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诗槊
“吴玥死节?”苏瀛一副不可置信的语气,目光中露出一丝颇觉可笑的意味,“你放心,像他这样的出身,是不会死节的。不过长史所言,诚然中肯。既如此,我等且拔军徐徐前行,以观形势。”
湓口城南尚有一片广袤的原野,再往南便是大江汇流。此时苏瀛已乘舟楫西进,眼见经过柴桑旧邑,江流陡急,而再往前便是水道转折处,得见大江平流。苏瀛只觉数日内时来运转,不禁击楫高歌,左右也不乏颂扬附和之声。
忽然,一支羽箭噌地一声扎入船头。苏瀛大惊环顾左右,只见原本围拱主舰的前舰俱都避开,展有“魏”字大旗的艨艟巨舰很快行驶至眼前。一众精甲兵士放下舢板,连接两船,随后皇帝在一众亲卫的围拱下,踏上了苏瀛的主舰。
刀锋出鞘,寒刃划过苏瀛的腰间,招摇的大红璎珞旋即飞入江流。只闻上首帝王冷声道:“昔年朕曾疑虑慕洲是否为檀道济,今日果然。”
苏瀛并未下跪,只是冷笑道:“陛下既知檀道济,岂不闻自毁长城之语?”
元澈的目光充满鄙夷:“虎牢五千忠魂,才是国之长城。檀道济以此自比,未必太辱长城千古之名。”
第420章 殿宇
是日, 苏瀛被除扬州刺史、褫夺军节待罪,亲征大军由江水向北包抄,逐武昌等四郡楚军, 与之决战。朝阳回下舳舻千里,万乘之师终于涌向残破的湓口城。
湓口城下黑暗的最深处, 吴玥慢慢抬起头, 天地之间仿佛顷刻归于沉静,只能听见穿梭疾驰的战马在铁罩下低沉且粗重的喘息。他知道他即将力竭。天光塌陷,连同那片晨雾中的海市蜃楼也变得混沌不堪, 如同他家祖祖辈辈数代的长枪,搅动在乱世的沟渠中。
那片乱世的沟渠, 长年滋生着自私、冷漠的沟渠,注定怀抱着猜忌与冷眼, 少些忠义与责任,在簪缨鹤氅与粉香石散的遮盖下, 如同姹紫嫣红的血瘤,安然地蛰伏于国家的心脏中。它时而无害, 时而作痛, 时而让帝国举起手中的割刀,却最终死于投鼠忌器的无奈。
在诅咒的轮回中,臣弑君, 兄弑弟,父弃子,子弃父, 美姬藏鸩, 名门通贼,胜者饮血, 败者食尘。在甜美的鸩酒中,古老的江河下,有罪者、无罪者,尸骨皆积成山,仅仅为了那一颗颗寂寞而炽热的权欲之心。非死于贼寇,而死于朝堂。这个来自前朝数百年的诅咒,或许,他根本无法以一己之力抵抗。
一片血泊中,身中数箭的吴玥再次抽枪回望,两名兄长淡白色的身影屹立于江畔,成群的黑鸦掠过他们的头顶,向自己扑来。吴玥眨了眨眼。
日影移过,刀影移过,一滴雨水顺着兜鍪划过吴玥的鼻梁。他惊觉他还活着。
白马仰头长嘶,将天空撕裂了。远处,金色的秋日下,一支长槊挥出一道寒光。
“众将听令,随朕冲阵杀敌!”
