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时茶
柳华随他进了寝殿, 给他诊治之后, 颇为惊讶:“殿下这是吃了某种催情的东西,能忍到?现在?, 已实属不易。”
惊讶的同时,也颇为褚瑶捏了一把汗:亏得太子殿下意志坚强,生生忍耐住了,若一个忍不住,她?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可有法子医治?”裴湛感觉自?己忍得就快要炸开?了。
“最快的法子,是纾解出来……”他刚说完,便被裴湛瞪了一眼。
废话,要是能纾解,早纾解出来了。
柳华讪讪一笑,从药箱里翻出一套银针来:“吃药自?是来不及了,只能针灸……”
*
褚瑶在?东宫找了一圈儿,也没见到?奶娘和鸣哥儿。
阿圆也不在?这里。
她?去问门口的侍卫,才知自?她?失踪后,永和宫便派人将奶娘和小皇孙接过去了。至于阿圆,似乎是在?太子面前说错了话,被安排到?别的宫苑干活了。
“鸣哥儿在?永和宫过得可还好?阿圆被安排去哪个宫苑了?”
那侍卫拱手道:“属下不太清楚,褚娘子可以去问问太子殿下……”
这个时候褚瑶自?是不敢去打扰裴湛,甚至连殿内也不敢靠近。她?腹中甚饿,这些日子一直吃不饱,今日更是滴水未进,索性便去小厨里找找还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还未至晌午,小厨里只预备了些菜和生肉,还没开?始蒸炒。厨娘见她?饿的厉害,便赶紧烧水给她?煮了一碗清汤面条,卧了两颗荷包蛋。
褚瑶干脆就坐在?锅台边上,就着热腾腾的蒸汽,吃了这二十天以来第一顿饱饭。
“这大抵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了……”久违的饱腹感让褚瑶倍感安全,也让她?这些日子高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褚娘子客气?了,只是简单的一碗面罢了,”厨娘被她?夸得面露喜色,“等晌午,我?给褚娘子做大片羊粉汤,这个季节,最适合喝这个汤了……”
“好啊……”褚瑶笑眯眯地?与她?言谢。
两人正说着话,洪杉却找过来,说是太子殿下让她?去寝殿。
褚瑶闻言一愣:怎的还要让她?过去?连柳太医也没有办法医治么?
“褚娘子,莫让太子和柳太医等着急了。”洪杉催促她?。
想到?先前在?客栈裴湛对她?的所作所为,褚瑶硬着头皮站起?身?来,临走时抓了两颗大蒜塞进嘴里……
好辣!
甫一进入寝殿,便看到?裴湛光着上半身?坐在?床上,身?上扎着许多银针,眼下他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眼眸也如以往一般清冷平静,想来那药力确实已经?缓解了。
褚瑶瞥了一眼,忙移开?了目光。
“柳华,给她?瞧瞧……”裴湛这会儿身?体已经?没那么难受了,看向褚瑶时心里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了。只是想着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瘦了这么多,担心她?身?体亏损,所以特?意叫她?进来,让柳华帮她?诊治一番。
不过看她?方才磨磨蹭蹭进来的那股劲儿,便知道她?肯定又以为他要对她?做什么,呵……
柳华替她?仔细诊脉,发?现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但好在?并未伤及元气?:“褚娘子这些时日有些亏损了肠胃,不是什么大问题,日后慢慢进补即可……”
褚瑶以手掩口,道:“多谢柳太医。”
柳华身?为太医,嗅觉灵敏,纵然她?有心遮掩,他还是闻到?了那股生蒜的味道,便补充了一句:“最近少食辛辣之物,葱姜蒜都要少吃……”
褚瑶尴尬地?点头:“是,我?记下了。”
时辰差不多了,柳华帮裴湛将身?上的针取下之后,便背着药箱告辞了。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褚瑶仍是别着脸不敢看,听到?对方轻笑一声:“以前又不是没见过……”
以前他们?是夫妻,夫妻之间坦诚相见自?是没什么,现在?和以前能一样么?
