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寿南山
刘兰香瞅着小儿子纳闷儿:“啥五?”
苏颖倒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对呀!胡老五怎么不在这儿呢?这前头掉下去的肯定是陈大刚啊!刚才陈家跟胡家的人都跑出去了,但陈大刚跟他媳妇儿怎么还没出现呢?就很奇怪呀!”
苏颖低头儿,就见她弟苏谕一个劲儿的扯她的衣服角子,另一只手还指着刚才陈家和胡家人跑下楼的那个楼梯口儿。
苏颖:“…!!!”
苏颖赶紧抱起她弟苏谕,又拽上她妈刘兰香:“妈!妈!赶紧的,这上头肯定有事儿!”
母女几个颠颠儿的就跑上了二楼,果然,苏谕刚才想的没错,这二楼上头也是人满为患,只不过人群的中心——楼道的某个病房门口儿,并不是俩人在干架之类的,而是一对儿抱着孩子的夫妻在吵架。
胡老五的媳妇儿才是真正最崩溃的,那别人不管干啥,他都得有个理由是不,但她家胡老五呢,有啥理由?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啊!
胡老五媳妇儿怀里抱着还没断奶的孩子哭的哇啦哇啦的:“胡老五你倒是给我说啊!到底是为了个啥啊?你为啥就非要跟陈大刚过不去呀?啊?你倒是张开嘴说说话呀…这日子是没法儿过了哇啊啊…”
胡老五的大儿子还啥都不懂呢,但当妈的哭了还是给怀里的孩子吓着了,胡老五的媳妇儿跟孩子俩人哭得此起彼伏的,胡老五就紧闭着嘴,盯着刚才陈大刚掉下去的那个窗户不言语。
现场围观的群众们脸上神色各异,有唏嘘有同情有不解,就青山村的一幕再次上演,围观群众们把瓜是给吃到了嘴里了,但这个瓜它仿佛没有长熟,让人吃的不咋明白,就很费解呀…
苏颖观察了一圈儿,发现大家似乎都看得很投入,但竟然没有多少人在讨论,就悄悄的拽了下旁边儿大婶子的衣裳,小声儿的打听道:“婶儿,这咋回事啊?这女的嚷嚷了这么老半天,这男的咋连个屁都不放啊?”
旁边儿的大婶儿皱着个眉头,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才道:“现在这个不长嘴的男的跟刚才掉下去的那个男的打架来着,结果刚才掉下去的那个男的没稳住,从窗户那儿掉下去了,完后这女的就出来跟她男人理论,说实话到底是为啥咱也没瞅明白,但就这两天,这俩男的还有他们老娘都撕吧了好几场了,我家媳妇儿生孩子就住在他们隔壁,就离这么近都没搞清楚这俩男的打架是为了个啥,人家那打架都要先嚷嚷出来个理由的,但这俩人不,就那么悄摸唧的就能给打起来!这看着就…就跟那个对啥暗号儿似的,暗号儿只要是对上了,那上去就是咔咔干…”
其实这大婶儿想说,这不长嘴的男的多半是在外头有人了,但这个抱孩子的女的娃还那么小呢,这大婶儿又没有个证据啥的,而且现在都是劝和不劝离的,再加上他们这伙儿人能给公安都招来了,所以这大婶儿就不怎么敢说出口了。
大婶儿说完之后,她身边儿有个年轻小伙子开口了:“妈,要不咱下午就让小芳出院吧,反正娃昨儿晚上都生出来了,开始也是想着住院能图个心安,但您瞅现在这个情况…这咱还不如让小芳回家养着呢。”
大婶儿想了想,说:“你说的也对,那下午要让交住院费咱就不交了,这医院里头太乱,还不如家去呢,这事儿给闹得你说说,咱们咋就这么倒霉给碰上了这么个事儿呢…”
大婶儿的儿子安慰老娘道:“妈,您想开点儿,咱家这个其实还不算啥,您瞅他们两家所在大队的那个大队长,那才真叫一个惨呢,我晚上陪床,累了还能跟我媳妇儿挤一挤,但我瞅他们大队长都跟楼道的长椅子上糊弄了两宿了!白天又得一趟趟的往派出所和医院保卫科跑…就觉着,咱们其实也还行…”
大婶儿顺着儿子的话这么一琢磨,心里头竟然还真的好受了许多,毕竟人嘛,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大婶儿跟她儿子说:“你说的对,咱家其实还算是可以的。”
旁边儿听了全程的刘兰香:“…”
和苏颖:“…”
和苏谕:“…”
他们大队长王大力真的好惨呀!
