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 第139章

作者:贞观女史 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陆青默然,想?起蒋钰和?窦灵儿来?,心中不忿:“孩子还小,太公慈心收留也罢了。常兴跟着?李孟起,想?必做了不少坏事,知寨王绍英不就是他杀的么?姊夫和?允中是被李孟起和?常兴诓骗去了庐州,灵儿虽不是他们直接加害,却也是因为叛乱才?遇难的,太公连常兴也收留,我真是想?不通!”

  越说越是愤恨:“亏得昨日没见他,不然……”

  蒋铭轻轻叹了一声,道:“人世间的事,难以是非论处。我开始也跟你一样,那天?见了常兴,只想?杀了他给大哥报仇,一句话没说就打起来?,要不是云贞拦着?,非和?他拼个你死我活才?罢。可是后来?……”

  停顿了片刻,又道:“你知道么,那时咱们从凤栖山上下来?,跟杨琼去石匠洼杀敌,我杀了秦仲怀和?常荣。那秦仲怀是李孟起同?父异母的兄弟,常荣和?常兴、常达、常发他们几个,也都是一块长?大的。常兴刺杀王绍英时,王绍英说了是我杀的秦仲怀,李孟起和?常兴找我报仇,从金陵一直寻到润州泉盛乡,偏巧我那时请了云贞给李妈妈看诊,李孟起见我和?贞儿在一处,放过了我。不然,以他俩的功夫,我也早就没命了。”

  陆青才?知道此事,当下不免吃惊,回想?起来?亦是隐隐后怕,看了看蒋铭,没出声。

  蒋铭接着?道:“所以这些人,这些事,都是瓜葛在一起的,要是杀了常兴,必定?经官动府,就会连累到云贞,周太公,周道长?,乃至凤栖山窦庄主他们,只怕都有干系。李孟起的孩子,追究起来?,一辈子也就完了,所以……也只得罢了。”

  陆青仍是沉着?脸不做声。蒋铭知道蒋钰和?窦灵儿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儿,便又说:“李孟起诱骗允中,是为了引大哥进城,好让大哥帮忙联络朝中太傅。大哥的身份特殊,详细我也不便与你说,这里面牵扯到父亲和?从前旧日德昭皇子的事,牵扯到几代人的恩恩怨怨,我也是这次回家?才?听父亲说的。”

  又停顿了,叹息道:“现如今,李孟起死了,常兴成?了周家?下人。我想?,灵儿姑娘是太公嫡亲的外孙女,他老人家?应允了收留常兴和?李湛,我们还有什么话说?凡事因果相接,都是联在一起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如今也是怕了,只希望大家?都好好的,不要再起事端才?好。”

  他这番话说得含糊,陆青更是听的糊涂,只觉从前不知道的信息纷至沓来?,脑子里一团乱,一时不知如何答言。默默了半日,略显懊丧地应道:“哥说的是,既是太公的主意,应是没错的。”

  又沉默了一会儿,蒋铭道:“去年春天?,我去庐州看了大哥遇难的地方,也在附近转了转,许多百姓家?中没有积蓄,一经战乱,连吃饭也成?了问题。以前我总想?着?打仗,一说到两军对垒,忍不住热血沸腾,宋辽刚休战时,心里很是失望,觉得朝廷太软弱了。如今经过这些,觉得还是父亲说的对,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打仗的好。对于?百姓来?说,安居乐业才?是最重?要的。”

  陆青点头?道:“是,一打起仗来?,最苦的不是士兵,倒是老百姓。”转念又道:“不过这场也不是咱们要打,是李孟起要打,是他非要反叛,结果祸害了百姓,也害了自己。你在石州打仗,也是党项兵来?犯才?要打。这都是不得已,兵书上不是也说,‘以战止战,战之?可也’么?”

  蒋铭听见这话倒觉有些意外,微笑道:“说的正?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记得你说最头?疼念书,怎么现在也读起兵书来?了。”

  陆青勉强笑了:“我现在孙大人手下当差,他对我很好,总是督促我读书,所以我也看些书了。”

  因说起在太原军中的事。蒋铭听说陈智勇去了太原,也把当年和?他、汪殿成?等人在石州相处的人事讲了一些。

  笑说道:“还记得当年,咱们在凤栖山柿林中许下的誓愿,你说,将来?要守家?保土,卫护百姓,如今你先是平叛立功,又去守卫边关,也算是实现当时心愿了。”

