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还有些肿,吓了秋容一跳。
秋容忙找来热帕子替她敷眼睛,瞧着她的样子又一句话?也不敢问,只能在心底不住叹息。
秋容陪着沈若怜一直到后半夜,才?看着她睡下,可即便睡着了,她看起来也不是很?安稳的样子,蹙着眉,眼角时不时沁出两滴眼泪。
秋容一边轻轻拍她,一边给她抹眼泪,一直在床边陪了她整整一夜。
-
沈若怜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眼睛肿得跟两个小核桃一样,不过心情倒是好多?了。
她怕明日自己眼睛未消肿,在纳采礼上被人?看见了,便让秋容又去准备了热水和帕子,又吩咐人?去同皇后说了一声?,说自己今日还有些烧,打算好好在房里歇一天。
做完这一切后,她吩咐秋容去休息,自己也重新脱了鞋上床,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想来这一场年少的□□,也会像是这两日那场高烧一样,在明日结束吧。
-
到了纳采礼这日,沈若怜起了个大早。
一起来就扑到镜子跟前左右瞧了瞧,见自己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常,这才?放下心来,让秋容和其?余几个婢女进来给她梳妆打扮。
民间六礼中的第一礼纳采,其?实就是男方家带着鸿雁来女方家提亲,但裴词安原本就是早都定下来的驸马人?选,是以皇后便做主,将纳采之礼与?六礼的第二礼“问名”放在一起办了。
故而今日裴伯礼带着妻子张氏和裴词安一道进宫的时候,除了为表重视带的鸿雁和另添的两箱重礼之外?,还带了直系亲眷所有人?的生辰八字。
沈若怜到的时候,裴词安和父母已经在殿上候着了,见她来,裴词安对?着她眨了眨眼。
见到他,沈若怜郁闷了两天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悄悄对?着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然后又左右看了看,匆匆敛了神?色,坐到了皇后跟前的位置上。
整个仪式基本上没沈若怜什么?事,她只需要安静坐着,一切自有礼部安排。
过了会儿,李福安在门外?传呼升殿,除了皇后以外?,众人?皆起身?行礼。
晏温身?穿一身?明黄色蟒袍,头戴金冠,面色从容地从一群人?中走过,来到皇后跟前。
沈若怜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垂着头,只能看到他明黄色的衣角,听见他语调沉稳地唤了声?“母后”。
皇后笑着应了。
接着沈若怜感觉到他的视线似乎落在了自己身?上,她身?子一僵,微微挺直了脖颈。
“嘉宁今日这身?装扮,瞧着倒是喜庆。”
沈若怜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一身?枣红色礼服,笑道:“多?谢皇兄,今日是臣妹的好日子,自是要穿隆重些。”
晏温淡淡“嗯”了一声?,在皇后旁边的高座上坐了下来,唤众人?平了身?。
“开始吧。”
晏温的声?音沉稳威仪。
沈若怜和他之间隔着皇后,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不知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她觉得他周身?都散发着冷漠的气息,即使他方才?那句话?的语气十分温和。
礼部官员先是宣读了一番祝词,之后裴伯礼上前,将礼单交到李福安手中。
李福安接过,回头看了晏温一眼,见他支着额,神?色寡淡地抬了抬手,李福安这才?转回去,将那份礼单高声?宣读了一遍。
那礼单无非就是一些珠宝首饰和家具珍宝之类的,沈若怜作为公主,自是不缺这些,裴家拿出来这些也不过是为了表明个心意。
倒是其?中有一些西域香料让沈若怜颇感兴趣。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裴词安,见他笑看着自己,便知道这些东西定是他特意给她准备的。
毕竟她除了绣功绝佳,便是在制香上颇为擅长。
李福安宣读完礼单后,皇后说了几句,大意是裴家二公子才?华斐然,如璋如圭,堪为驸马之才?。
“太子,你可有什么?要同他二人?说的么??”
