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贞观女史
说到此,忽然语声发颤,神?情激愤,仿佛又回到当时无可奈何、痛心疾首之际,不由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胸腔发出空洞的声响。
云贞连忙上前拍抚老?人后背,劝慰道?:“大师父身子要紧,且莫动怒。”待他平息了些:“大师父还是先把药服了,好些再说吧。”
桂枝一直在?门边站着,听见?走了来,轻声问:“姑娘,这药都冷了,还能?喝么?”
云贞:“我倒忘了!这药须得热了才能?喝。”桂枝道?:“姑娘莫急,我这就去叫人去热热。”托着茶盘出去了。
觉空道?:“丫头,我没事儿。”缓了一缓,又苦笑说:“可笑我还以为自己?看破了,说起来还是这般……”
云贞默然不语,似乎感受他心中惨伤,也自心酸酸的,几乎流下泪来。
觉空默然良久,喃喃吟诵道?:“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后来宋军大举攻城,城破了,死的死,降的降,主?上成了阶下囚,徐老?先生也归了赵宋。宋庭几番召你祖父入朝为官,都被?他拒绝了,携着一家老?小?回了芜湖……”望空叹息了一声:“如今又是几十年过去,老?的死了,新人还有多少记得这些?往事已矣,都付与尘烟罢了!”
忽然望着云贞问:“丫头,你说,这恩恩怨怨,一代一代,人是该忘了它,只看眼前,还是应该奋起复仇,洗雪前耻?”
云贞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方说:“贞儿不知?道?。”
觉空停了片刻,又道?:“那你说,譬如你遇到一个病患,问起来,却?是祖辈仇家的后人,你该不该救他?”
云贞想?了又想?,心中难过,答道?:“我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是,外公当初教贞儿学医曾说过,面对病患时,贞儿只是个医者,仅此而已。”
觉空思忖片刻,连连颔首,轻叹道?:“看来,我还是不够通透,所以不能?悟道?。周老?先生是道?门中人,不沾惹这些是非恩怨,今日是和尚不对了,不该问你这些话?,难为你一个娃娃。”
停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和尚在?佛门浸润多年,虽然放不下,却?偏生出一念之仁。俗语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彼时天下大乱,刀兵四起,泥沙俱下,玉石皆焚。多少无辜本是不相干的,只因两方争权夺利,任是奇伟之人,珍稀之物,触着碰着也遭灰飞烟灭,岂不令人痛心……”
云贞无言以对,只是静静立着。看老?人平复了,望着墙上画像问:“大师父,这画上的两个人都是谁,您知?道?么?”
觉空也看画像,虚笑一声:“都是老?夫故人,早都作古了,还挂着他做什么?活着的只须活好当下,该忘就忘了吧!”顿了一顿,又道?:“丫头知?道?么,老?夫这辈子,听过最?使人难过的一句话?是什么?”
不等云贞答话?,望着那画像自语道?:“就是人常用来劝说未亡者的那句话?:‘死的便死了,活着的,还须好好地活!’”
他语声平淡,云贞听在?耳中,却?似有无尽的惨伤,心中触动,深感人生其实无奈,莫名一阵悲恸,簇地淌下泪来。
这时桂枝托着盘走进来:“姑娘,药热好了。”
云贞忙收了泪,说:“大师父还是先喝药吧。”端过药碗,用勺轻轻搅了两下,凑近闻了闻,忽然停住了。
觉空无谓地笑笑:“其实无用。但看是你一片心意,拿过来吧,我自己?喝。”伸手来接,云贞一闪避开了,道?:“不行?!这药……”
觉空疑道?:“怎么了?”
云贞又闻了闻:“这药气味不对,不是我开的方子。”
觉空皱起眉头,表情中却?夹杂了一丝冷笑:“难道?是毒药?”
云贞拿勺儿略尝了尝,摇头道?:“不是毒药,可是……却?多了一味麻黄。”
觉空道?:“我吃下会?怎么样?”
云贞看他一眼,没回答。觉空呆了一呆,忽然站起身来,先是轻声冷笑,继而呵呵大笑,跟着又是一阵咳嗽。云贞忙将药碗递给桂枝,扶着他在?床沿坐下。
觉空望空叹道?:“李孚啊李孚,我怎么没想?到?只有我走了,他才能?放心啊。”又点头:“这也对,正是他的性子!”便向桂枝抬手道?:“拿过药来,我喝!”
