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鸾镜
“你想死?”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云淡风轻的面上隐含着的是翻天覆地的愠怒,“哪儿那么容易。”
他微微倾身,凑近她,一字一句平淡轻吐,“既然是我救了你,你的生死自然也由不得自己。好好的侯府夫人不当想当妾?那就好好当着,妾通买卖,不过玩物而已。在我玩腻了之前,你都得活着。”
——活着受他屈辱折磨。
沈清棠如何能甘心,咬着唇,眼角沁出泪来,倔强看着他,“你拦不住我。”
一个人若是真心求死,有的是法子。
簪子被打落,还有剪子匕首。再不济,还有喝茶的茶壶茶盏,打碎了直接割腕。若是什么都没有,一头撞了墙,也是法子。
“那你身边的那个丫鬟呢?”
裴琮之有的是法子来掌控她,“她也跟着你一起死吗?”
他知道她的软肋,直接死命往她心窝里绞,“她和你一同死了倒好,若是没死成,她会是什么下场?”
“你们不是从万春院里逃出来的吗?不如我将她送回去。”
送回万春院,便是生不如死。
沈清棠面色青白,浑身惊颤,“裴琮之,你浑蛋!”
这样不痛不痒的辱骂,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松开了禁锢着她脖颈的手,拂袖下榻来。
桌上有凉茶,可解这满腔怒火,他抬手饮一盏,回头看她。
沈清棠已从榻上坐了起来,衣裳碎了不能蔽体,她用锦被团团裹住自己,垂首低眉,散落的乌发垂在腰际,支离破碎的模样。
裴琮之不碰她,也叫人给她送衣裳进来。
衣裳用托盘盛着,搁在桌上,送衣裳的人旋即垂首退出去,门也轻轻阖上。
屋子里又剩他们两个。
一个衣冠楚楚,琼枝玉树。一个衣不蔽体,狼藉不堪。
沈清棠想穿衣裳,奈何他就坐在桌前,清俊的眉眼浸在斑驳的昏黄烛光里,万分沉静,慢条斯理斟水饮茶。
僵持很久,她才忍不住出声,“我要穿衣裳。”
他平静喝茶,半点不为所动。
沈清棠咬了咬唇,再开口,“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裴琮之搁盏看过来,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语气却不咸不淡,“怎么,你身上哪处我没见过。还是如今要做妾,反倒矜贵起来了?”
他话里处处是讥讽。
沈清棠被逼着没法子,只能僵着身子,在他肆无忌惮的眼里撩被下榻来,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她要取了衣服回榻上落帘换,来拿托盘的手却叫他按住。
裴琮之用了力,她动弹不得,抬眸看过来,是他寡凉淡漠的眼,淡淡吩咐,“就在这换。”
她眼睑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许久,才抬起手,缓缓褪下身上支离破碎的衣裳,肚兜的系带也叫他扯破了,一同褪下来。
是不着寸缕的玉体,直面无遮拦地显露在他眼前。
她眼眶发红,羞耻得就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咬牙问他,“够了吗?”
