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鸾镜
趁着这机会,沈清棠拉着采薇就跑。七绕八拐,连跑了几条巷子才停下来。
“不行了,姑娘。”
采薇气喘吁吁,“再跑下去我气都要断了。”
沈清棠探出头往巷子外面瞧了一眼,好在那几人再没跟来,这才落下心来。
女子装扮在外还是不行,一开始只是因为要甩了裴琮之的人没法子。现下既脱了身,她们还是照旧换回男子装束。
仍旧打算坐船去上京。
只是在渡口时,沈清棠却叫个乞丐无意撞到了身上,等反应过来,腰上的钱袋子就叫人摸了。
出门在外,当真是防不胜防。
那荷包里有不少银子,是此次预备去上京的全部开销,沈清棠正不知如何是好。
采薇指着不远处的巷子对她道:“我刚瞧见了他往那处去了,我们去把荷包要回来。”
跟在沈清棠身边的时日长了,她也有了些城府算计。
刚刚乞丐撞过来时,她有意无意瞥了一眼,瞧见了那人的脸,也看着他躲躲藏藏往偏僻巷子里去。
这青天白日的,两人自然是不怕。
只是经过巷子口时,还是一人随手捞了一根墙角的棍子防身。
那乞丐果然在巷角数钱,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瞧见了沈清棠撒腿就想跑。
一回头,采薇拿着棍子在巷尾等着,朝他伸出手,“无耻小贼,快把钱还给我们!”
这话一说出,那少年就笑了,一脸痞气的掂着手里的钱袋子。
“呦,原来是个姑娘啊!”
他再扫了眼沈清棠,目光从她面红齿白的脸上打量过,顿时不怕了,“小爷还道是谁,原来两个都是姑娘。你们的荷包就是小爷偷的,怎么地?有本事过来抢回去啊!”
“你!”
采薇叫他这无赖行径气得够呛,又恼被他看穿了身份,“我警告你!快把荷包还给我们,不然我们可不客气!”
那少年半点不怵,反而挥舞着拳头吓唬她们,“快让开,不然小爷的拳头可是连女人也打的。”
采薇气不过,还要再争辩,被沈清棠出言拦下,“算了,那钱不要了,我们走罢。”
身份被识破,她和采薇不能在此地久留。
她们在渡口上了去上京的船。
谁料那偷盗的小贼也跟着她们一起上了船,采薇无意瞧见了他,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道:“你这无耻的小贼!偷偷摸摸地跟着我们想干什么?”
那少年也梗着脖子看她,“怎么?这船就你上得,我就上不得吗?”
两人闹得面红耳赤,争吵声引得船上的人都看了过来。
沈清棠连忙制止采薇,带着她回了客舱。
夜里停船靠岸,两人便偷摸着下了船。
夜路难行,只能借着一点月光赶路,行色匆匆,不敢停留。
却在经过一处转角巷口,叫人拽住,一把将两人径直拖了进去。
她们刚要惊呼,就被少年捂着嘴。
暗夜里只见他一双明亮的眼,声音压得很低,“不要出声,有人跟着你们。”
第108章 告发
话音刚落,就听一连串的脚步声急匆匆从巷口走过。
还是之前在南江船上便跟着她们的那几个人。
“他们一直跟着你们。”
等到那几人离开,少年才放开手,带她们到安全处,懒散道:“我知道他们,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匪徒,专在客船上寻你们这样孤身无依的姑娘家,先劫财再劫色,然后再卖到窑子里去。”
他说得吓人,两人也当真叫他吓住。
许久,沈清棠才恢复些镇定,迟疑着问他,“你……你为何要帮我们?”
“谁让小爷心地好呢!”
他一扬头,又转头,故作恶狠狠道:“我救了你们,那袋银子就算是报酬,可别再说我是无耻的小贼了。”
两人后怕极了,自然点头。
少年这才满意,要转身离去,却又被沈清棠唤住。
她问他,“你既要报酬,那我可不可以雇你?”