云贞:“不可!药不对,不能?喝了!”觉空笑道?:“丫头,要是我不喝下这碗药,怕不连累你?祸患无穷!”
云贞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意,面色却?平静,说道?:“我是个医家,只知?给人医治病痛,是就是,非就非,连累不连累的话?,我却?从?来不曾学得!”
觉空点头赞道?:“好好,好孩子!的确是云家的种!”又自笑了:“你放心,这个药我不喝,你去叫李孚来,我跟他说话?!”
云贞出了门,只见?阶下立着一个家人,吩咐他去了。顷刻间,李孚和姜蒙方一同走来,想?是一直都没走远。云贞三?言两语,将汤药不对的事说了。
李孚闻言又惊又怒:“在?我家里竟出来这样的事!是什么人大胆!”向觉空道?:“大师父放心,此事我一定查清楚,给大师父一个交代!”
这时姜蒙方在?旁说道?:“李爷莫急,”端过药碗细瞧了瞧,疑惑说:“莫不是抓药的弄错了?”
云贞道?:“若是抓药的弄错,别的药少一味,错拿了麻黄,也是有的。可是,现下方中并没有其他药与麻黄形状相似,别的药也都全,只是多了一味麻黄,于大师父病,效用刚好相反。所以依我看,倒像是懂药的人有意为之。”
李孚听毕,就把面色阴沉下来:“贞儿说的有理,这事也好查,药是叫常发去抓的,中间经过谁,一问便知?!”喝命家人:“去把常发叫来!”
家人看他发怒,连忙答应一声,拔脚往外就走,忽听姜蒙方喝了声:“你回来!”
李孚诧异道?:“姜先生有何话?说?”
姜蒙方笑了一笑,走去往椅上坐下了,缓缓说道?:“李爷不用查了,这事……是我做的。”
李孚愕然道?:“先生为何这样做?”
姜蒙方又笑了:“为何?学生与大师父只见?过两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害他?学生这么做,全是为了李爷着想?。”
李孚愠怒道?:“为我想??你加害大师父,怎地却?是为我想?,难道?我想?你加害他么?”
姜蒙方不答。一旁觉空和尚忽然笑了,说道?:“姜先生确是为了你好,老?和尚错就错在?知?道?的太多了。只是看不出,姜先生年纪轻轻,为人竟如此精细!”
姜蒙方笑道?:“大师父过奖了。要是姜某不谨慎些,恐怕也到不了今日,早就跟着秦爷去西方极乐了!”
李孚面沉似水。转向云贞道?:“贞儿你先回去吧。”不待云贞答言,吩咐家人:“送表姑娘回太太那里去。”
云贞不好说什么,只得施礼告辞,与桂枝一起,随那家人走了。
这厢李孚一脸愠色,说道?:“我知?道?先生从?秦府出来不容易,这些年,也亏得先生处事周密,保全了大伙儿,可是大师父是我的至亲长辈,你如今做下这件事,教我怎么处?”
姜蒙方默然,抬眼望着李孚道?:“李爷看怎么处?要学生向大师父陪个罪,也容易,只怕大师父从?此容不得学生了!”
觉空冷笑道?:“这也好处。后生者可畏,何必为了我一个将死之人,坏了你们交情!老?和尚此行?,只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几句肺腑之言,听不听在?于你,和尚只求无憾罢了,值得计较什么?姜先生如此大动干戈,实在?是太看重老?夫了!”
姜蒙方道?:“大师父的肺腑之言,不觉得是一厢情愿么?向来都是同心勠力,一路至此,那边秦爷,把一家老?小?性命都搭进去了,大师父倒是稳稳当当,任事不愁清净了半辈子,如今却?来这一番说辞,难道?咱们半生忍辱负重、辛苦谋划,只为您老?人家几句话?,就此毁于一旦么?”
转向李孚拱了拱手:“学生若是只为活命,也不来李爷您这儿了,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枕石漱流,岂不快哉?之所以出此下策,只因大公子就要来家,学生不愿大师父与大公子说些没气力的话?!”