人群的正中心,胡老五的媳妇儿咆哮了老半天,胡老五就是闷葫芦不回话,胡老五的媳妇儿好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突然就把脸上的眼泪一抹,抱着孩子沉默的离开了。
苏颖看着低头儿穿过人群的胡老五媳妇儿,回头看了一眼她妈刘兰香:“妈,要不咱…”
唉,这坏事儿都是渣男干的,为啥结果却要让无辜的媳妇和孩子来承担呢,苏颖怕胡老五的媳妇儿想不开万一要干点儿啥的,就想跟刘兰香一起过去看看。
刘兰香心里也正这么琢磨着呢,虽说胡老五让苏老三给替班儿那事儿弄得挺可恨的,但总归胡老五媳妇儿人还是可以的,平时去河边儿洗衣服啥的,遇上了也能说两句话,而且再不济,这孩子总归是没有错的。
母女三个就这么着,跟着胡老五的媳妇儿悄悄的下了楼。
胡老五的媳妇儿叫孙小燕,她下了楼之后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要去哪儿,这仿佛就是从上周五开始,生活里所有的人和事都变了,丈夫无缘无故的就打人,对娃也不管不问的,婆婆跟陈婆子在医院闹事,同个病房的人给报了警,大队长说话都不管事儿了…
孙小燕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医院小楼后面没人的背阴儿处,怀里的娃可能是饿了,哭得好大声的,但孙小燕是已经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抱着娃瘫倒在了地上,眼神呆愣愣的。
就在这时,孙小燕听见旁边儿有人叫她。
刘兰香说:“小燕啊…你你没事儿吧?”
孙小燕听见是同村的小寡妇刘兰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孙小燕抬头,双眼无神的道:“是兰香嫂子啊,我没事儿,我搁这儿歇会儿…”
刘兰香:“…”
苏颖:“…”
苏谕:“…”
你怀里孩子的嗓子眼儿都要喊破了你也不管,这叫没事儿???
苏颖看不下去了,她指着孙小燕的怀里说:“你娃脑袋要着地了…”
这说到了孩子,孙小燕还是有反应的,她低头一瞅,自己孩儿脑瓜子都要磕到地上了,就赶紧给孩子抱好了哄,完后又转过头儿去解衣服扣子喂奶。
可能是孩子给孙小燕拉扯回了现实世界,她给孩子喂完奶哄睡着了之后还问:“兰香嫂子你们几个咋上这儿来了?”
刘兰香说:“我小儿子身子不大好,老闹病,我带他来看看。”
犹豫了半天,刘兰香还是多说了一句:“你现在孩子还这么小,不管是有啥事儿,你总得给孩子多考虑考虑…”
原本刘兰香不是爱多话的人,但也许是孙小燕的孩子睡得太香甜,触动了刘兰香的母性,她才多嘴劝了这么一句。
只有当过母亲的人,才知道当母亲的人咋想的,孙小燕听了这话,眼眶子很快就又红了。
孙小燕哽咽着道:“我知道的兰香嫂子,多谢你…”
刘兰香瞅孙小燕好像是恢复些了,就准备带着俩孩子离开了,这家家都有本儿难念的经,她家里的情况还不如人家呢。
刘兰香说:“那你好好儿的啊,嫂子就先走了。”
刘兰香拉着苏谕跟苏颖离开了,孙小燕看着母女三个的背影默默的流眼泪儿。
其实胡老五让苏老三替班儿的那个晚上,胡老五不但没有去地里抢收,也没有回家,孙小燕也不知道胡老五那天晚上去哪儿了。
孙小燕现在心里头就觉得好后悔,为啥那天大队分粮食,刘兰香拉着孩子在晒谷场闹事儿,自己就没帮着说两句,反而就眼睁睁的看着婆婆和胡老五在那儿说风凉话呢?真是叫鬼给迷了眼了!
现在再回头看,胡老五他简直就不是个人,苏老三出事儿之前,大队里有好几家人都找过苏老三替班儿,但没有一家人会在人家孤儿寡母的讨要赔偿的时候,跳着脚的给人家往死里头踩,就只除了胡老五跟胡婆子而已。
天啊…她这是嫁了个什么人家啊…
孙小燕突然就觉着后脊骨发凉,她瞅着怀里娇憨的娃,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儿下去了…
她要回娘家…对,她要回一趟娘家!
想明白之后,孙小燕一股脑儿的就抱着娃从地上站起来了,她快步小跑着,坚定地朝着公交车站的方向奔去了。
另一头儿,刘兰香母女三个心里头也挺复杂的,但现在事儿都弄完了,她们打算先找地儿吃顿饭去,尤其是刘兰香,早上就没吃饭,这下午还得上供销社背粮食去呢,那不吃饭到时候哪有劲儿呢。
母女三个出了县医院的大门儿,顺着来时候的路往回走,但刚走没两步儿,苏颖的余光里,就瞟见一个村里人模样的婆子,怀里护着个破筐子跟医院外头坐着呢。
苏颖当即就脚步一顿,回头冲着那个婆子“咳”了一声儿。
婆子跟苏颖俩人的眼神瞬间交汇,完后各自在暗中悄悄的点了下头儿,婆子就自然的背上筐子,跟着刘兰香几个的身后头走了。
苏谕:“…”
不是怎么个意思?
刘兰香心里头正想事儿呢,根本就没注意大闺女的小动作,但当几人走到下一个胡同口儿的时候,刘兰香突然就叫苏颖给拽进胡同里头去了。
差点儿给拽一趔趄的刘兰香:“…?”
