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逃跑之后 第7章

作者:凌风起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爽文 市井生活 轻松 古代言情

  少女清凌凌的目光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他避无可避,微微愣了一下,似乎也在叩问内心。

  但下一刻,他的眼神一下子重归冷戾,气息似乎也变得有些急促:“赵嘉宁,”他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舍弃什么。”

  赵嘉宁唇边逸出一丝苦笑:“是我糊涂了。”

  她抬头看向薛钰,忽然想起一事,像是为了求证自己的猜想,试探地问他道:“倘若杜子陵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会放我们走么?”

  薛钰淡淡道:“不会。他要是敢答应,我就杀了他。”

  赵嘉宁不禁感到后怕,却同时又觉得庆幸,虽然心底怅惘依旧,但至少不用遗憾了——因为就算杜子陵答应,她也依旧逃脱不了,反而白白搭上他的一条性命。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薛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得到这样的答案毫不意外,她本来就不该对他抱有什么幻想。

  但到底还是忍不住质问道:“那你……岂不是言而无信?”

  “是啊,”薛钰漫不在乎道:“那又怎样?”

  “你……”

  “我什么?”他抬起赵嘉宁的下巴,眼神幽暗,隐隐有戾气浮现:“你是我的人,他敢打你的主意,本就该死,对这样的人,何必守信?”

  两人这时靠得极近,赵嘉宁结合他这会子说的话,忽然觉出点古怪,她自己也觉得荒诞,偏就问出口了:“薛钰,你先前让我称呼你夫君,眼下又说这样一番话,你……”

  “赵嘉宁,你在痴心妄想些什么?”薛钰几乎是立刻移开了视线,他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气息忽然有些乱,赵嘉宁想,大约是被她气的。

  然后她听到薛钰对她说:“没错,人前我自然是你的夫君,可人后,你不过是我最低贱的奴婢。”

  他再转过身来看她时,眉眼料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姿态睥睨:“人后,你该叫我一声——主子。”

  赵嘉宁抿紧了唇,理智告诉她要顺从薛钰,不要惹恼他,但她生来卑贱也就罢了,偏偏从前也是享尽了尊荣,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嫡女,一贯的心高气傲,如今这般折辱人的称呼,她一时实在叫不出口。

  好在薛钰似乎也并不急在一时,并没有逼她,只是又叫了她一声,问她道:“以后,还敢不敢跟人跑了?”

  赵嘉宁没说话。

  他挑了下眉,“啧”了一声,颇为叹惋似得摇了摇头:“连杜子陵都不要你了,赵嘉宁,天大地大,还有哪里是你的容身之处呢?”

  他嗓音喑哑,低沉又有磁性,平素便是极好听,这会儿放慢了语调,更是能蛊人似得:“只有我,只有我还肯要你。”

  心智不坚定的,倒真有可能被他驯化,心甘情愿地在他身边为奴为婢了,但赵嘉宁却是一定要逃离他身边的,就算外面已无她容身之处,就算没有人要她,可她自己要自己,无论外面世道有多艰难,她也不要做华美笼子里的金丝鸟。

  她要呼吸外面的自由空气,安稳自在地过完这一生。

  但面对薛钰的问话,她自然要表现得乖顺:“不逃了,文书在世子手上,我又能逃到哪里去。我逃不脱,也无处可逃,更没有带我逃离的人,真正是孤立无援,无处可去。”

  薛钰目光一寸寸地审视着她,轻笑道:“是么,能不能逃走是一回事,想不想逃走又是另一回事。你自然逃脱不了,可难道你不想么?”

  赵嘉宁稳了稳心神,竭力使语气听上去平稳自然,不似作伪:“不想了,杜子陵都不帮我了,我也彻底死心了,既来之则安之,此生不作他想。”

  “是么。”薛钰声音有些轻飘:“一时倒真辨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无妨……”他忽然笑了,凑近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即便是假意,下一刻,也能成真……”

  赵嘉宁怔了一下,下一刻,就见薛钰拿出一块玉佩,手指勾着绶带,羊脂白玉雕刻的玉佩便在她眼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赵嘉宁,”他道:“你好好看看,这是谁的玉佩?”

  即便此刻光线昏暗,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谁的玉佩!