一番话?说的李孚默然无语。
原来这觉空也是当年南唐旧军中人,在?宝华寺隐匿了二十余年,晨钟暮鼓,吃斋佞佛,使得慈心渐生,杀心渐退。近日旧疾复发,自知?命不久矣,这次来庐州,就是想?劝说李孚罢手,以免事发后累及亲友,生灵涂炭。李孚心里不以为然,但也知?道?他出自好意,并没多想?。此刻听了姜蒙方的话?,不由得心中一凛,想?道?:要是让觉空见?到了孟起,如此这般,动摇了大儿子决心,可就贻患无穷了!
觉空看他不说话?,知?道?被?姜蒙方说动了,沉吟片时,苦笑道?:“既是这样,老?和尚这次来,实是多事了!我也不见?孟起了,你若是放心,明日就着人送我回寺里去,若是不放心,老?夫把这碗药喝了便是!”
李孚强笑道?:“大师父怎这等说!姜先生不知?咱们交往,还请大师父宽宥他罢了。大师父就请家中将养些时日,要是您老?人家为此走了,叫李孚情何以堪……”
话?犹未了,只听姜蒙方冷笑了一声:“大师父既然来了,还要走到哪里去?”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137章 (上)
【临归路遑论是非】
上回说到姜蒙方突然发话, 李孚和觉空俱都一怔。觉空冷笑道:“怎么?,姜先生的意思,是要留下老夫这条性命么??”
姜蒙方顿了一顿,忽然站起身来, 对着觉空做了个深揖, 说道:“大师父哪里话!学生算什么?人?, 敢自不量力!这是李爷府上, 李爷就是要了学生的性命,也不能对大师父无礼。只是, 大师父若去了, 不免叫晚辈们朝夕牵挂,寝食难安。依学生愚见, 不如请大师父留在李爷府中,闭关清修,颐养天年,至于外面的事,您老人?家就不必操心了!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那觉空隐居宝华寺二十余年, 起初只为避祸, 并非真心向佛, 后来浸淫经书,善根发动,生起一念慈心,才来劝说李孚, 其?实没?有真的悟道?, 性情更是未改。方才与云贞谈话, 把旧事都勾起来,心绪翻腾, 愤恨依旧。听姜蒙方这么?说,意思不让他?出这个门了,就把从前倔强脾气上来了,冷冷地道?:“要是老夫不依你说,一定?要走呢?”
姜蒙方笑道?:“大师父一定?要走,学生又?有什么?法子?难道?学生这么?做,是为了自?己么??佛说万法皆空,一切平等,此地彼地又?有什么?差别?你老人?家是明白?人?,何必临了临了,要让晚辈们不放心呢?”
他?这句话带笑说的,又?似合情合理,觉空竟一时语塞。
李孚心下赞同姜蒙方,早在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想着和尚到底是走还是留:要是走了,不放心他?再见旁人?,要是留下,又?怕他?跟孟起说些不该说的,委实难决。后来又?想:老和尚没?几天活头了,还是留在眼皮底下放心,就是孟起回来,先瞒住他?也罢了。
便向觉空关切说道?:“姜先生也是好意,大师父别误会。您现下身子虚弱,回去的话路途颠簸,我?也实在是不放心。若是大师父在寺里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不如交由李孚去办。孟起这两天也该回来了,孩子一直惦念您老人?家,不让他?与您老人?家见个面,日后知道?了,他?心里过不去,也要与我?厮闹。您老人?家且在这里将养几日,身子好些,我?再派人?送您回东岭山去。要是您想见什么?人?,就去接了来,也是易事。”
觉空被他?俩话头堵住,满腔怒气,一时却不好发作。默然了半晌。
只听姜蒙方呵呵笑了,说道?:“大师父放心不下的,想必也没?别人?,只有寿州李悃了,他?是大师父抚养长大的,想必早去寺里探望过,该说的话,您老人?家早都与他?说过了吧?!”
觉空心内一惊,蓦地望了他?一眼,顿了顿,冷笑道?:“姜先生真是神?人?,什么?都知道?了!”说毕,不觉向李孚看了一眼。
姜蒙方笑说道?:“大师父误会了!这件事并不是李爷告诉学生的。学生在秦爷府上那么?多年,凡事经手?多少?知道?这事又?有什么?稀奇!”