  陆青听了,想?起当年踏雪落柿情景,不由?又想?起了窦灵儿,一时伤痛惆怅不已。

  蒋铭明白他心思,劝道:“我知道你放不下窦姑娘,若是换了云贞,想?必我也一样。但我还是劝你,人死不能复生,天?意如此,人又能怎么样呢?你心里可以一直记得她,但往后的日子还得好好过。不要对自己太严苛了,若是窦姑娘泉下有知,也必定?希望你好好的。人生在世,总遇到无法预料的事,日子总要过下去,将来?,你还是得成?个家?才?是……”

  一路上无话不谈。不一日到了汴京。陆青往兵部拿了朝廷回文,又去太尉府里取了王皓给孙沔的信。蒋铭也去楚王府上拜会了太傅赵元佐,递上呈报,因他要留在京中等待朝廷旨意,一时不能离开。陆青却不能久留的,就与蒋铭告别,同?着?曾建一起回太原而来?。

  此时已是阳春天?气,草长?莺啼,花开似锦。一行?六人快马加鞭,这日到了相州,看天?色尚早,依着?陆青还要继续赶路。曾建道:“再走天?晚,前面就没好的下处了,这里馆驿饭食房间都不错,咱们又不急,还是歇歇明日再走吧。”

  陆青答应了,下马进院子,迎面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头?戴青纱巾,身穿淡青素袍,腰系双色丝绦。两眉弯挑,盈盈含笑,正?是萧燕萍。叫了声:“陆大哥!”

  陆青见她心中一喜,不觉笑了,招呼道:“你走到这儿了!”

  话犹未了,心里却又不自在起来?。他自从见过周坚白和?窦宪,特别是和?蒋铭谈话之?后,再想?起灵儿,伤心难过已是缓和?了许多,却不知为何,越是如此,面对萧燕萍时越觉得隐隐不安,当下把笑容收了,冷淡下来?。

  那边萧燕萍见陆青与她打招呼,十分欢喜,笑着?应道:“是啊,我昨儿才?到的,你们今天?就来?了,你们走的好快!”忽见陆青脸色变化,怔了一下,想?想?也不理会,转向曾建笑说:“曾大哥,你们带我一起走,可好不?”

  曾建望着?陆青拉马往那边去了。便对燕萍递个眼色,高声道:“一起走好啊!人多了热闹!”

  于?是次日一同?出发。曾建叫一个兵士把马匹让给了燕萍,那兵士搭车走路去了。萧燕萍一路只冲着?曾建说话,陆青有时也在旁搭言说两句,若是和?燕萍对上了话,他反倒又淡淡的了。燕萍却是一贯自然而然,即使陆青明显冷落了她,也好像没在意。如此晓行?夜宿,一起回到了太原。

  这日进了太原城,来?到铁匠铺子门口。萧燕萍下了马,将缰绳交给兵士。向陆青道:“陆大哥,你等一下,我有个事情和?你说。”

  陆青刚要打马走,闻听停了下来?:“什么事?”燕萍看看他,又看了看旁边曾建,咬了咬嘴唇,没做声。曾建见此,便叫上兵士一起走了。

  陆青迟疑了一下,下了马,走到燕萍近前,又问:“什么事?”

  燕萍道:“我想?去木头?沟看杏花,你能陪我一起去么?”

  陆青想?起来?去年二人在杏树林的事,随口应道:“哦,好啊,”话一出口,忽然觉得二人之?间气氛十分稠密,心里踌躇起来?,道:“去也行?,只是我得先去回报大人,看看营里有要紧事没,要是得空……才?能去。”

  燕萍听他语中有搪塞之?意,神色倏忽黯淡,道:“得早些,天?热了,要是再不去,花就要谢了。”说毕瞅着?脚下,片刻后抬起头?说:“要是你实在没空,借我一匹马行?么?那边路远,没有马匹,回来?都要天?黑了。”

  陆青爽快答应:“行?!到时候你来?府衙说一声,我让人给你牵马。”说毕上马去了。

  回到府衙见了孙沔,将文书和?信件都递上,禀报了大致经过。孙沔道:“你一路辛苦了,暂时不必军中当值,先歇息几天?。”

  当晚陆青回住处,倒头?大睡。次日,孙沔又使人来?唤他。陆青来?到,见礼看座。

  孙沔道:“朝廷旨意下来?,莫将军不日就要启程回去了。你如今是太原城兵马统领,本?来?该让你接替莫连荀的职位,可是近期边关不宁,前日军报,党项兵屡屡进犯延州,肆意抢掠边境百姓。守军抵挡不住,向朝廷请求河东路守军支援,所以我想?,这边暂时让陈智勇领兵,你准备一下,过几天?带兵先去石州,等我指令,往延州一带戍边杀敌。不知你意下如何?”

