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贞观女史
云贞问:“太公素来不在观里住的, 这?次陪老爹打醮, 住了这?么多天, 是不是老爹身子,有什么不好么?”
窦宪叹了口气:“是, 听太?公的说话, 怕是熬不过?年去呢,这?次打醮祈福, 也是为了圆满老爹的心愿。”走了一会儿?,又说:“现在外头看着还好,拄着拐杖也能慢慢走路,只是内里不行了。我是看不出来,等姐姐见了, 自己看吧。”
云贞默然半晌:“昨天听钱妈妈说, 太?公不跟咱们去山庄了, 就知道老爹的病不是面?上那样?儿?,只是没?想?到,竟这?么重。”
允中听着他?俩说话,心里不觉难过?起来, 眼睛发酸, 就欲滴下泪来, 强自忍住了。
虽是晴天,冬日阳光不甚明亮。出城走不多远, 就见一条岔路往半山坡上去了,坡下几?十户山村人家,村子后面?便是檀云观。
观门口住了车,允中下来,一眼瞧见墙根儿?处有几?个乞丐,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有的蹲有的坐,乞乞缩缩抄着两手,在那里晒太?阳。内中有个小厮,只七八岁模样?,小脸花里胡哨,拖着鼻涕,一双眼睛滴溜乱转。
小乞丐看见允中瞧他?,眼睛一亮,紧忙站起,手里掂着黑磁破碗,一阵风似的跑上前来。另有一个中年乞丐跟在他?后头,两手拄着一杆拐杖,一条腿缩落着盘在拐杖上,一拄一点,气喘吁吁,奋力杵将来。
小丐到了近前,弯腰打躬,惨笑着道:“小爷可怜可怜吧,我阿爹三天都?没?吃饭了!”
允中忙从身上摸出一块碎银,放在小厮碗里。父子俩一看,喜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千恩万谢,喜滋滋回?头去了。
别的乞丐见了,也跑过?来讨要。允中又往衣里寻银子,窦宪拦道:“够了够了!快走吧。”摸出几?个钱来扔给乞丐,都?轰散了。回?身接云贞下车,三人进观里来。
檀云观不大,却也殿阁庄肃,房舍整齐,一派静穆景象。窦宪带路,领两人直走到后头寮房。周坚白和张老爹已然收拾停当等在那里。周通序也在观中闭关清修,只一个道童护关,旁人一概不见。
太?公见到云贞和允中,满面?欢喜:“贞儿?回?来了!”众人见礼,允中欲要下拜,坚白不许,说:“在我这?里,就听我老人家的,免了这?些麻烦吧!”
允中知道他?性?情,恭敬不如从命,作个揖罢了。又要给钱老爹行礼,老爹慌忙拦阻,连说:“万万使不得,劳动了哥儿?姐儿?,老仆已是生受不起了!”
坚白道:“你们既来了,就去大殿参拜了三清法座,咱们就回?家去。”三个依言去了,拜罢回?来。云贞和允中陪着坚白,窦宪搀扶了老爹,另有观里一个小道童提着包袱行李,送出门来。
窦宪和云贞搀扶两老上车,允中再看向墙角,又多了几?个乞丐,先时那小乞儿?和他?爹也在其间。众丐见了他?们,陆续又跑过?来,口里说着吉利话,向允中讨钱。
允中没?奈何,伸手去顺袋里找钱,窦宪蹙眉喝道:“怎么又来了!想?干什么啊这?是?”拿出几?十个钱散出去,一手将允中拉了过?来。
却说先前那小乞儿?,一见窦宪撒钱,也往这?边跑,他?爹拿拐杖杵着地,身后跟着,俩人脸上都?扯着笑,小丐叫道:“少爷们大富大贵,行行好!”
窦宪定睛看那瘸腿乞丐,忽然瞪起眼睛,发怒道:“小爷刚给你多少了?还不足!别叫把你真?变了瘸脚,你就知道了!”
大小两个听见都?止了步,笑嘻嘻转身回?去了。
众人都?上了车。窦宪笑骂道:“这?两个杀才!装的好像生儿?,我还以?为他?是真?瘸的呢!”