觉空闻言不觉呆了一呆,随即自?笑两声,颓然道?:“姜先生说的有理,果真是‘人?之?视己,如见肺肝然’也!老夫昏聩至此,尚不自?知,殊为可笑了!”
转向李孚惨然说道?:“存忠我?也不想见他?了,如今我?是个无用之?人?,见他?又?有何益?存忠为人?忠直,只是性子太过耿介……往后,托庇你好生看顾他?吧。”
李孚道?:“大师父放心,存忠与李孚世交生死,胜过至亲骨肉,何须多言!”
姜蒙方笑道?:“学生还听说了一事,却不知是真是假。听说李悃早年在京城,也曾娶妻生子。如今把老婆孩子都在某地藏匿下了,只他?一个人?到了寿州,瞒的世人?不知。大师父与他?情同父子,可知实情么??”
他?此话一出,李孚和觉空都是一惊。李孚诧异道?:“有这等事,先生哪里得来消息?”
姜蒙方道?:“学生也是在京时听的传言,朦朦胧胧,不知真假,更不知他?家眷何处安身,所以没?敢跟李爷说。现下大师父在,正好请问大师父,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觉空先是惊异,继而?默然不语,半日摇头道?:“老夫不知此事,多半是空穴来风,如若是真,这么?大的事,他?纵瞒着别人?,应该也不会瞒着老夫!”
姜蒙方冷笑一声道?:“那也未必!似学生和李爷这等一心一意,不留退路,至死不变的,能有几个?如今风云莫测前程未卜,李悃留一招后手?也在情理之?中,大师父说,是也不是?”
觉空听他?提到李悃时,就知道?李孚断然不会放自?己去了。原来李悃就是李存忠,本是南唐李景达(李璟之?弟,李煜之?叔)一支后人?,南唐国破时,李存忠年纪尚幼,父兄尽皆战死,觉空将他?一人?带走,抚育成人?。上次东岭山相会,李存忠告诉觉空,自?己已有妻儿,并访查到当年哥哥遗下幼子,业已长大成人?。自?己已将妻儿与侄儿秘密安置在一处。将来万一事败,灾祸临身,也不至于连累了他?们。
如此这般,觉空忽听姜蒙方说起此事,心中惊骇,只得推作不知。笑道?:“要是真如姜先生所说,倒是老夫意外之?喜。存忠是皇家支脉,上次见着,我?还劝他?退隐江湖,娶妻生子,好歹给景达公留个后,纵然不能承祀宗庙,也不至断了血脉。他?却不肯依我?,教我?痛骂了一场。要是确有其?事,可不好了!多谢姜先生告知,不论真假到底是一丝念想,老夫如今就死,也能瞑目了!”
姜蒙方笑道?:“大师父,您连李悃都说服不了,何必还说别人??据我?所知,当年就是大师父要保存实力,四方走跳,李爷进京与秦爷联手?,也是您老人?家一力促成。如今您初心变了,我?等却已鞍前马后,付出半世心血,更有秦助公英魂不远,岂是说退就退的?大师父,依学生愚见,您老人?家只管安享晚年,早晚诵些佛经,超度既往英灵,别的事,就别搅乱了吧!”说毕哈哈大笑。
他?这一番话无礼之?极,却不追问李存忠家眷的事了,觉空顿觉心里一松,没?生气,反倒点了点头,苦笑道?:“先生说的是,如今是我?心生后悔了。你们都没?错,存忠也没?有错,错只错在老夫,当年教错了他?……”
略作思忖,又?摇了摇头:“不对,我?也没?有什么?错,当年老夫所作所为,只是从心而?已,如今也是,呵!呵呵……”连笑了两声,仰首叹道?:“匪上帝之?不时,利势易焉!老夫一生不曾昧心行事,我?有何错,又?有何悔哉?!”
转向姜蒙方笑道?:“现下老夫只有一事不明,请教先生,人?人?都有缘故,却不知姜先生坚心似铁,又?是什么?缘故?我?看先生年纪,不过四十几岁,难道?身上也背负血海深仇,重责大任,或者,先生是要做那陶朱姜尚、赵普一流人?物么??”