  她睁大了眼,一把抓住了那块在她眼前不断晃动的玉佩,手指缓缓摩挲上面的纹路,不错,是盘长纹,寓意长久不衰,底下还刻有嘉学二字,便是希望他福泽绵长——是了,这是她哥哥赵嘉学从小随身佩戴的玉佩!

  她猛地抬头看向薛钰,激动之下,抓住他的手臂追问道:“这块玉佩……这块玉佩怎么会在你手上?我哥哥呢,你见过我哥哥了是不是?”

  薛钰低头看了一眼她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眼角压了压,却没甚么别的反应,只是道:“是啊,不然呢。我不但见过他,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我以后还会带你去见他。”

  赵嘉宁欢喜道:“真的?”

  薛钰弯起一侧唇角:“自然是真的。他现在被收监在大理寺,我又在大理寺挂职,能去瞧他又有什么稀奇。按理是不能带人去见他的,可我不用守理,你想见他,还偏就我能帮你。”

  “再者你哥的判刑还没下来,这种重罪,一般先交由刑部审判,之后经都察院和大理寺复核审允,最后交由圣上裁夺。大理寺是判了‘处斩’,余下二司也无意见,可最后结果如何,还要看圣上的意思。只是最近北边战事吃紧,圣上根本无暇理会,所以人还一直在大理寺的牢里。”

  “本来你哥多半是要死的,不过我去跟圣上说,他也可以不死,改判个迁徙流放也不是不能。”

  赵嘉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她缓缓攥紧了拳,忽然屈膝跪在了他的面前,俯身叩了下去。余光所见,是薛钰的皂靴靴尖,她忍受着巨大屈辱,一字一句,锥心泣血:“世子,我求你,求你救我哥哥,日后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您。”

  “往日高高在上的宁大小姐,如今居然对我行这么大的礼。”薛钰慢慢蹲下身来,要笑不笑地扯了嘴角:“有点意思。”

  “赵嘉宁,我就说吧,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留下来为奴为婢的。”

  “你方才说做牛做马,倒真是有点觉悟了。那我问你,你是什么身份。”

  赵嘉宁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是世子您最卑贱的奴婢。”

  薛钰低头摩挲着拇指上的那枚玉板指,慢慢笑道:“那我呢,我是你的什么。”

  赵嘉宁深深地一闭眼,咬紧了唇瓣:“是奴婢的主子。”

  薛钰点了点头,轻笑道:“这就对了。”他站起身,低头望了一眼匍匐跪在他脚边的赵嘉宁,脸上没什么表情,淡声道:“起来吧,地上凉,我可没有体罚女人的习惯。”等到赵嘉宁艰难地起身,他扶住她的手臂,忽然将她一把拉至身前,声音夹带着笑意,在她耳边低语道:“我只会在精神上,慢慢地折磨你。”

  说完甩开了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侧身道:“还不跟上?时辰不早了,该服侍你主子就寝了。”

  薛钰说的没错,地上凉,尤其是在雪地上,未化的积雪遇了热,雪水便渗进了膝盖,寒意丝丝缕缕地往上钻,沁得人五脏六腑都像是淬了冰,可她只能熬。

第7章

  赵嘉宁跟着薛钰进了房,她没想到房间里竟然是有布置的,槅窗上贴了喜字,紫檀木桌上还摆放着一对红烛。

  想是不知情的老夫人着人布置的,只是恐怕又会触怒薛钰。

  果然见薛钰走到了桌旁,低头看着桌上的那对燃着正盛的红烛。

  红烛高烧下,火光照亮了他的面容,愈发衬得他一张脸俊美无俦。

  赵嘉宁却只是淡淡地移开视线,低头看向了桌上的一对红烛,烛火跳动,明亮又暖和,她其实是很喜欢这些明艳艳的东西的,她从前也总爱穿艳色的衣服,张扬热烈,像是枝头上开的正盛的芍药海棠。