允中疑道:“是装的么?窦大哥怎么看出来的?”窦宪:“你没?见么?咱们进来时,他?瘸的是左边那条腿,这?会儿?换了另个腿了!”云贞在旁边“噗嗤儿?”一声笑了。窦宪埋怨道:“姐姐早知道,也不说一声,害我们教人当傻子耍。”
云贞笑道:“我也是刚发觉,怎来得及说。”看窦宪悻悻,允中一脸尴尬,安慰的语气说:“这?也没?什么打紧,他?不过?讨几?个吃饭钱,不是存心害人。蛇有蛇道,鼠有鼠道,那也是他?们的活路。”
允中道:“那个小孩儿?实在可怜,恁小的年纪,跟着他?爹做这?样?事,却是不得已的。”
窦宪笑道:“他?不得已?我看那小子贼溜溜的,他?那个爹,也不见得真?是他?爹。两个杀才,真?是一对儿?巧搭档,骗的我们好!”
周坚白和钱老爹一直在旁含笑听他?们说话,坚白看允中讪讪的,知道他?心里不得劲儿?,和颜说道:“他?骗不骗的,那是他?的心、他?的事。你施舍与他?,这?是你的心、你的事。因果各自,两不相干的,你又没?所求他?,理会他?真?假做什么。”
允中听了这?话默然思量,笑了,抬起头说道:“太?公说的是,我知道了。”
回?到家,钱妈妈要送老爹屋里歇着,老爹不肯,看着云贞几?个都?在,老头心里高兴了,要说说话,于?是阖家大小都?在堂屋里坐着说笑。
窦宪把小厮天福叫过?来,给太?公磕头,告诉说:“我父亲说,老爹身子不好,舅舅又长时在外,家里都?是女孩子,没?个得力的人打支应,所以?叫带他?来,好听外公使唤。”
周坚白见小厮生的老实干净,笑道:“行,那就留我这?儿?吧,回?头你见了你父亲,就说我多谢他?了。”就叫天福在老爹外间屋住下,早晚好服侍老爹。钱妈妈和老爹都?道:“这?可使不得!他?是姑老爷叫来服侍太?公的,我们怎么生受得起。”无论如何不肯。太?公不悦道:“你怎么老了老了,反倒不听我的话了?叫他?在你旁边守着,不是单为你,为的是大伙都?好放心!”两口这?才不言语了。
钱老爹道:“这?几?日我就想?呢,我虽是命贱,却是个有福的。自小跟在太?公身边,太?公待我就像亲兄弟一般,落后有了通序少爷,还有两位姑娘,也都?叫我一声叔,再后来,有了小一辈的哥儿?姐儿?,都?拿我当自家长亲一样?敬着,说句没?上下的话,我这?一辈子没?儿?没?女,竟是托着太?公的福,这?些孩子,就跟我自己的儿?女也差不多。
“前时我病,都?不在家,宪哥儿?和灵姐儿?来了,哥儿?也不顾脏的臭的,服侍我好些日子,我就有亲生的儿?,也未必能做到这?份儿?上,我这?心里,真?是知足哩!活到这?个岁数,一心指望能多陪太?公几?年,就不能服侍了,也跟太?公做个伴。不想?身子不争气,现在,反倒拖累你们了。”说着,不由流下泪来。
周坚白嗔道:“你看你说的,是些什么话?人活着,跟什么样?人聚在一起,都?是分定。咱两个相伴一辈子,与亲兄弟也没?甚两样?。孩子们这?么待你,固然是他?们知礼,可知修的,也是他?们自己的福分呢。你快不要这?样?,今天家里人都?回?来了,你也好多了,该高兴的,等你养好了身子,咱老哥儿?两个,还要好好过?日子呢!”
钱老爹收了泪,笑说道:“老爷也不用?宽我的心,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这?人早晚都?是要死,早几?天晚几?天,打什么紧?前时听通序少爷说,人是阴阳二气化生,气聚在一起成了形,就是生,啥时候形散了,就是死。我虽然不明白,看看天地间这?些活物?儿?,别说飞禽走兽,就是一棵树,一根草,也是生生死死的。想?来这?人,也是一样?的。”
坚白笑道:“你这?几?句话说的甚好,看不出你老哥,还是个悟了道的人呢!”众人都?笑了,允中本?来难过?,听如此说,顿觉心里轻快,也跟着笑了。
钱老爹笑道:“太?公取笑了,我一个低贱的人,不要说悟道,就是这?天底下忠孝节义的道理,也是万万不敢当的。只想?我这?一辈子,没?害过?人,没?做过?亏心的事,应该不至下堕,所以?说到死,我倒是不忌讳的。”
周坚白笑道:“你怎么就不敢当了?这?生死的大道理,谁也替不了谁,都?是各人担各人的。任他?什么样?的大人物?,最后要料理的还是自家生死。人生一世,分贵分贱,其实到这?最后一关,才看各人造化深浅呢!今儿?你说这?番话,就见出你老哥是个有福分的人了!”