褚瑶估摸着他已经?将衣服穿好之后,才转过头来,想问一问鸣哥儿和阿圆的事情。
“殿下,我?听说这些时日鸣哥儿一直在?永和宫由皇后娘娘教养,想来应该被照顾得很好吧?”就算一开?始鸣哥儿不适应,但如今已过去二十天,想必他也能接受旁人的照料了。
裴湛拧眉看她?一眼,自?她?的话中察觉到?她?定然又生出了离开?的心思?,幽黑的眼底便浮出一丝不愉来。
他费尽心思?将她?救回来,可不是为了放她?离开?。
“永和宫再好,也不如你亲自?照料的好,待孤缓缓,便去永和宫将鸣哥儿接回来……”
“不用,”褚瑶忙出声阻止,解释道,“我?不是想把鸣哥儿接回来,我?是想……”
“不许!”
褚瑶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一口否决,语气?凶得将她?吓了一跳:“可我?还没说完……”
“孤现在?不想听!”他站起?身?来,“孤现在?就去把鸣哥儿抱回来!”
她?只要见到?了孩子,定然会舍不得离开?。
褚瑶上前拦住他:“殿下,请听我?把话说完。”
“你想要说什么?”他步步往外走,将她?逼得步步往后退,瞳色幽暗,声音低沉阴冷,“你又要和孤说,你要离开?这里?”
褚瑶有些愕然:她?什么都没有说,竟就被他轻易地?猜了出来。
他逼得她?退无可退,身?子撞到?桌角上,她?痛得一躲……
可身?前是他宽阔的胸膛,长臂将她?困在?他与桌子之间,她?无处可躲。
“你不要找你的哥哥了么?”他说,“你不要鸣哥儿了么?”
“可我?也要活下去啊……”褚瑶委屈道。
这二十日像是一场噩梦,她?如同一只毫无招架之力的羔羊被人随意摆弄。暖香楼里的屈辱,栖霞山庄的担惊受怕与食不果腹,她?甚至夜里做梦都会梦见自?己被人一剑刺穿了脖子,丢弃在?荒山野岭中……
“我?来京城只是想照顾我?的儿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要害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我?来这里本就是一个错?”满腔的愤懑让她?情绪激动,她?肩膀颤抖不已,极力忍耐着不想哭出来, “殿下若不愿意继续帮我?找哥哥,我?也不强求。我?去衙门报官,求他们?帮忙寻找……”
“你想让衙门帮你找?天真!”他恼怒于她?宁愿去求助别人也不愿继续求他,可是看到?她?颤抖的身?子,咬着唇极力忍耐的样子,那些难听的话,他便也说不出口了。
他扶着她?的背,安抚着,将她?一点一点拥到?自?己怀中:“孤知道这件事情吓着你了,孤同你保证,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宫中诡谲,人性复杂,你自?己也要学着识人,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褚瑶极力地?摇头:“我?学不会,我?不适合待在?这里,我?不想学……”
“你要学,”他不容置否,带着些许严厉的语气?,“不止要学鉴貌辨色,也要学宫廷规矩、世故礼仪,孤还会为你请一位夫子,教你诗书礼乐……”
褚瑶听着很懵:“我?学那些作甚?”
“你温婉淑良,善解人意,若与普通人做夫妻,自?是他人之福,可若做储君之妻,还远远不够。”他搂着她?的腰,轻轻抚摸, “若为储君之妻,不仅要才貌双全,端贤表仪,更需毓德厚臻,于我?有辅佐之力……”
褚瑶仰头看他,眸中尽是不敢相信:“储君之妻?你是说……要我?做你的……”
那三个字,她?竟不敢说出来。
“做我?的正妻,做这东宫的太子妃……”他低头与她?视线交缠,句句诱惑,“你愿意为了我?去学那些无聊的东西吗?”
褚瑶却是胆怯了:“可是我?……出身?低微……”
“古有明君在?遴选太子妃时,会刻意挑选清贫百姓家的女儿,以此来辅佐太子节俭勤政,”他温柔地?化解着她?的自?卑,“所以出身?一事,你不必有顾虑。”
“可我?资质普通,怕是学不好诗书礼乐……”
“没有试过,怎知学不好?”