皇后说完,笑看着晏温。
按说皇后说完方才?那些话?,就是代?表收下了提亲礼,这纳采便结束了,接下来就是“问名”。
但介于太子自来心疼他这个妹妹,礼部为了讨好太子,便安排了让太子殿下也说些祝词。
皇后问完后,所有人?都看向晏温,就连裴伯礼都不由肃了肃衣襟,站得笔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沈若怜默默低下头,把手藏进袖子里抠指甲。
等了片刻,她余光扫见一旁座位上的晏温站了起来,顿了顿,她听见他平和温煦的声?音,带着一丝谦逊,“该说的母后都说过了,孤就不多?说了。”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定会说些什么?,他突然这样,众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还未回过神?来,就见太子一面下了台阶,一面带着温和的笑意,温声?同众人?道:
“孤想起来孤还有些要事需要处理,你们继续。”
说完,他走到裴词安面前,拍了拍他的手臂,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款步走了出去。
李福安跟着太子出去,颇觉意外?,他昨日是亲眼见到太子殿下已经自己备好了祝词的,谁料今日就这般一字不说地走了。
然而当他跟着绕过回廊,一抬头看到前方走着的太子手背暴起的青筋时,忽然明白了过来。
李福安:“……”
-
太子走后,纳采礼也基本结束了。
礼部又让裴伯礼将直系亲眷的所有生辰八字都呈了上来。
合八字需要钦天监来合,得慢慢推演,不是一两日就能合完的,是以礼部将裴伯礼一家和公主的八字装在一个小匣子里收起来后,问名礼也算结束了。
之后若是合了八字,没什么?问题,还有纳吉,纳征,请期等其?余三礼,最后就是亲迎。
当然,公主大婚,在最后的亲迎前,还会有一道册封驸马的仪式。
今日这问名礼结束后,皇后安排了一场晚宴,宴请裴伯礼一家。
四皇子晏泠也跑来凑热闹。
沈若怜坐在裴词安对?面的条桌前,瞪着眼看对?面。
——仗着酒酣,那晏泠已经勾肩搭背,搂着裴词安嘀嘀咕咕说了小半个时辰了。
晏泠一边说,一边不时抬头看一下沈若怜,裴词安也眉眼含笑跟着看看她。
沈若怜知道,晏泠那狗嘴里定是将她从小到大的糗事说了个遍。
在她又一次恶狠狠瞪过去,皇后也低声?提醒的时候,晏泠终于摸了摸鼻尖,讪讪地收敛了些。
沈若怜又狠瞪了他一眼,连同看向裴词安的视线都带了埋怨。
裴词安今日也喝了不少酒,看起来同平日的清朗有几分不一样,眸子里多?了些平日里没有的旖旎,在她看过来时,含了深情,大胆地直视她。
沈若怜眉心一跳,急忙移开视线。
过了会儿,她余光看见裴词安起身?,听见他恭敬地同皇后说:
“皇后娘娘,臣感念您和太子殿下,今日之事对?臣来说是天大的喜事,臣特意从家里带了一坛母亲在臣出生那年酿造的陈年桃花酿。”
沈若怜闻言好奇地抬头,见裴词安从家丁手中拿过托盘,托盘上有一壶酒。
他将酒斟满,递给皇后身?边的宫女,那边晏泠也自己过来拿了一杯,对?他挑眉晃了晃酒杯。
裴词安对?他笑了一下,对?皇后道:
“这杯酒臣敬皇后娘娘和四皇子,还望您二人?笑纳。”
皇后自是笑着饮了,晏泠则是对?着沈若怜唇语了一句“托你的福”,也一饮而尽。
两人?喝过后,沈若怜觉得裴词安眼风不经意朝自己这边扫了一眼,随后又对?皇后说:
“皇后娘娘,这另一壶酒臣不能亲自敬给太子殿下,可否请娘娘派人?将此?酒替太子殿下收下,以表臣的感念之情。”
沈若怜一惊,下意识看向裴词安,却见他将托盘举过头顶,恭敬站着,他的眉眼被托盘挡住,她看不真切。
再去看裴家二老,显然也是一副愕然的模样。
沈若怜心里忽然慌了一瞬,总觉得他这番举动似有深意。
皇后似乎也没料到他如此?有心,她笑着应下,对?一旁的宫女道:
“既然裴大人?有心,那你即刻便将这壶酒送到东宫去。”
沈若怜“……”
裴词安将托盘递给宫女后,几人?又继续喝酒吃饭,唯有沈若怜有些坐立难安,又强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别提有多?难受了。
过了挺长时间,那宫女才?回来,身?后还带了个东宫的厨子,那宫女对?皇后行了一礼,
“太子说裴大人?的酒他收下了,今日是裴大人?和嘉宁公主的好日子,他赐给裴大人?一道羹汤,名唤‘百年好合’。”
皇后笑道:“太子有心了。”
那厨子将羹递了上来,却不是去裴词安那边,而是先到了沈若怜跟前。
沈若怜手指蜷紧,盯着那碗“百年好合”羹,忽然想起前天晚上晏温最后离开前说的那句“那孤就祝我们的嘉宁公主能够有幸,同驸马百年好合”。
她心里忽然一悸,下意识想向后退,却听那厨子说,“殿下说,这第一口羹,还请嘉宁公主先喝。”
沈若怜抿了抿唇,觉得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脸上,她强撑着笑意,尽量表现得十分喜悦,眯眼笑道,“如此?,多?谢太子哥哥了。”
说罢,她拿起汤勺,舀了一口羹汤放入口中,百合的苦味夹杂着红豆的香甜,一瞬间侵袭口腔。
正?当她准备咽下的时候,那厨子凑近她压低声?音道:
“太子还让奴才?给公主带句话?,这百合可是他亲手剥洗的,还望嘉宁公主能感受到他的苦心。”
沈若怜闻言险些喷了出来,一口百合红豆羹卡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他什么?意思啊?!什么?苦心不苦心的!
上一篇:侯府嫡母重生后,将逆子们打断腿
下一篇:用爱感化黑暗本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