又说了会儿?话。坚白问云贞蒋家情形、白氏的病、回?来路上如何…又让她给老爹诊了一回?脉,就教钱妈和天福扶着老爹回?屋歇着了。
回?头问云贞脉诊怎样?。云贞道:“脉芤而坚浮,精气已是枯了,两三个月应不妨事的。”想?了想?:“要不我也留在家里,不去凤栖山了吧?”
坚白道:“不用?。你去吧,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我就不去了,在家多陪陪他?。”
听见这?些话,窦宪还可,允中又难过?起来,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儿?。坚白笑了笑:“中儿?不要难过?了,这?都?是顺其自然的事。世间苦处还多呢,都?像你这?么心软,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正说着,桂枝忽然满面?笑容走进来,报说门口来了客人,是庐州姑表少爷李孟起带人来了。这?李孟起曾经从芜湖一路送坚白祖孙回?应天,所以?坚白是熟识的,便教云贞和窦宪出门迎接。允中随着坚白在厅上候着。
不一时,只见一个身穿靛青绸布袍的高个儿?青年走进来。允中见他?跟大哥蒋钰差不多年纪,身姿挺拔伟岸,面?貌俊朗,神采奕奕,眉眼间与云贞倒有两三分相像。
李孟起到得厅上,拜见周坚白,问了安。笑说道:“晚辈这?次来,是奉了父亲大人命,特来拜望太?公的。”递上拜贴,坚白接过?看了,果然是李孚的落款,言辞极尽问候,末处写着随带礼品:辽北山参两株,蜀锦一匹。
坚白道:“你来就罢了,这?么远来看我,就是亲戚情分,还带礼物?做什么。跟你父亲说,心意我领了。这?礼物?我却不能收,回?头你拿回?去罢。”
孟起陪笑道:“区区微礼,不过?是晚辈们一点心意。要是太?公不收,父亲定然以?为我不会说话,叫太?公不喜欢了,才不收的,这?叫孟起回?去怎么交代呢。”
坚白笑道:“虽是这?么说,我其实都?没?见过?你父亲,这?么贵重的礼物?,叫我怎么收?这?蜀锦叫贞儿?收了也罢,山参你带回?去。”
云贞在旁笑说:“祖父不如把山参收下,老爹现下倒是用?得着。这?锦缎我其实用?不到,就做了衣服,也没?有穿的场合,不如请表哥带回?去,或是自己家里用?,或是再送别人吧。”
孟起笑说道:“这?蜀锦是进上的灯笼锦,妹妹现在用?不着,可以?留着,等以?后妹妹出阁,就用?得着了。”说的云贞一时害羞无话。孟起又向太?公道:“晚辈这?次来,其实有事相求。太?公收了礼物?,晚辈才好开口。”
坚白问何事,孟起一五一十说了。原来他?这?次来,还要去兖州府一趟,路过?凤栖山。李孚早知窦从义其人,甚为仰慕,欲要结识他?,便教儿?子这?次顺路去拜访,请太?公写封书信引见。
坚白笑道:“这?是小事。你来的倒巧,书信就不用?写了,贞儿?正要去呢,他?家连生也在这?里,明天他?们就要启程。”
孟起大喜。当下与窦宪和允中都?相见了,听说允中是金陵蒋府上三少爷,喜道:“早听说过?蒋府,只是无缘识荆。这?下可好了,以?后回?南,一定前去金陵,登门拜望老大人!”