苏颖拉住了背筐的婆子继续往胡同里头走,她回头跟她妈刘兰香说:“妈,你拉着我弟先跟胡同口儿看一会儿,要来人了你说话的啊!”
刘兰香:“…”
刘兰香:“???”
苏颖跟老婆子一起来到了胡同最深处,老婆子给筐子上的布盖掀开了,苏颖探头儿往筐子里头一瞧,嘿,果然是大枣儿嘿!
刚才苏颖余光就那么一撇,就瞅见了背篓布盖底下的一抹红,她想着这婆子怕不是想卖给产妇或者做大手术的病人一类的,才跟这儿蹲着的吧,毕竟现在只有这两种人,才比较可能舍得花大价钱买红枣儿补身体。
结果苏颖就稍微的那么一勾搭,没想到还真让她给猜着了!
苏颖看了看大枣儿的品质,又往筐子下头翻了翻,确认里头全都是晾晒好的大红枣儿,没有什么坏的发霉的一类的枣子,或者是掺和着别的东西垫在地下充数儿,才问背筐的老婆子:“咋换的?”
老婆子手在筐子里头比了个数儿。
苏颖看完倒吸了口凉气:“你这也太贵了吧,现在粮食才几毛一斤?你这一筐也就不到二十斤的样子吧,你好意思要这么老贵嘛你?”
老婆子理所当然的道:“对,粮食是几毛一斤,但你别忘了,你得有票儿才能买,而我这个就不一样了,你就是有钱有票儿也不一定买的着,你要不要就算了,我还跟那边儿等着去,肯定有人愿意要的。”
老婆子说着话就要给背篓上的布盖重新盖上,叫苏颖赶紧给拦下了,其实她也知道,这老婆子的这筐枣儿是不愁卖的,现在大家确实是穷,但这里是县里,有钱人还是大有人在的。
关键是红枣儿这个东西吧,她们家很紧缺呀,她大堂嫂明年就要生了,还是一下儿就要生俩呢,那身体得多亏呀,她妈刘兰香平时一来事儿就肚子疼,也得多吃点儿这种补气血的东西。
唉,而且吧,他们这儿不产大枣儿,供销社要是有货,也多是紧着更发达的大城市去销售的,别说是在他们公社了,就是在他们县里,平时都是很难买到大枣儿的。
这老婆子的东西应该是从别的省份弄来的,比如说有人去出差啊一类的,顺带着捎回来的,像是这种情况吧,就属于可遇不可求,一锤子的买卖,苏颖要是不赶紧抓住机会的话,那下回想再遇到,就说不好得等到什么时候的了。
于是苏颖说:“你让我给我妈尝一个行不?要是没啥问题我就都要了,待会儿就给你现钱。”
其实苏颖兜里是有钱的,早上刘大栓还刚给她一百七的毛票儿呢。
但问题是吧,上回她买红糖,她妈就问她是不是兜里留钱了,苏颖当时扯谎说就留了一点儿,买完红糖就没有了,都搁那个小布包儿里头上交了。
所以她现在即便是手里头有钱,也不能说自己有钱,只能跟她老娘刘兰香要,这是个个人信用的问题,老重要了,是绝对不能被质疑的。
唉,就可惜这老婆子不是她单独遇见的,不然她就能悄摸的先交易了再说了。
卖枣儿的老婆子想了想后,说:“行。”
完后老婆子从筐子里挑出来了一颗最小的干红枣儿,拿指甲从中间一掰两半儿,其中一半儿给了苏颖:“尝去吧。”
苏颖:“…”
行叭,也是够扣儿的了。
苏颖给这一半儿枣又分了两半儿,一半儿自己先尝了下,味道确实还不错,是那种吸收足了阳光的干香和甜。
剩下的一小块儿红枣儿,苏颖拿给了刘兰香:“嘿嘿,妈,你尝尝呗。”
刘兰香:“…”
你可真行!
原来是换这个的…
刘兰香接过来枣子往嘴里放,确实是很好吃的大红枣儿。
刘兰香问苏颖:“她要多少?”
苏颖用手比了个数,15块整。
刘兰香:“…!!!”
刘兰香捂住了胸口,手指头颤抖,好似马上就要晕过去了:“太…太贵了吧…”
苏颖脸上苦哈哈的回答:“昂…是挺贵的。”
刘兰香想哭,特别得想哭。
咋、咋就卖得这么老贵呢呜呜呜…
苏颖锲而不舍:“妈,这个确实是挺…挺那啥的,但是您也知道的,这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您瞅咱家的几个人,那有哪个他身体不亏的,就别说人医生刚说完我弟营养不良,得好好的养着的,要不以后没准儿就真要成大傻子了,而且您自己也是,一到冬天就腰酸腿痛的,身上没个热乎气儿,那不补咋成呢?这15块钱虽然看起来多,但是咱们每天一个人就吃一个,那都能吃上小一年呢,平均到每天它也就没有几个钱了,几乎就可以算是忽略不计了,可是咱身体变好了呀,就省得老跑卫生所了,也省得来县医院看病开药动手术了,您瞅瞅这一下子能省下来多少钱呢,这说不准咱们还赚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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