嘶吼声、战鼓声在莽莽荒原上响起。左翼、右翼,紧急集结的方镇突骑如紫电一般冲杀而出。
在城下苦战的吴玥与其兵众,在震天的喊杀声中看到了“魏”字旗如浩海一般的援军,也看到了一马当先、数位猛将簇拥左右的帝王。与此同时,训练有素的楚军也在同一时刻,调转了白刃的方向。
元澈身跨黑马,手执长槊,单手轻挑,挡在前方的无数利刃犹如花枝一般被掀起。紧接着,马槊上的银簇如流星一般刺向前方,突骑强大的贯穿力,轻而易举穿透了对方的盾阵,刀兵交响,最前方的阵型已被践踏蹄下,踩入尘埃。
元澈抬手重挥长槊,任浩荡江风拂动兜鍪上红色的长缨,拂动他身体里属于鲜卑的血液、属于汉人的血液。血液穿过心脏,划过喉间,引发噗呲噗呲的耳鸣,仿佛在兴奋地宣告他逃脱了诅咒的樊笼。
而孕育他的皇权在观看他对至高的绝弃,辅佐他的臣工在观看他对功业的绝弃,憎恶他的世家在观看他对权力的绝弃,养育他的土地与人民则在观看他对自身肢体乃至生命的绝弃。于此同时,他自己,则看到那几百年从未变动的青史书页,记录一个君王为臣子陷阵或可悲、或可笑的故事。
或许,无论生死,他都将溃败。这则故事也会随着后来执笔者的种种政治目的,阐释出不同的新意,告诫所有未来即将执掌这片山河的明君们。
或许,青史之中,他会被这样记载。某帝讳澈,神皇帝长子也。而后罗列他在为几年的兵灾人祸,政令喻教。后因陷阵而死,或云镇将之诛。最后或许还会有“使臣曰”这样的注评:褒姒共叔带并兴,襄后与南夷俱运。
他不知道洛阳的褒姒是否还在坚守她的城池。褒姒是否真为褒姒,叔带是否真为叔带,也不是他们能够定论的了。
但他与她都知道,那些百姓、士卒以及未来的某一些人看到的并不是这些,记住的也不是这些。战报可以说谎,但战线不会;记事可以说谎,但人事不会;仕人可以说谎,但世人不会。当执笔者肆意打量历史的□□并为她换上心仪外衣的同时,并不知道总有一些人可以窥见那一片片永远耀眼的灵魂。
没有君王,国仍可为国。没有门阀,国仍可为国。然而没有他们,国不过是国土,至于灵魂早已不复存在了。
艳阳下,长枪与长槊并进,白马与黑马骈驰。
一支马槊刺过。
“陛下小心!”
陆昭生产可谓顺遂,但一连几日宫缩疼痛,也不得不卧床休息。深秋瀑雨,她与婴孩拢在床榻一角,几只麻雀在檐下扑棱来扑棱去,次方天地似乎只有安睡是才是寂静的。
在这方梦里,月华如昼,月华如霰,时而如锦云捧珠,五色鲜
荧,时而磊落相匝,如刺绣无异。隔着那道深深宫墙,是夕日一双人影,交颈喁语。
“孙策伤面,悲愤而亡,我不愿为此,令卿卿守寡。”
那人影越来越真,暴雨似化为金戈铁马在梦中驰啸而过。触犯利益的英雄,被亡魂深深憎恶的英雄,身披鲜血与箭簇默默走来,慢慢伸出手,在微微颤抖中,他用指掩住了她的嘴唇。
声音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旋绕在梦境里,如同深宫中的更漏与敲梆,同步同调地交叠、覆盖,在某一时刻,共同发出最终的振鸣。陆昭猛然惊醒,只觉得整个房间都是他的声音,虽然他并不在此处。
天地间是如此寂静,陆昭垂下头,先听了听身旁女儿均匀的呼吸声,才继而听到窗外的雨声,又噪又碎,此起彼伏,这是真正的现实。可梦却由人编织,瑰丽的人生弧线,挣扎与妥协,迷茫与叩问,反抗与镇压,解脱与不得解脱,由来已久,早有定论。