“我?自?幼从未入过私塾……”
“可你不是能识文断字么?”
“那是因为幼时两位哥哥从私塾回来后,闲暇之余教了我?一些……”后来她?嫁入陆家,不用再为生计奔波之后,从陆家的藏书中也自?学了一些。
“你未曾受过真正的教化,却偶尔也能引经?据典,出语成章,说明你资质尚嘉,孺子可教。”他鼓励她?,“诗书礼乐于你来说定然不难,你也不必全部精通,独擅一类也是可以的……”
褚瑶被他夸得有些恍惚:“我?真的……可以么?”
“孤说你可以,你就可以……”眸中那潭幽暗的湖水泛起?深情的波光,引诱着她?走进溺在?他的柔情里。
她?睫羽轻颤,眼神迷离,乌黑瞳仁里映的都是他。
实在?诱人。
目光缓缓游移到?她?樱红的唇上,脑中难免想到?今日在?驿馆之中,他如何在?这张唇上辗转冲撞,肆虐索取……
微微挑起?她?的下巴,迎上那双莹润,却在?咫尺之间停滞许久,最终将人按在?怀里,狠狠地?叹气?:“以后少吃点蒜……”
第36章 添堵
裴湛同她说的这些话, 褚瑶很是心动。
倒不是心动那太子妃之位,而是心动于?他夸她?资质尚嘉,孺子可教, 还说要请夫子教她诗书礼乐。
幼时?家贫, 父母宠爱她虽多过两个哥哥,但是在读书这件事情上, 却是从未考虑过将她?也一并送去私塾与两个哥哥一起读书。
不止是她?,村里的其他女孩子, 也鲜少有读书的机会。
她?如此,表妹秋荷亦是如此。
而苏念之所以?能成为远近有名的才女, 是因为她?有一位饱读诗书的秀才爹爹。
她?以?前也曾问过父亲, 为何两个哥哥能去私塾读书, 自己却不能?
父亲同她?说, 女子读书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只有富贵人家才舍得给女儿花钱请夫子, 穷人家能让儿子读书, 已是不易。
她?又问父亲,为若穷人家只有女儿没有儿子,是不是就可以?让女儿读书了?
父亲还是摇头, 说不是, 女儿家只需要长大以?后嫁一个好人家就可以?了, 读书对她?们来说并无什么用处。瞧那些做官的人,全都是男子, 所以?女儿家读书能做什么呢?连科考都没有资格参加……
她?说不对, 明明是因为女子自小没有机会读书, 所以?才没有资格参加科考,更别提做官了……
父亲因她?这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同她?说:“反正?老?话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老?祖宗是这般教诲的,说女儿家不用读书的……”
如此褚瑶便一直深深记着这句话,后来她?在陆家的藏书中找到了这句话,她?反复将这本书读了好几遍,才悟到这句话其实是教诲女子,倘若没有才华,须得以?德行来弥补,而并非是父亲说的不让女儿读书的意?思。
只是那时?候父亲已经去世好久了,她?再也没有机会和?父亲解释那句话真?正?的含义了。
孩提时?想?要读书的愿望,到了今日终于?有机会实现,她?高兴地在裴湛怀中点头:“殿下,我?想?学!”
她?想?学很多很多的东西,不是为了成为他的太子妃,而是成为更好的自己。
裴湛看?到她?雀跃欢喜的表情,心情也不禁跟着转好。
其实自从接她?入京的那一日,他便没想?过再让她?回?去,可曾考虑过该如何安置她?。
让她?做太子妃?以?她?目前的资质,显然是不足以?与太子妃之位相配的。
让她?做良娣或是良媛,她?怕是也不会愿意?。
先前一直没有想?好,便只能先拘着不让她?离开。直到她?失踪这些时?日,他脑中一直紧绷着,每日每夜,强烈的不安总是将他包裹缠绕,无法摆脱。思绪从未有过这么长时?间的失控,每时?每刻,想?她?,担心她?,害怕以?后再也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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