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一首诗
杨慧:“那、那……这半个多月你都回来那么晚,有邻居问我你在哪里打工,之前让她们知道你去KTV已经不太好,要是我跟你走一起能避免些误会……”
祁知珏的冷笑声打断了她,“误会?我去做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了。”
杨慧脸色一白,还要再说点什么,祁知珏已经抬步离开,走出家门,她看着灰扑扑即将暗下来的天色,片刻哂笑了一声,孤傲的背影消失在逐渐被昏暗覆盖的巷子尽头。
下了公交车走上盘山别墅区,身边豪车呼啸离开,路的终点一个无聊的身影站在一个大树下走来走,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杈胡乱挥舞着,间或往手里哈哈热气。
少年身形高挑,肩宽腿长,浑身透着惺忪懒散的睡意,那出挑的五官敛了尖锐阴鸷后,倒是和这个年纪的学生一般,随意的、顽劣的、吊儿郎当又漫不经心,与这个尖锐阴凉的冬日里格格不入,像阳光下晒着太阳的白色松软的木棉花,盘山的寒风刺不透他挺直的脊背,倒是她,阴冷一如这漫长萧瑟的冬天。
祁知珏脚步慢下来,微偏步调往那里走去。
远远听到踩干树杈的噼啪干脆声响,郝柏修就抬头看了过来,挑唇玩世不恭的笑起来,他从大石头上一跃而下,拿走她的书包甩在肩头,擦过她的手碰了两碰,笑又消失。
“啧,怎么不冻死你,矫情,这么远非要自己坐车,赶紧回去!”
祁知珏:“我说了,你不用出来接我。”
“谁接你了,小区门口的景色我不能赏赏,不是你说我天天赖床不起的时候了?”
祁知珏看也没看身后冰雪消融,满山枯木的萧条景色,只问:“吃饭了吗?”
“你说呢。”郝柏修蹙眉,不乐意的说:“来我家还是打卡上班啊,你就不能早点。”
祁知珏:“行。”
郝柏修都没露出喜色,麻木问道:“加多少钱?”
祁知珏看他。
郝柏修:“嗯?”
祁知珏:“50就提前半小时。”
郝柏修撇撇嘴,还没要答应,就听见祁知珏说:“50包一个月。”
他意外的看过去,祁知珏面无表情问:“昨天布置的作业做完了吗 ?”
郝柏修嘴角的笑都没来得及翘起来又飞速落下。
祁知珏伸手。
郝柏修推她去厨房,“你先做饭,结束我立马交给你。”
说完,他转身飞速上楼补作业去了。
祁知珏目光落在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上,稍倾,冰冷的眉眼松软下来,凌冽的气息似是被这温暖的房间消融,她转身走进拉开橱柜,熟门熟路的拿出东西做饭。
寒假半个月,她的业务从补课延伸到做饭,额外工资也在不断上涨,对待老板的态度却是一如往昔。
郝柏修的饭咽了没两口,刚夹了一口酸辣芋头丝,对面冷冰冰的眼神利剑般直直插过来,尖锐的落在他身上。
他慢下动作,不大乐意的说:“祁知珏,你有什么要教训的就不能等我吃完饭?一天没吃了。”
祁知珏:“我说过,随便一家饭店都比我做的好吃,你没必要非等着我来。”
“我也说了,我一天就吃得下一顿饭。”
祁知珏:“你在消耗自己的健康。”
“你要真关心你就早点来。”郝柏修掠了她一眼。
祁知珏:“我不关心。”
“呵。”郝柏修见怪不怪,“那就别多管闲事,我加钱你干事咱俩门儿清。”
这样的针尖对麦芒已经在这个房子里掀不起太大风浪了,几个回合后,一个拧眉检查作业,一个狼吞虎咽吃饭,吞咽与翻纸张的声音相互交织,和谐流畅。
郝柏修从厨房出来,祁知珏靠着沙发看他。
他在她旁边坐下,“说吧,又是哪道不该错,哪道你想骂人,哪道都要动手了。”
一系列流程半个月下来郝柏修俨然习惯。
祁知珏对他这样的无赖罕见的没办法,刻薄尖锐都失了功效,在她半个多小时的教训后郝柏修绷不住扔了手里的笔,“不会就是不会,你他妈就是纯粹折腾我,你该干嘛干嘛去不行吗?祁知珏,你别不知好歹啊,哪天我要真被你训烦了让你收拾东西滚蛋咱俩损失最大的是谁你想清楚了!”
对于他这样的跳脚和发泄,还没落在祁知珏身上的毛毛细雨大,奚弄的眼神看过去正要嘲讽他,郝柏修忽然蹲下来,抓起她的手敛了眉,愤怒气息反倒比摔笔站起来怒吼时还浓烈,“你一天都干什么了!昨天不还好好的,手指怎么又皲裂开了,你瞅瞅你这是女人的手吗!”