  陆青道:“朝廷是要扩边,打党项么?”孙沔沉吟道:“党项人素来?诡谲狡诈,毫无信义。十余年前,今上为消弭百姓战乱之?苦,将几个州城割让,仍是于?心不足,名义上和?宋,私底下屡屡骚扰边境。以前因和?辽国三方鼎立,互相牵制,不好出兵强攻,现下宋辽和?平。可以放开手打击党项,一直打到他不敢进犯才?好!”

  陆青听的血脉偾张,起身叉手应道:“陆青谨遵大人号令。”

  孙沔点头?让他坐下,又道:“经过李孚叛乱,自今年开始地方军队要大幅削减,只留下一小部分剿匪军兵,其他要么回乡为民,要么调去充任禁军。武职官员没有兵力,就成?了闲职。前日李瑞霖来?信,说濠州现在只有不到两千人马,还要分散使用…”

  陆青听这消息,莫名觉得心情暗沉,说道:“朝廷这么做,想?来?是为了防止再有李孚那样叛乱发生。”

  孙沔嗯了一声,不为察觉地叹口气:“本?来?我朝就崇文抑武,这么一来?,武职官地位就更低了。”

  次日,陆青和?曾建来?到街上,走至胡记饭馆。进了门,那店小二还认得陆青,近前招呼道:“客官来?了!”

  陆青往柜台处一望,发现是个没见过的人站在那里。便问:“你主人家?呢,在后面么?”

  小二笑道:“我们酒馆换了主人家?,客官进门没看见么,门口招牌都换了,现在不是胡记,而是朋记了!”

  陆青诧异问:“那你们原来?主家?呢?”

  小二回道:“原来?的主家?胡小官人,过完十五就把这馆子,连同?后面宅院,都兑给了现在的主人家?。胡官人二月初雇车子全家?搬走,也不知什么缘故,他家?小哥儿才?刚两周岁,连奶娘也跟去了。现如今已走了一个多月,不知往哪里去了。”

  陆青本?来?想?告诉文权家?里状况,没想?却扑了个空,又不知去向,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曾建已经尽知文权的事,说道:“去哪儿了呢?会不会回宋州了?”陆青思索着?摇头?:“不知道。”

  两个往回走,路上曾建问陆青:“萧姑娘说明天?去木头?沟看杏花,你去不去?”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207章 (上)

  【沐风栉雨深情难诉】

  却?说曾建问?陆青是否与萧燕萍去木头沟看杏花, 道:“早晨我在?府衙门口遇见她了,她说明天去,问?你这两天忙什么呢,有没有空。”

  陆青道:“我不去!有什么好看的。”又说:“对了, 我答应借一匹马给她, 今晚上你给她送去吧。”

  曾建笑道:“是你答应的, 干嘛让我送?再说我都跟她说了, 说你这两天没事,歇着?呢, 明儿一准去的!”

  陆青一边走, 一边转脸瞪了曾建一眼:“我啥时候说去了?本来就没打算去!你答应她,不然你去吧!”

  曾建一撇嘴, 低声道:“你这人!人家?要同?你去,我去算什么?”

  陆青没吭声,加快脚步往前走。曾建跟上道:“这话我听见不要紧,要让她听见,成什么了?不是我说你, 你也别太伤人心了, 人家?给你做这做那, 还去宋州找你,图什么了?你就是不喜欢,也别太没人情!”

  陆青走的慢下来,说:“是她自己要去, 又不是我让她去的。我早都跟她说清楚了, 我这辈子就一个人过?, 不成家?!”

  曾建一愕,认真地问?:“你真这么跟她说的?”陆青:“当然真的!”

  曾建默然, 唉了一声道:“怎么说出?口的,心可?真狠!可?怜的萧娘子哦!”

  又道:“那你自己跟她说吧,我可?不说不出?,你自己给她送马去!”

  陆青听他这么说,又想起那时萧燕萍说的“你有你的心,我也有我的”,自己也怀疑说话太过?了,就没言语。忽然想起一件事,停住脚问?:“我问?你,咱们从汴京回来路上,你是不早知?道她在?相州馆驿等着?了?”

  曾建道:“什么?我不知?道啊。”看陆青盯着?他,嘿嘿笑了,承认道:“是,没想到你现在?这么精细了。对,那时她在?宋州走,说怕你不自在?,还是她先走的好,说到相州等着?咱们。要是咱们先到了,让我给管事的留个话,告诉她一声。”

  陆青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曾建追上劝道:“你还是去一趟吧,说真的,她对你一片痴情,我都看不下去。既然你都跟她说清楚了,人家?也没死乞白赖说要嫁你,不过?出?去玩玩,何必这样?矫情!”