姜蒙方仰头大笑,说道?:“就是学生有此心,又?有何妨?大丈夫生来一世,纵不能流芳千古,亦当遗臭万年!这等乱世,谁家往前追溯,没?有一笔血泪帐?那郭威人?人?都说他?好,乾祐三年,汴京城抢掠三日,又?有多少人?托赖他?家破人?亡!我?姜家祖上,本是老实本分百姓,就为不服劫掠,被杀的被杀,自?尽的自?尽,一夜之?间,数十人?口,只留我?父一人?劫后余生……敢问大师父,佛家不是讲众生平等么??难道?只你皇家恩仇便是天大的事,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觉空冷笑道?:“既是众生平等,你看那庶民?百姓,万般隐忍,谁不是要平安过活,一旦天下战乱,又?有多少无辜的人?遭殃,先生乃祖不就是其?中之?一么??要是人?人?都如先生这般想,世上永无宁日了!你不过为了一己之?私,权力欲望,何必追根溯源,寻这陈年老账做借口,实为可笑!人?世间功名成败,都是天数,岂是人?力所能为也?历代开国的帝主,哪一个不是顺势而?为,如今好好的太平盛世,却要逆天而?行,称王称霸,不过都是狂心妄想罢了!”
话犹未落,只听李孚道?:“大师父此言差矣!自?古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难道?赵匡胤就是天选之?人?么??大师父可别忘了,当初赵匡胤强霸江南,多少人?家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大丈夫立于世间,活的是一腔血性,当年寿州刘仁瞻誓死不降,把他?乃郎都弃了,连柴荣也起敬,依大师父说,倒是他?错了么??”
原来李孚虽然姓李,却和南唐王室没?什么?关系,方才听觉空说李悃是正支皇室血脉,心里就觉不痛快了,又?听他?说“功名妄想”的话,更是刺耳。忍不住开口反驳,语中带着不忿。
觉空一时哑口无言。反是姜蒙方在旁笑了,劝李孚道?:“李爷这又?何必!大师父只是年事已高,想法变了。他?老人?家也是为了咱们晚辈好,要是真都看开了,想必,他?老人?家今日也不会来这里了!”
李孚略作平复,向觉空拱了拱手?,没?言语。一时房内鸦雀无声。
觉空长叹一声道?:“姜先生真是智人?。老夫已明白?了,世间事,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因果各自?,岂是我?一己之?力所能左右。从前做过事,是我?之?业也!今番来此,亦有我?之?因也!诸位亦是如此,何来对错之?分?原来因缘相依,业力轮回,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呵呵……”笑了两声,思忖说道?:“果然佛言不谬,空花泡影,全是因缘和合而?生,确是如此。”说毕又?笑了。
他?在宝华寺念佛诵经,静修打坐,一直不解经书其?意,如今临近生命尽头,忽然有所领悟,一时间心中豁然开朗,如同放下千斤重担般,无比轻松。动身就要站起来,忽觉心头一阵烘热,喉咙里一股咸腥涌了上来,强自?压了回去。
笑说道?:“老夫原以为,今生结果必是宝华寺了,不想却是这里!好好好,故人?在侧,也算是老夫有始有终,得其?所哉!一切都是定?数……很好!很好!”
忽听见外面脚步声杂沓,有人?叫道?:“大公子……您不能进去!”紧接着听见“啪”、“啊哟”的声响,像是谁挨了一记耳光,随即门“嘭”一声打开了,李孟起大踏步走入来,手?上按着腰间佩剑。身后家人?一手?捂着脸,向前叫道?:“老爷……”
李孚挥了挥手?,示意家人?下去了,只见又?一人?跟着走进来,却是云贞。
原来云贞和桂枝回上房院里,还没?进屋,就遇见李孟起来了。孟起刚到家,衣服也没?换,赶来要见母亲。看云贞走在前面,叫住笑道?:“表妹,你去哪里了?”
云贞心中焦虑,正不知如何是好,见他?来如同见了救星。怕姑母听见,连忙使眼色,从院中走出来。孟起不知就里,只得转身跟着出来了,疑道?:“表妹怎么?了?”
云贞如此这般,把给觉空大师父诊病,服药有假的事告诉了。李孟起脸色沉下来:“现在人?都在哪儿?”云贞道?:“在旁边院子,一个叫‘逊斋’的地方,我?刚从那里来的。”
孟起回身便走,云贞叫住道?:“表哥,我?与你一同去吧。”桂枝紧紧跟随在后,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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