祁知珏抽手,严肃时的郝柏修哪是她能随意反抗,被他抓住手腕拉得更近,两人凛冽气息交织,他眸子深邃认真的她无法躲离,“我说的话你真耳旁过风,我让你抹的药膏你抹了吗?”
他直直的呼吸落在她的鼻翼,带着不同于她的高体温烧在她的鼻翼,她目光不自然的落在了手上,红肿的食指又有狭小裂口,不足指甲盖上月牙大小,真不知道他怎么看到的。
“抹了。”她声音没了刚才的尖锐。
“抹了又冻成这样?我昨天看分明还好好的。”
祁知珏猛地抬头看他,拧眉:“怪不得同样的题一错再错,我以为你终于愿用心了,到头来你还是在敷衍我?”
“别给我转移话题,现在是手的事情,怎么裂的!”
“昨天那道题你有没有听我讲!”
两人旗鼓相当,怒目而视,同样的没好气。
郝柏修猛的起身,大步往外走,一会拿着药盒过来大力的抓住她的手,拿出药膏要涂抹,祁知珏抽身不愿意,“我来,你去做题。”
“别动!”
“连着一周没进步,你还敢吼?”祁知珏瞪他。
“你都敢烂着手来见我,我还做个屁的题,你那么在乎那几道破题你做去。”
祁知珏怒火在胸口撞来撞去,抽着手就是不让他抹。
“别动!”
“做题!”
两人瞪着对方,一个铁青着脸,一个冰冷冷刺人,稍倾,两人偏头各自看向另一边。
郝柏修:“你能不惹我生气吗?”
祁知珏:“不能。”
“手给我!”
“今天好好听课。”
“知道了知道了,你烦不烦!”
“闭嘴。”
“操,手拿过来,快点,磨蹭什么。”
“我自己……”祁知珏的手被一把握住,霸道温热的气息覆盖了她冷白的手指,木炭般的灼热温度烫得她想抽离。
“怎么裂的?”
“……洗衣服。”
郝柏修闻言又蹙眉瞪她:“祁知珏你脑子没毛病吧,零下十几度你洗衣服?”
她家什么情况他又不是不清楚。
“脏。”祁知珏说。
郝柏修长吸了几口气才没让自己又骂出来,“下次拿来我这洗。”
祁知珏默了下,对于他纯粹的好意说:“不用,太多了。”
郝柏修拧眉:“我求你拿来行不行,我去接你你又不要,你到底想干什么?再甩着这烂手来我家,我冲去你家拿你信不信。”
祁知珏看向她裂开的几乎看不到伤口的食指,分明连她自己都没在意到那处痛意,怎么还会有人急的抓耳挠腮,跳脚抓狂。
她略显茫然的眼神让郝柏修愣了下,“你又怎么了。”
祁知珏觉得呼吸有些不畅,想是房间太过燥热,便摇了摇头说:“好了,涂完快做题吧。”
“祁知珏。”郝柏修不耐说:“你能别催吗?我一会不做到你满意不睡觉行吗?”
“不行。”
“怎么?”
“超课时,要加钱。”
“……”郝柏修咬牙,“你大爷。”
骂完,他低头俯过去在她食指轻轻吹起来,陌生温热的气息让祁知珏手指忍不住缩了下。
“别动!”他吼完,又细细检查起其它手指来,“加钱加钱,另做10道行不行。”
祁知珏喉咙滚了滚,异常的压在胸口重重的闷热让她有些喘不过来气。被握住的手像是被人捏住了羽毛,想要抽开却只让自己的呼吸更热。
“好了。”郝柏修送算放过她的手,“就这一个,其它再裂开,祁知珏我扣你双倍工资,没跟你开玩笑!”
祁知珏抬头看他。
郝柏修被她异样的目光烫了下,暴躁的语气微消,“怎么了?”
祁知珏可不是被他吼两句就能吓到的人。
“为什么你这样的人都能看到我的手裂开了。”
房间里静悄悄,郝柏修听见她直白单纯的问,没有嘲讽,纯粹的茫然和疑惑,胸口被重重被抓了一下。
他轻笑,垂眸收拾着药盒问:“我这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
祁知珏:“我不是骂……”
“我知道。”郝柏修打断她,“我知道你是想说,我这样和你毫不相干的人,是吧,除了我用钱把你困在这外,咱俩在学校,连和门口保安大爷的交情都比不上。”
祁知珏低头沉默。
“没办法,就我这么一个人,就是能看到你手烂了啊。”
祁知珏睫毛颤了下,抬头看他。
郝柏修笑的吊儿郎当,悠悠道:“祁知珏,谁的我也看不到,就看得到你的,你的谁也看不到,偏偏我就看得到。”
双犬(六)
春节来临, 哪怕是和胡巷也罕见的热闹起来,灰扑扑的砖路上四散着红色鞭炮。
一簇簇热闹人群,买对联、购置年货, 喜气洋洋的说着吉祥话。
面色清冷的祁知珏穿过人群上了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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