  看陆青不吭气,又笑说:“你放心,她再有本事也是个女?的,又不能把?你怎么着?。你个大男人怕什么?去吧,带上弓箭,出?去散散心,咱们就要去打仗了,以后还不知?有没有这样机会?了。”

  最后一句说得陆青心里一动。自从窦灵儿遇难后,他深感世事无常,无数次想起从前和灵儿相识,开始时阴错阳差,俩人又都害羞,总以为后面还有大把?时光在?一起,许多该说的话没说,许多该做的事没做,不想老鸦山相送竟成了永诀。每每想起便痛彻心腑,追悔莫及……

  略一沉吟,点头道:“行,那我明天去。”问?曾建:“你去不?”曾建失笑道:“人家?找你,我去做什么?”

  陆青话一出?口,也觉自己问?的多余,便笑了,说:“你别告诉她咱们要去石州了,我怕她再跟着?。她这脾气,我也真是怕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陆青和萧燕萍各人骑了一匹马,出?了太原城。已?是暮春时节,这里西北边陲,正当适宜气候,阳光不甚强烈,空气中氤氲散布着?草木野花清新之气,两个人放开缰绳跑了一阵,眼见着?天高地阔,四野青葱,心情都十分畅快。

  陆青跑出?一程,身上微微出?汗,见燕萍落在?后面了,勒住缰绳等着?她。少顷燕萍赶上来,俩人并辔缓缓而?行。

  却?说陆青其实觉得萧燕萍人不错,不愿出?来,一是觉着?和她在?一起似乎有些对不起灵儿,二则怕人误会?是情侣。及至真的出?来了,就把?这些心思抛脑后去了,问?她道:“你知?道哪里野物多?咱们先去打一趟再说。”

  萧燕萍笑吟吟望着?前方,征询的语气说:“咱们还是不打猎了吧?你要是喜欢,咱俩可?以比一比骑射箭法。这时春天,正是鸟兽生产的季节,老的出?来找吃的,好回去喂养小的,要是咱们打猎伤了老的,小的就没东西吃,也会?饿死了。”

  自觉说的多了,解释道:“这是小时候我娘告诉我的,所以春天我一般都不出?来打猎。”

  陆青看她身上背着?弓,马上搭着?箭斛,便道:“不打猎,那你带着?弓箭做什么?”燕萍笑道:“是为防身啊。”陆青“哦”一声:“也是。你的箭法不错,可?是也该带着?刀剑,万一遇到坏人,好抵挡。”

  萧燕萍笑脸如花,说:“我嫌麻烦,平时带的柴刀也够了。遇见什么不对的人,我躲的远些,他们见我是个砍柴的,也犯不上来惹我。”

  又往前行了一会?儿,陆青道:“小时候我娘也说,不到不得已?,春天不要狩猎,说的也是你这个意思。我们那边还有一句话,叫做‘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望母归。’”

  萧燕萍没听清,问?:“是什么话?”陆青又说了一遍,燕萍忖度片刻,动情道:“能说这句话的人心肠真的好,陆大哥,你真的很?有福气。”

  陆青看了看萧燕萍,忽见她眼睛里似乎汪着?一抹泪光。想道:“她母亲是我们中原人,所以也有这样的心肠,可?惜了,她这么伶俐的一个人,命竟是这么苦,爹娘都没了。”

  不由又想起刚见她的时候,觉得甚是可?怜,想要出?言安慰,却?又想起窦灵儿,就住了口。

  萧燕萍没看出?他心思变化,早收了泪水,笑说道:“陆大哥,你今天能来我很?高兴,怕你军营里事忙,出?不来呢!”陆青正在?想心事,随口应道:“我刚回来,孙大人要我歇几天,所以没什么事……”

  边走边说,又疾驰了一程,不一时来到木头沟。只见遍野杏树,花已?经开的过?了。有的树上还剩下些残花,风一吹簌簌落了一地。两个下了马,在?林间穿行,寻青草茂盛的地方放下马匹,在?山石上坐下来。

  萧燕萍明显失望,叹口气道:“咱们来的迟了,杏花都变成这样了。”

  陆青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没心没肺地笑了。说:“这都什么节气了,立夏早过?了。在?我们家?乡那边,你还记得不,咱们回去时候,花正开的盛,这会?儿早都谢了。这里偏冷,所以还有杏花看。”

  萧燕萍听见他说“咱们”,心下暗喜,笑盈盈接话道:“没事儿!花谢了明年还会?再开,到时候咱们再来看。”