阁内几名近侍早已疲惫入睡,陆昭披衣起身,手执灯烛,默默推开窗。暴雨的轰鸣掀入阁中,在一片晦暗中,那点昏黄的烛光仿佛是天地间唯一的颜色。同样,穿过浓浓的黑暗,陆昭看还到回廊尽头敛袍而立的周恢。
远在洛阳的王峤同样看到了星变。但在掌握着谶纬学以及各种经论的世家眼中,那条黯淡的光带无疑是更具有利用价值的舆论之剑。荧惑入南斗,出斗上,行疾,天子忧。又因皇后早产诞女,濮阳王入洛或许是那片淡红色星云下可以演绎的最美好的故事。
而这个美好的故事,也在今日雨夜迎来了它的最高.潮。
江州军报,皇帝陛下于湓口与储君交战,身负箭伤。现以吴玥假节钺,加骠骑将军,督荆、江、扬、豫、兖、司六州军事。
军报由江州刺史府与征东将军府共同发出,并附加有皇帝印玺的诏令,只因骠骑将军印未授,而先以征东将军府署名。军报通过阊阖门,吴淼处也有确认,因此命人将诏令直接送往禁中西省,并传话督促王峤安排濮阳王入洛事宜。
王峤接过军报,干笑几声:“若只是箭伤,便不必授吴玥如此权柄。只怕陛下伤势甚重,更有可能是为保前线军心,秘不发丧啊。”
王俭却颇为疑惑:“若是秘不发丧,何不见皇帝大宝传入京中?陛下当知陆氏产女,无子嗣可继位,总不能使印玺落入镇将之手?再不济,冯让将军一向为陛下亲重,此事总要回京露面,稍作安排。”
王峤闻言颔首:“你所言也是在理,只是陛下之死恐非南蛮所为。”见到王俭忽然露出惊疑之色,王峤赶忙解释道,“太保此番虽驻守阊阖门,但论兵力,不如冯谏,论先后,不如我等首倡者,若想在时局中获得超显之位,应会在未来某日亲自奉玺与新君。”王峤说完,也知太过纠结此事无益,再向王俭嘱咐道,“事发仓促,也难完满,稍后你随我共赴阊阖门,拱护濮阳王,万万不可出错。”
濮阳王入洛颇为顺利,洛阳令诚然在陆氏手里,但上有中书制诏与司空加印,内有禁军静遏内外掌控大义,陆遗也不好强阻,只得放行。然而陆遗也并非没有应对策略,在濮阳王入都之后,陆遗便主集兵力于都南,确保力量可以覆盖太仓、明台与铜驼街。
虽然已暂定濮阳王将由阊阖门入宫,然而皇宫内部也并非绝对安全。王赫据守北面承明门,但因宣光殿仍禁锢行台重臣,导致金墉城军队意欲冲破承明门,夺回行台一众臣僚。此时,徐宁已经收纳儿子徐凤先前从北门带的兵众,汹汹而来。
眼见自己身后已经气势萎靡的七百宿卫另并亲直、班剑,王峤也不由得面色凝重:“还请右卫将军先守宣光殿与千秋门,控制魏钰庭等重臣,待濮阳王入省,政令即可畅通。此重任,非右卫将军不能担当。”
“司空意欲何往?”徐宁凝视着王峤。
王峤早已召集宿卫,斜望徐宁一眼,随后道:“眼下态势,当尽快前往浮图所,将玄能等人逮捕,整理罪状,再速请濮阳王门下姜弥出任廷尉,以正视听,确认异兆之说。再往皇后居所,引禁军集中用事。”
徐宁微微眯起眼睛。
王峤身旁的王俭见徐宁面色不豫,冷不防地提醒着:“此事,右卫将军不好插手。且此次涉及宗法礼教之大事,过问抉择也属司空分内。”
徐宁只是冷笑一声,转身走出殿外,随后对几名禁军武将招手道:“宫禁之内有司空坐镇,自然无忧。濮阳王入阊阖门,太保、领军资望甚隆,恐逼拶威压,速随我前往阊阖门,迎接濮阳王!”