允中和窦宪见孟起人物?英伟,言谈谦和,又听云贞提过?多次的,就称呼“李大哥”,甚为亲近。孟起身边还带着一个随从,名唤常兴。当下钱妈妈张罗着,收拾屋子,安置二人住下了。
下午吃毕了饭,陆青来了。原来蒋铭三个走后,陆青就跟着叔叔跑前跑后的,廷玺本?来惯孩子,对这?个小侄子更是宠爱,知道他?想?去兖州,又在眼前晃来晃去,心里就活动了。加上陆青央求,老头招架不住,就答应了。
廷玺说道:“你去了,不要耽搁时日,早点回?来。你娘那边,我到家说一声。”又笑说:“就是我说了,也保不准你娘不生气,等你回?家挨罚,我可不管!”陆青一听让他?去,心花也开了,哪还顾得了许多,称谢不迭。
却说陆青拜见了太?公,又与孟起相见了。允中道:“我二哥去张府了,早时说,要是回?来的早,也要过?来拜见太?公。这?会儿?还没?来,想?是今天不过?来了。”坚白点头:“他?既去了,人家岂有不留吃饭的?何况还有事。”
因坚白倦了,就去歇着。余下诸人说了会儿?话,看看傍晚,允中、窦宪和陆青三人相约逛夜市去了。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43章 (上)
【蒋铭诤言说妹婿】
蒋铭到了张府, 正赶上大尹张焘要出门,听说他来,忙教请进后厅相见。
见礼毕,蒋铭奉上父亲书信。张焘看了, 不过是些平常叙旧之?语, 说蒋铭这次有?事来应天?, 让他带封信, 随致问候,前约如旧, 只待明春, 云云。对上回张均的事,只字未提。
张大?尹放下书信, 同蒋铭说了几句家?常,问他这次为?什么事来的,住在哪里。蒋铭一一回答了,笑说道:
“小侄春天?回去,遵伯父意思, 希正兄的事都向父亲回禀过了。我父亲说, 伯父一向治训严谨, 希正兄少习家?学,秉性良正。少年人初涉世事,有?个一点儿半点儿行差踏错,也是难免的。因命我拜上伯父, 此等?末节, 请伯父不须挂怀。”
张焘很是不好意思, 连称“惭愧”,说道:“多承你父亲宽宏大?量。我和?你父多年故交, 彼此相知,现在又?结成亲家?。均儿出了这样事,我真是愧对他!你回去,就说我都知道了,请他放心,均儿我一定严加管教,必不至误了你妹妹终身。”
蒋铭应喏了,又?说:“我母亲这半年来,身子一直不大?好。所以父亲吩咐,这些事都不叫在内宅里说,希正兄的事,直到现在家?里内眷也不知道。小侄想着?,还须知会他一声,明春来金陵接亲时,不必与舍妹提起此事。”
张大?尹起先还只是面上不好意思,听了这句话,心中愈发惭愧,不由讪讪的。反倒是蒋铭面色轻松,转换了话题。
稍后张焘道:“不瞒贤侄,今儿有?一桩公事,本府钤辖、团练都上来了,我得去一下,晚些再?来相陪。方才我叫人唤均儿去了,让他陪着?你说说话,你们兄弟之?间?,也当亲近亲近,均儿不懂事,还请贤侄多多指教他才是!”
蒋铭忙陪笑道:“伯父公务要紧,快请自便。小侄正要见见希正兄,向他请教些事情。”不一时张均来到,张焘自去了。
这张均年岁比蒋铭略小些,生得斯文白净,也是自幼读书,意图举业的。他和?蒋铭以前并无来往,上次蒋铭来,也只见了短短一面。当时张均因为?赎养妓/女的事,搅得家?里天?翻地覆。张老?爷雷霆手段,得知消息,立时派人到女子住处,拿回儿子,痛责了一场,关在家?里,命他闭门思过,连身边亲信小厮也都发落干净了。
可怜那时张均遭了惩处,又?与妇人骤然分开,犹如从九天?云霄直掉落冰窖里,辗转反侧,黯然神伤,形容甚是惨淡。
这回又?见了面,蒋铭打量他脸上有?了光彩,知道是复原了。忖度道:“跟这未来妹夫说话,分寸还不好把握,说的轻了,没什么意思,说的重了,又?怕他心存芥蒂,日后于妹妹有?碍。”张均见了蒋铭,也自寻思,自己那些故事,想必都被?蒋铭知道了,生怕他说出令人难堪的话来,心里羞窘忐忑。
如此两个人各怀心事,面上都淡淡的。相揖毕了,张均问了家?里长辈的安,又?问蒋锦。蒋铭都说安好。一时就没话说了,冷了场。
张均踧踖不安,正不知如何是好。蒋铭笑说道:“刚才伯父大?人还说,咱们两家?世交,现在又?结了亲家?,更亲近了。您这府上厅堂廓落,倒叫我有?些拘束。不如咱俩换个随意些的地方说话,希正兄以为?如何?”
张均心里一松,陪笑道:“兄长既这么说,就请去我书房叙话吧,只是那边狭窄杂乱,多有?不敬,兄长勿怪。”引着?蒋铭去了书房,却是两间?整洁房屋,陈设清雅,文房精致,布置得颇为?讲究。
蒋铭赞道:“希正兄这间?书房又?宽敞又?雅致,可比我读书的地方好多了,要不是我说,竟还不叫我来呢。”
张均赧笑道:“这里原是家?兄读书的地方,自他进了京,一直闲着?。春天?来信,才允我搬过来的。小弟从前读书不是这里,哪有?这么好呢!”