  陆青心想,明年不知?在?哪里了,看她满面笑容,便笑了笑没接话。

  俩人一大早出?来都没吃饭,萧燕萍张罗生火,把?马匹上缠袋取下来,取出?饼子干肉,陆青只带了水。燕萍做个架子把?饼子和肉都烤热了,递给陆青。她经常在?野外,做这些事情十分娴熟。两人一边吃,一边说话。

  燕萍因去过?了真源县,就问?起陆青那里的人和事来。陆青便说起小时候的事,谁谁怎么样,包括当年真源七兄弟,如何在?一处淘气。因这些人燕萍都见过?,连曲六儿辣汤店也是现成的,说起来有情有景,一边说一边笑,不亦乐乎。

  说笑间,燕萍取出?一个绣竹枝的顺袋,向陆青说:“这个袋子,那天我在?你家?住,被大嫂看见了,她说这是当年她绣的。”望着?陆青笑了笑,又说:“大嫂还以为是你送我的,说了你很?多好话,她真是好人。”

  陆青接过?袋子看了看,认出?正是那年在?东岭山下客栈里,被燕萍拿走的那个,便道:“这个袋子,是那年我流配去濠州,从县里走时,叶妈给我的。袋里还装着?五两银子,是叔父给我的零花钱,我得了银子没处放,那时大嫂还是家?里丫鬟,央她替我收着?的。因这袋子是家?里的东西,是我一个念想。我一直带在?身上,没想被你拿走了……”

  说起旧事,二人都笑了。陆青把?叶衡的身世,如何嫁给了大哥,也告诉了燕萍。

  燕萍听着?十分羡慕:“你家?里可?真好,大家?都这么和睦。”低低叹息了一声,说:“比我好的太多了,我爹在?辽国是个官,大小我也不知?道,除了我和我娘,他还另有个大老婆,生了三?个儿子,都欺负我和我娘。所以我觉得,只有我娘算是和我一家?人,他们都不算。不过?,我叔父倒是个好人,他没成家?,也没孩子,待我就好像女?儿一样。”

  出?神想了一会?儿。又道:“陆大哥你知?道么,我小时候,我爹大老婆的三?个儿子,都欺负我,动不动就打我。有一回我捉了一只好看的雀儿,最小那个跟我要,我不给,他就过?来抢,被我把?雀儿放飞了。他气不过?就打我,往我身上吐口水,我骂他是狗娘养的!他急了,抓着?我的头发往树上撞,把?我额头都撞破了,流了一脸的血,我那个该死的爹,一旁站着?只是笑,我娘哭着?求他,让那小子放开我,他说:“既然她是我的女?儿,怎么也没长牙齿爪子么?”

  “我听见这话,低头就在?那小子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把?他疼的嗷嗷叫……后来,他们还欺负我,却?不大敢打我了。从小我就下决心,谁对我好,我就拿命来对他好,欺负我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一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我爹的大老婆是个恶女?人,总是欺负我娘,有一阵子,我跟着?巫师,求巫师教我咒术,就是想咒她死,可?是被我娘知?道了,说她是我的长辈,我这样做是不对的,唉,我娘真太可?怜了……”

  停了一会?儿,又说:“如今来到这边,舅舅舅妈待我很?好,我舅妈嘴上虽然厉害些,对我还是不错,后来我又遇到了你,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运气……”

  一面说着?,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忽然一阵风吹来,旁边杏树上残花扑簌簌落了一身。陆青见她今日穿了一件铁锈红的箭袖袍,这件衣服以前没见她穿过?,应该是新的,散发着?一种淳朴踏实的温暖,观之可?亲。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心道:“娘说的很?是,她虽没有灵儿那样美丽,却?是耐看的,越看越觉得顺眼……”

  正自出?神,忽听燕萍“哎呀”了一声:“要下雨了!”陆青举目一看,只见那边天空乌云沉沉地压过?来。

  匆忙收拾了东西,燕萍带路,俩人拉着?马到了山背面,只见有个山洞。将马匹拴在?树下,马鞍都卸了下来,刚躲进洞里,雨就唰唰地落下来。两人站在?那里看雨,开始还在?说笑,以为这雨来的甚急,下一阵也就停了。没成想过?了一会?儿,雨虽小了些,却?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

  话说这个避雨的山洞十分狭窄,说是山洞,其实只是石壁上凹进去的一小块空地,又放了两只马鞍,几乎没有站立的地方了。两个人并排相挨着?坐在?马鞍上,望着?雨幕发呆。

  不知?怎么,陆青忽然觉得气氛异样,浑身不自在?,就站起来:“这雨怎么还不停。”燕萍也站了起来,说:“四面都阴合了,估计还得再下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