她已经被他碾压到了尘埃里,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复存在。
委屈,愤恨,狼狈,通通席卷上来。
她有多难堪,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眼睫轻轻一眨,蓄在眼里的泪就落了下来。人也是颤颤巍巍,摇摇欲坠,临近崩溃的边缘。
裴琮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眉眼平静无波,慢慢收回了禁锢她的手。
沈清棠这才拿过衣裳来穿。
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分明不过一条素绢肚兜的细带,却怎么也系不好。
最后是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自她手里接过系带。
从前两厢情浓时,他也会偶尔起了兴致为她穿衣裳,自是从善如流地妥帖周全。
然后是月白绫素的绢衫,玉色烟罗的长裙,藕粉的绸带勒出一捻细细的柳腰。
她自始至终垂着眸,任他摆弄自己。
最后是牵着她的手去镜台前坐下。
厢房里样样都有,连姑娘的胭脂水粉,梳妆香膏都一应俱全。
她方才挣扎太过,青丝都尽散了。
裴琮之拿起妆台上的檀木梳,拢起她细柳腰间垂散的一缕,缓缓梳下,神情专注认真。
从镜台里看,只当是哪家温润郎君给自家娘子画眉梳妆,闺中情趣,极尽温柔妥帖的姿态。
可这些终归都是假象。
梳好发,裴琮之再牵她去榻上,将方才给她穿上的衣裳一件一件重新剥了下来。
沈清棠不能抵抗,只别开脸不看他。
银勾轻晃,罗帐落了下来。
沈清棠绝望闭上眼。
她知道他是在惩罚她,惩罚她不经他允许便吃了避子药。
既然她不肯怀他的孩子,他便偏偏要她怀上。
纠缠整夜。
翌日沈清棠下榻来,连脚都是虚浮绵软的。
屋子里照旧空无一人,她扶着腰,慢慢挪出去。打开门,外头却不比往日寂静,隐隐传来女子的啜泣声。
第120章 强求
砚书在外面守着。
再往外瞧,是一个姑娘跪在门前地上,她捧着手颤颤巍巍在那儿哭,梨花带雨的,好不可怜。
沈清棠看着她有些熟悉。
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唤她,“花枝?”
她是万春院的花枝。
花枝给了沈清棠避子药,因此受了牵连,被带了过来,方才挨了一顿手板,眼下疼得直掉眼泪。
砚书在旁边道:“公子说了,既然是她给姑娘的药,便让她亲自过来,将姑娘剩下的药找出来,当面吞下去。”
沈清棠再没了避子药,通通被花枝找了出来。
她朦胧着泪眼,当着她们的面将这些药尽数吞了下去。
沈清棠只能眼睁睁看着。
她自顾不暇。
屋子里被翻得一片狼藉,她在花枝的殷殷哭泣声中沉默不语,自顾自坐去窗前。
镜台里倒映出她淡漠清冷的一张脸,没有情绪。
这日之后,裴琮之有几日未唤她过去。
他不能一直待在这临安城里,上京城里也有事等着他。
朝廷里的事是一则,府里还有个病入膏肓,大渐弥留的生母。
他来无沁斋看江婉。
这些日子,她日日服药,屋子里都是浓重不散的药味。
照旧也隔着屏风来见他。
“见着人了?”江婉见着他,明知故问,“她不愿跟你回来吗?”
裴琮之垂眸喝着茶,默然不语。
江婉了然,不再多言。
母子俩缘分淡薄,也就到此为止。
这是裴琮之来见她的最后一面。
离开时他在门槛处停住脚,语气淡淡,问她,“你不好奇,祖母离世,为何父亲都不肯过来看她最后一面吗?”
他没等江婉回答,径直出声,“他已经死了。”
那个曾经煊赫一时的大将军,独自一人,孤独病死在了远方的那座古寺里。
消息传回到上京,是裴琮之将它遮掩下来。
“他几年前便死了。”
裴琮之语声平静,恍如说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寺里的人说他是感染了风寒,却一直拖着不治,就这样拖死了。”
多可笑,他没死在尸首成山的战场上,却叫这一个小小风寒夺了命。
“他是自己一心求死的,死之前还握着你送他的青玉盘纹玉佩。”
那是他们俩成亲时的信物。
他出家去,什么也没带,只带了它走。
哪有什么斩断红尘,出家为僧。他的红尘一直就在这府里,他断不了,只能选择孤身一人离开,成全她。
江婉骤然听得这消息,脸色霎时褪得煞白,屏风后的身子也不可抑制地颤了颤。
裴琮之顿了顿,接着道:“其实……他给了你休书。”
那封休书,就搁在裴琮之书房里,他藏了裴煜的死讯,也将那封他放她自由的休书藏了起来。
从始至终,放不下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