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时茶
裴湛笑道:“你这是在使唤孤做事??”
褚瑶理所当然?道:“殿下得了满足,为我做些事?情不可以么?”
他俯身问她:“那你可有满足?”
呵,男人,总是分外关注这种事?。
她轻声“嗯”了一句:“有一点吧。”
“只一点吗?”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她方才?明明也失了态,一声大过一声,竟还嘴硬只说有一点?
他趁着擦拭的?机会捏了捏她:呵,嘴硬的?女?人。
褚瑶离开时雪已经?铺了满地,脚上?依旧是来时穿的?那双鞋子,不过已经?烘干了许多。
想到裴湛蹲在地上?帮她烘鞋袜的?样子,不免就想笑。
随即又想到明日就要?离开京都,便?又笑不出来了。
承奉司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褚瑶回眸望了许久,才?慢吞吞回到马车上?,倚在车厢上?没一会儿人便?晕了过去……
褚瑶离开皇宫不久,裴湛便?被从承奉司被放了出来。
靖南王再有两三日便?能?抵达京城,皇帝的?意思,还是倾向于让他这个做太子的?去迎接靖南王,更显真诚。裴湛却是不愿,推辞说这几日有私事?要?忙,正打算告假三天。
皇帝一听?是私事?,便?板起脸来:“有什么私事?,能?比靖南王的?事?情还重要??”
裴湛说:“阿瑶回绥州了,鸣哥儿一时不能?接受,如今情绪敏感,易哭易闹,我这个做父亲的?自要?好生安抚,免得他日后心?里留下些毛病……”
鸣哥儿如今已经?一岁半了,有些事?情似懂非懂,褚瑶走得匆忙,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肉眼?可见的?患得患失起来。白日里总赖在他怀里,晚上?也要?他搂着,夜里哭醒了闹着要?娘,谁也哄不住,唯独他耐着性子多哄些时候,才?能?哄好。
皇帝自是不悦,让他不要?因小失大。
裴湛无声冷笑:“父皇不心?疼自己的?儿子,还不许我心?疼自己的?儿子么?”
皇帝微怒:“朕予你厚望,自是对你严厉了些,不过是让你在承奉司反省几日,你怎的?还委屈上?了?”
“父皇要?罚儿子,儿子只是只能?认罚,可阿瑶何其无辜,孙大儒又何其无辜?”裴湛自承奉司出来之后,才?知道褚瑶执意要?离开这里,不仅仅是因为他被关进了承奉司,更是因为母后用孙大儒的?事?情要?挟她。
他派人去检查孙大儒的?马车,那车辕不是无故断开的?,有人事?先将那车辕锯开了九分,再用同色的?蜡油封住切口,晾干之后,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孙大儒年老体弱,本该颐养天年的?时候,若非他执意请孙大儒来宫中授课,他老人家本不会遭受这样的?伤痛。
“你为了一个女?人竟敢质问朕?”皇帝气得骂他逆子,“你给朕滚出去!这几日别来朕跟前碍眼?!”
*
裴湛回到东宫,心?境很?是不同。
从前她在时,他每日归来总觉舒心?,她或是在陪鸣哥儿,或是在书房读书,偶尔也会掐准了时间出来迎接他,同他抱怨读到了一篇晦涩难懂的?文章,请他帮忙开解。
亦或是书读累了,去小厨跟着厨娘学?做菜,一身油烟气地拉着他到桌子旁坐下,指着其中两三道菜说是她亲自做的?,叫他多吃一些。
他已经?习惯了她每日都在,那种将她握在手心?里,她哪里也不会去的?感觉,让他颇为心?安。
如今东宫依旧是那个东宫,初雪之后便?烧起了地龙,温暖适宜,再不会有会将她熏哭的?劣质木炭,可她却不在这里了。
回到东宫,迎接他的?只有鸣哥儿的?哭声。
先前她在的?这些日子,鸣哥儿已经?不怎么爱哭了。
虽然?她因为读书而有些忽略了鸣哥儿,陪他的?时间也不算多,可她人就在宫里,鸣哥儿和奶娘阿圆她们玩累了,拔腿跑到书房,推开门就能?看到他。
娘在这儿,和娘不在这儿,是大不一样的?,小人儿其实?心?里都懂。
裴湛从奶娘怀里将鸣哥儿抱过来,让她去收拾一些鸣哥儿的?衣服和小被子,与他一起出宫一趟。
“殿下要?带小皇孙出宫?”奶娘顺口问了一句。
“去绥州,”他说,“叫上?阿圆。”
奶娘便?匆忙下去准备了。
裴湛擦了擦鸣哥儿的?眼?泪:“莫哭了,带你去见你娘。”
小人儿显然?听?懂了,哭声一停,吸了一下鼻子,随即又嚎道:“鼻鼻……鼻鼻啊……”鼻涕吸进去啦!
裴湛哭笑不得地给他揩了揩鼻涕。
为了不让明儿再路上?受到颠簸,裴湛特意叫人在车轮上?裹了鹿皮,车厢中铺了两层厚厚的?毯子,坐榻下面卧着十余个灌满热水的?汤婆子,藏在两层毛毯下,既能?避免烫着人,又能?叫车厢里暖和许多。
鸣哥儿大抵是记事?以来第一次坐马车,很?是新?鲜,又有许多小玩意儿作伴,加之奶娘和阿圆好生哄着,后来马车把小人儿晃困了,他被奶娘抱着睡了长长的?一觉,总算顺利地抵达了绥州。
在这之前,裴湛收到过洪杉的?两封信。
一封是他们已经?回到绥州,褚瑶的?温热之症还没好,在家中断断续续昏睡了两日。
第二封是褚瑶才?病好,便?去甜水铺子忙活了,顺便?张罗第三家铺子的?事?情。第三家铺子她打算花钱入别人的?商号,说要?与人家学?习经?营之道。
裴湛知道褚瑶的?甜水铺子开在哪里,于是叫驾车的?侍卫直接驶入瓦肆,在甜水铺子门口停下。
鸣哥儿还在睡着,不能?下车受风,奶娘便?抱着他在车厢里坐着,裴湛带着阿圆先下去。
方一进铺子,便?有一个年轻的?小娘子迎上?来招呼他们,问他们想喝什么?