蒋铭看了看架上书籍,又?看壁上悬挂的字画。正中条幅写的是:“正身以俟时,守己而律物”。称赞道:“这两句话意思却好,比我书房间?挂的字亲和?多了。”
他有?说有?笑,张均便也觉着?自在了,问:“兄长说却是写的什么?”
蒋铭道:“只写了两个字,慎、独。是我爹让三弟写的,还指明要魏碑书体,专门挂在那里警示我的。每次见着?,就好像看见我爹板着?脸站那儿一样,笑都不敢大?声!”说着?笑了起来,张均不觉也跟着?笑了。
蒋铭笑毕,像是漫不经心问道:“我听说,希正兄早两年就考过乡试了?”张均应道:“是。”
蒋铭笑说道:“还是希正兄为?学精进!我去年才考了。本来今年春天?想试试京考,我爹又?不让,倒要我先学做事,说,等?三年后再?考。希正兄有?没有?这个打算?要是有?,到时候约了,咱们一起上京,要是都中了,咱俩可就是同年了!”
张均笑了笑,没言语。他春科原本是要考的,只因恋在温暖乡里,哪里还有?心思读书,后来又?被?禁足,自然考不成了。这时听蒋铭说起,心里愧赧,面上无光,呐呐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小厮进来奉茶,把这话题岔了过去。
蒋铭一边吃茶,一边细看壁上字画的落款印章,玩味了一会儿。转向张均笑了笑,开言道:“春天?我来时,希正兄的事也听说了些,不知那个赵氏女子如今怎样了?希正兄是怎么安排的?”
张均闻言一怔,刹那反应过来,蒋铭问的是自己原来那相好,话来的突然,不知他意好意歹,一时闭口无言。
蒋铭却转过脸看着?他,认真等?他答话。张均无从回避,道:“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从那以后,再?没见过。”
蒋铭将手抚着?茶杯,面色平和?,沉吟说道:“那希正兄,是不是还很想见她?,或者,可曾想过找她?么?”
张均心中百味难言,面上又?觉难堪,只不言语。
蒋铭轻轻叹息一声,恳切道:“我这话冒昧了些,希正兄莫怪。本来这是希正兄私事,不该过问的,只是事关舍妹,我这做哥哥的,不得不多说几句。”
淡淡一笑,又?道:“其实,就是希正兄还想见那赵氏,也是人之?常情。你我都是男人,这也不是什么难于出口的事儿。不瞒你说,三年前,家?母就给我房里放了个大?丫头,未曾瞒着?家?中任何人。希正兄与我一般年纪,别说外头有?个把心爱的女人,就是把她?带回家?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句实在话,咱们这样家?里,规矩实在是过严了,譬如希正兄这事儿,换作?在我身上,管保腿上的筋早折了几根!可若是在别人家?,也算不得是什么违礼的事。”
说毕,拈起杯子吃茶。
张均被?他道着?心病,闷闷的半晌,方说:“我确实再?没见过赵氏了,也不想见。她?如今已不在宋州,嫁到外地去了。听说,是她?自己选的人,也是殷实本分人家?。知道她?过的好,也就罢了,已经是别人的人了,我还见她?做什么呢……”
蒋铭将手中茶杯轻轻顿了一顿,冷笑道:“既是如此,你府上也算仁至义尽了!那样出身,还真能指望她?三贞九烈么?我看希正兄是多情之?人,这多情固然不错,可是用错了情,就不好了!”
张均语塞。蒋铭忽道:“还有?一句话动?问,希正兄可曾想过退亲么?”
张均不觉吃了一惊,摇头道:“从未想过!”见蒋铭盯着?他看,忙又?接着?说:“真的从未想过。婚姻大?事,三媒六证大?礼也过了,怎能说退就退的?”
停了一忽儿,忍愧问道:“这件事儿……令妹可知道了?”
蒋铭点头:“是。舍妹全都知道了,却不是我说的。因家?母身子不好,父亲不叫跟内宅里说。只是这种事,没有?个不透风的墙,上回跟我来,也有?好几个人,不知道从哪里走漏了消息,传到了里院。”
张均不由得涨红了脸,半晌道:“那,令妹怎么说?”
蒋铭道:“舍妹的意思,还是要问问希正兄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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