禁军大部分将领自然与徐宁一道行出。王峤眼见这一幕,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濮阳王入禁中,自然率先景从定事者分功最大,最为看重。且徐宁所言没错,吴淼身为太保兼司徒,吴家手中更可能握着皇帝玉玺,冯谏身为领军多年,如果濮阳王想快速在宫内建立自己的制衡力量,成本最低收益最大的合作对象就是徐宁。而徐宁无非是由冯谏借以制约吴、王两家,亦或是被吴家引用分抗王氏地位,都很从容。
不过你有孟光妻,我有梁鸿案,王俭本身拥有台臣背景,有掌管七兵部,对日后京畿附近及各州的军方人事疏理也极有帮助,又是兖州世族的代表。因此权衡一番利弊后,王峤向王俭使了个眼色,王俭便快速追了出去。
徐宁快步疾行,右手紧紧握在佩剑的剑柄上。他所拥有的渠道得知,皇帝重伤不治,冯让等秘不发丧,前线战事早已尽托吴玥。还说什么诏捕浮图所僧众,整理罪状,分明就是意欲在事后除掉自己。
而王峤之所以让自己等在宣光殿,无非是因尚书令印不在魏钰庭手中,待濮阳王入宫之后,宣光殿不过是一个发布诏令的场所。只要王峤控制濮阳王,并收缴皇后印,那么联合吴家就能够掌握更具权威的制敕权,驻守在宣光殿的自己,不过是陪衬而已。届时再撺掇僧众,自己这个中书令兼右卫将军便可被轻易摘除。
徐宁满面阴骘,望向不远处的浮图所。
殿廊下,王峤望着自己带来的这些兵众,反倒有些担忧。
有了徐凤的前事之鉴,王峤明白由于有吴淼、陆昭两人的存在,宿卫中的情况要比自己想象的复杂得多。这些人通过吴淼、陆归、陆昭等当年任中护军与殿中尚书晋升,可以说能够直接受命于吴淼与陆昭两人。徐宁既已先带人前往阊阖门,自己的剩余力量也就有限。即便濮阳王能够入宫,王峤也没有足够的信心有绝对力量掌控濮阳王。
且控制皇后,必然要与冯谏部交锋,未来三股禁军势力必将有一场交战,接下来的局面会糜烂成什么样子,他也不敢断言。
正当王峤犹豫时,忽有人喊报道:“禀报司空,浮图所走水,现禁卫人手紧缺,可否先请司空调拨部分禁卫前往救火?”
洛阳刚刚下过一场暴雨,此时建筑物潮湿,不会因秋季干燥而走水,此番必是他人纵火。而纵火之人王峤也能猜到,必是徐宁。
王峤心思微动,立刻随那喊报侍卫行出,召集部众道:“走!走!速往浮图所。”
王峤也很明白,眼下局面徐宁、吴家都能成事,若自己再不增加一二筹码,自己的司空之位或许都难保住。于是,一行人赶忙前往浮图所救火。
浮图所大火,直侵宣光殿之东,时值北风起,火势益急。
一切都晚了。
浮图四周弥漫着桐油的味道,大火已至浮图顶,轰隆一声,塔腰的一根立柱折毁了。
由石柱与水磨金砖造就的讲殿尚未被大火侵没,玄能此时起身,道:“你们随我来罢。”
昙静与昙攸原本还在于玄能对峙,闻得此言先是互望一眼,又与其余僧众相视,旋即跟随玄能身后。
玄能领众僧走到佛像前停下,望着佛像袈裟的一角,闭目念了一声“罪过”,而后右手伸向须弥座上。涩平、罨涩、壶门、仰莲、束腰、合莲、罨牙、牙脚,在藻井天窗漏下的光尘中,有金风之轮,有情业之力,有阶道宝墙,有栏楯罗网。正对着南面的石刻上,有真实的人影鱼行其间,缁衣袈裟的剪影被无限拉长,拟就天神的形状,而那无非是游弋于阎浮提众生相的另一种扭曲。
阎浮提即人间。
玄能望向那片洲陆,耳畔有人窃窃私语,其中疑惑者有之,攻讦者有之,曾害人性命者亦有之。曲折的赡部树下有阎浮河,河里的流沙中有阎浮檀金,它们所滋养的灵魂充满了怯弱与愚昧,尤擅忘恩负义与制造恶业。要救他们吗?