裴湛环视一周,并未发现褚瑶,便?问她:“你家掌柜呢?”
那小娘子一身利落的?打扮,爽朗笑道:“我就是这里的?掌柜啊。”
裴湛打量她一眼?,回想褚瑶曾与他提到过的?一位表妹,大概就是眼?前这位小娘子了。
“你就是秋荷?”他说,“阿瑶的?表妹。”
“郎君认识表姐?”秋荷也觉得眼?前这人颇为眼?熟,只是对方周身的?矜贵之气叫她不敢多瞧,如今细细看上?一眼?,才?恍然?大悟,“啊,你是陆郎君!”
秋荷并不知道裴湛与陆少淮之间的?事?情,将他认作陆少淮也实?属正常。
倒是厨房里的?知叶听?到“陆郎君”三个字,便?赶忙走了出来,瞧见他身边站着阿圆,便?知晓眼?前这位不是陆郎君,而是太子殿下了。
她上?前行礼,带了几分恭敬,不敢以“殿下”称呼他,仍是唤他做郎君。
“郎君是来找阿姐的?吗?不巧,阿姐她出远门了……”
裴湛闻言微怔:“她去哪儿了?”
“清州。”
“去那里作甚?”
“阿姐想开一家分号,只是在绥州城没有找到合适的?商号,听?说清州那边经?商的?颇多,有许多闻名天下的?商号,便?打算去那里找一个,引到绥州城这边来……”
“洪杉和程鸢与她一起去的??”
“是,还有苏念姐姐也一并去了。”天气寒冷,苏念给学?生放了假,要?等明年开春才?会重新?开私塾。
裴湛心?头隐隐觉得不对劲。
离开了皇宫,她倒是有闯劲儿了,清州在南方,离绥州约有千里,她竟说去就去了?
怎的?好似有故意逃走的?嫌疑?
还是知晓他会来找她,所以故意躲开了?
总不能?真的?只是单纯的?去寻商号?
裴湛怎么觉得,原本紧紧握在手里的?风筝,他只稍稍松懈了一瞬,竟被她得了机会,衔着线飞走了。
呵,那日在承奉司就不该信了她的?话,让她回绥州。
第44章 偶遇
官道两旁, 枯树枝上凝着冰凌,闪烁着微弱的寒光。
一辆华盖轻车驶过,马蹄急踏, 往南驶去。
褚瑶离开皇宫时, 叫洪杉从书房里搬了一箱书回?来,如?今正?好排上用场, 她?与苏念一人拿了一本,各自翻阅。
程鸢不感兴趣, 抱着剑闭目养神。
才看了半本,马车便停下了, 洪杉隔着车门与褚瑶道:“褚娘子?, 这里有一家茶寮, 招呼咱们下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正?好叫马儿也歇歇脚,吃些草料……”
褚瑶说好, 与苏念和程鸢一起?下了马车。
方一下车, 便被冷风灌得咳嗽起?来。
苏念帮着她?拍了拍背,有些心疼:“病还未好利索就出远门,我说让你等到?明?年开春暖和了再出来, 你非是不听……”
洪杉要了一壶热茶和两盘果子?, 让她?们三位娘子?坐下慢慢饮用, 自己便去照看马匹了。
褚瑶连着喝了三杯热茶,才将咳嗽压下来, 同苏念说:“那?铺子?我买了半年了, 一直空置着实在可惜, 如?今瓦肆坊市的生意日渐红火起?来,咱们早日开张, 也能早些占得先机……”
“话?是这样没错,可身体要紧,寒冬腊月的天里去那?么远的地方,像是躲什么似的……”
褚瑶捧着热茶笑?了笑?,没再继续解释。
她?确实在躲裴湛。
那?日她?在承奉司说她?骗了皇后,其实不是,她?没有骗皇后,她?骗的是他。
孙夫子?的事情让她?意识到?,她?根本就不适合待在皇宫这种勾心斗角的地方,
她?无法接受身边人因为自己而受到?连累,今日是裴湛和孙夫子?,明?日就可能是鸣哥儿,甚至阿圆,她?能抵得住几回?呢?
裴湛说让她?去庄子?里躲几日,等他出来会解决此事。
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罢了,皇宫里讲君臣,讲孝道,唯独不讲人情。
裴湛虽是太子?,但也是臣子?,是陛下的儿子?,皇后说的对?,太子?权力再大,能大的过?皇帝吗?
她?能一辈子?躲在裴湛的身后吗?
为着自己的私欲,连累身边的人,这不是她?想要的。
及时止损才是。
苏念见褚瑶只喝茶不说话?,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她?是个心思细腻的,料想褚瑶去京城的这半年,应该不只是单纯地照顾孩子?。
若普通人和离,双方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才好,而鸣哥儿的父亲不仅接褚瑶去京城,甚至一待就是小半年,显然不合常理。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之间有一人,对?对?方还有余情。
前些日子?褚瑶带病回?来,高热不退足足烧了两日,她?去探望她?时,听知叶说她?一整日都未曾吃饭,也不愿说话?,想来是在京城那?边遇到?了一些事,且不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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