路途艰险,相比于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他好歹是个健壮男子,有把子力气,也能威慑旁人。
再一个,她们日后在上京,都是不好出来抛头露面的,买屋置地,都需要人出面打点。
沈清棠不轻易相信他人。
但残酷现实告诉她,两个没有依靠的女子在这世上实在难以存活下去。
今日是匪徒,明日会不会又是强盗和夜贼?
她不敢想。
更何况,这少年手脚虽不干净,心地却不坏,不然也不会为救她们跟着上了船,暗地偷偷保护。
“你要雇我?”少年有些诧异。
“是。”沈清棠点头,“你跟着我,我给你银子,总比你在坊间……”
她顿了顿,到底是那“偷盗”二字含糊了过去,只道:“来的强。”
说的正是。
那少年也未曾迟疑,径直点头应下,“好。”
他干脆又利落,自我介绍起来,“我无父无母,也没名没姓,旁人都叫我阿显,你们也这般唤我便是。”
阿显自此便跟着沈清棠和采薇。
他自幼在坊间摸爬滚打长大的,瞧着满身的市侩地痞习气,办起事来却妥帖周全,头头是道。
一路上吃喝用度,租车走船,都不必她们操心。他又会唬人算计,砍价也是好手。上下一合计,路上省的开销也足够支付雇他的工钱。
沈清棠对他很是满意。
只是到底留了一份心思。
偶尔阿显问起自己的事,只道是南江起了瘟疫,家中人都染病去世。她们两个姑娘相依为命,为防他人惦记,只得乔装成男子出行。
便是连告知的名姓也是假的。
采薇叫阿雨,自己只称作陆姑娘。
阿显人精似儿的一个人,哪能没瞧出话里的隐瞒,倒是也没介意。
一行人坐船直往上京去。
那几个匪徒遍寻不着人,只能作罢回南江。却没想到刚下船,就叫当地衙役押着送到了裴琮之面前。
铺天盖地的搜寻果然有效,有人瞧见过沈清棠两人,还知晓她们被当地恶霸惦记跟上了。
“我——我们什么都没干啊!”
那恶霸进来便被揍了一顿,鼻青脸肿跪在堂下,心已虚了半分。
又见堂上之人面色冷寒,沉沉落下来的目光都要活生生碾死他,更是胆怯不已。
——他什么都招了。
对沈清棠两人起的邪念,一路悄摸无声的跟随,她撒钱逃脱的诡计,还有那个被阿显偷走的荷包。
“大人饶命啊!她们夜里偷偷下船跑了,我们是跟了上去,却叫她们察觉跟丢了,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他们是什么都没做。
他们只是起了贪念,见她们生得貌美,便想要绑了卖到窑子里发一笔横财。
但是,这便足够该死了。
几个匪徒被拖了下去,是活活杖毙,然后一卷草席裹了扔乱葬岗去。
只是这也得有交代,好歹活生生几条人命。
裴琮之递了公文远送去上京,言明几人乃是当地一方恶霸,平日里强抢民女,恶贯满盈,罪当该诛。
衙役抓捕时他们负隅顽抗,这才失了性命。
文书底下还按着当地百姓的手印,他们都是被这几人坑害过的平民,听说了此事交首称赞,自发来为剿灭了匪徒的裴大人作证。
这样一封公文呈上去,他清正廉明,一心为民的声名愈发传扬了出去。
裴琮之还在南江。
他此次过来打的是调查南江瘟疫一事的由头,带了不少亲卫来,全都散了出去,沿着那几个匪徒说的客船一路搜寻而去。
他自己却来了狱中看江齐言。
狱牢阴暗潮湿,江齐言倚墙坐着,脏污的囚袍遍布血痕,脸色也嶙峋憔悴。那一刀本就差点要了他的命,更何况又添了鞭刑,如今已是苟延残喘了。
他仍是坚持,“裴大人找我找错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沈清棠不姓陆。
但总有他知道的。
例如她在永泉村说要去接的妹妹,听年纪容貌应当是落月无疑,但船上的匪徒却说从始至终只瞧见了沈清棠两人。
“那个孩子去了哪儿?”
裴琮之隔着牢门,居高临下审问他,“她还在南江是不是?”
好好的一个人,总不能平故消失了去。
一定有人帮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