狱火炎海再一次冲撞殿体,一些烧焦断裂的梁木木屑顺着佛身滚落下来。
在一片惊惧的人群中,玄能仰头望向藻井下的金身。光尘的背后,是滔天大火所呈现的暗红色,有血肉与焦土的恶腥,在这片恶腥中,佛像上的金漆渐现赤黄,又呈紫气,那本是阎浮檀金的颜色。
如此耀眼。
停滞的手默默按下了那棵赡部树,有铰链的声音,随后一条密道入口在佛台后打开。
玄能对身后人道:“皇后对此事早有预见,命我作此机关。入口就在佛像后,你们速速出逃吧……”
昙攸
听闻此言,眸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后冲向密道入口,一众僧人也纷纷拥向密道。慌乱之中,即便是修行之人也无平日的井然有序,随着殿顶结构一层一层的坍塌,众人的推挤也变得更加疯狂。人群之中,只有昙静回过头,望向玄能:“为何要救我们?师傅当知道,一旦我们逃出,就定会为脱己罪而诬告他人。皇后或将为此所陷。”
玄能看着昙静半晌,一时有些惊愕,随后又了然一笑,垂目道:“悯此南洲众生,果报杂杂,寿命不定,犹如幻化。此三昧,不及诸洲远矣。然阎浮提人仍有三事胜馀三洲。”
“其人于诸教法,勇猛读诵,记闻广博,心不忘失;其人于诸清净梵行,则能精勤修习,期证道果;其土乃是中华文物之国,一切圣贤,皆出其中,其人易化,所以佛之降生,必在斯土。”
玄能走向昙静身前,将一串佛珠交到对方手中:“有此三事胜,怎不堪救?”
轰隆。
“师傅!”
最后一根主梁坍塌,一端落在释迦摩尼像的肩上,一端落在凡人的身躯上,而凡人的身躯又因脆弱与卑微,承受着原本更多的重量。
血水流淌在石砖上,而梁木下的玄能只是死死咬紧牙关,以身躯为密道入口撑出一片空间。
被玄能推倒面色惨白的昙静跪下身来,声音颤抖:“师……师傅不该为我挡此劫难。”
趴在地上的玄能微微抬起头,笑了笑道:“吾踵佛迹而行,是为方便法门。既为方便,必藏祸殃。今日形骸俱毁,乃应失舍取之道,吾坦然领受既可。与物无关,与人无关,你也不必自责。”他望着昙静,用力握了握对方的手,从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丝声音,“快去投奔皇后。”
力有竭尽,生有竭尽。光焰点燃尘埃在空中绽裂开来,飞旋消散,壮美过烟花,宝相如金轮。玄能闭上眼,只听风中隐约有佛铃轻转,梵呗颂声。
“禀报司空,火势太大。”一名宿卫走到王峤身前,“我等已尽力扑灭外围,只是里面的人怕是难活了。”
王峤望着火光弥漫的浮图塔,叹一口气:“相谋者俱行于前,若我等再无所获,恐为他人脚下垫石。走!速去皇后殿!”
此时王峤也比平日多了几分搏命的志气,也等不及援兵入宫,先率宿卫班剑快速前往皇后所居殿室。此时皇后宫苑附近已不乏冯谏麾下宿卫巡逻。见王峤气势汹汹,便有宿卫上前意欲拦下:“王公留步!请王公暂停于左门,容末将先行禀报,再作导引!”
王峤并未理会,只是疾步向前,随后扬一扬手中江州的军报,高呼道:“军情急报,事关国祚,我与太保临危受命,难作详告,亦不可久留。若尔等尚有勇义,速速随我入拱皇后周围,相从共事!”
皇帝生死,王峤不敢多言,但也必须要把事情说的更为危急些。那些轻信者若能集结起来,也是一个颇为可观的数目。
此言一出,宿卫哗然,既难作详告事关国祚,又能让太保、司空同时临危受命的大事也只有几件。很快便有人领队行出,作出表态:“既为国事,某应司空倡义,随司空共事!”
眼见加入的队伍渐渐壮大,王峤的步履更加坚定,一面前行,一面向道旁两边拱手道:“禁军宿卫,世享皇恩,今日誓死,救国于危难,来日功书阙阁,封妻荫子!”
“誓死效命!”
围拱皇后殿乃是甲胄精良的禁军精锐,此时已然列阵,奉命阻击。
王峤也不得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