  她恍惚想起了从前在国公府无忧无虑的快活时光,不自觉地弯了唇角。

  薛钰撞见的便是这一幕,少女唇角含笑,眉目含春,烛火跳跃间,一双桃花眼潋滟生色,眉目间动荡出一段惊心动魄的艳色。

  他一向知道,赵嘉宁是长得极明艳的。而且有一双极占便宜的桃花眼,波光潋滟,看谁都是十二万分的深情,这深情里到底有多少分真心,却只有她自己清楚。

  薛钰目光下移,瞥见她精巧的下颌下,裸露出一段修长秀美的脖颈,那般纤细脆弱,仿佛稍一用力,就能留下指间红痕。

  他是知道赵嘉宁的,千娇万宠长大的国公府小姐,磕着碰着阖府上下都心疼得不得了,也不像其他纵马扬鞭的贵女,或多或少习得一点身手。她除了性子骄纵,身子可娇气柔软得很。

  越是娇软可欺,越是激起他体内的暴虐因子……其实她现在沦落到他手里,又是他的侍妾,他想对她做什么都可以……

  偏他不要。

  那般恶毒、害了他表妹的女人,他不会碰。折辱人的法子千千万,他也不屑于用那一种。

  他滚动了一下喉结,吩咐人进来将那些红烛喜字统统撤了下去:“若是祖母问起,便回她,我不过是纳妾,布置这些于理不合。且这红烛太亮,晃得我眼睛疼。”

  侍从便将红烛撤了下去,换了一盏琉璃灯。

  薛钰走到床前,展开双臂,乜了她一眼,蹙眉道:“还不快过来服侍我宽衣?”

  赵嘉宁连忙过去,披在外面的大氅已经脱下,接下去,应该是解开他系在腰间的金镶玉石带。

  大魏有品阶的男子皆需佩戴腰带,玉为最高品级,金银次之。一条革带上有带扣、带銙、 尾、带鞓,算不上有多复杂,但对赵嘉宁这种从未服侍过他人、向来是衣来伸手的千金小姐来讲,却绝非易事。

  以至于她弯腰解了大半天,倒好像是将腰带越收越紧了。

  “赵嘉宁……”上方薛钰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想谋杀亲夫吗?”

  赵嘉宁被吓了一跳,也知道她自己搞砸了,唯恐惹恼了薛钰,连忙分辨道:“我……我没有……”一边立刻起身。

  可大概是弯腰俯身太久了,这骤然站直身子,脑袋一阵晕眩,她一时不支,控制不住地向薛钰倒去,薛钰猝不及防,被她带倒在了床上。

  少女柔软的身子压在了他的胸膛,薛钰闷哼一声,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她这时抬起了头,乌黑的眼眸仿佛受惊的小鹿,氤氲浮上了一层水汽,湿漉漉地看着他,浓睫微颤,眼尾却泛上了红,贝齿轻咬,隐约可见舌尖的那点粉。

  本就不是端庄的长相,遑论是嬉笑玩闹,便是连惶恐哭泣,也是娇媚侬艳,勾引人似得,娇滴滴地求饶:“主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钰喉结滚动,哑声道:“还不给我滚开。”

  赵嘉宁吓得连忙从薛钰身上爬起来,过程中又不知碰到了哪里,薛钰闷哼了一声,一张白玉般的脸渐渐染上了血色。

  赵嘉宁以为他是被她气得脸红了,鹌鹑似得立在一边不敢说话。

  一阵窸窣动静后,似乎是薛钰起身解了腰带,扔在一旁,之后果然听到他开口,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滚远点。”

  赵嘉宁连忙又往外挪了一点。

  这时有侍女端着一应盥洗用具进来,看样子是要伺候薛钰洗漱,赵嘉宁想起之前薛钰命她伺候他,这时便试探地问道:“世子,还要我再伺候你么?”倘若回她一句:“不必,滚出去。”她便可以欢天喜地地出去了。难道还真当她想伺候他么?

  侍女眼观鼻鼻观口,这时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薛钰却久久不说话。

  赵嘉宁低头看着地上的那双云履越走越近,及至停在她身前。薛钰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带着浓浓的嘲弄:“你还想怎么伺候我?爬上我的床么。”

第8章

  赵嘉宁这才注意到薛钰只剩了一件里衣,再服侍他宽衣,倒的确得服侍到床上去了……可她不是这个意思,明明是他会错了意。

  她脸上浮起薄红,声如蚊讷:“我没有……”

  “没有最好,摆正你的位置,你不配。”

  赵嘉宁再听到这些话时,心里早就麻木不仁了,古井无波似得泛不起半丝波纹:“是。”

  若她现在还敢对薛钰心存什么绮念,那真是胆子大到没有边了,也贱到没有边了。

  初见薛钰是在牡丹宴上,恰逢他旁边盛开着一丛玉板白,花瓣层层掩映黄白花蕊,其色如玉,自然是极美的,但这样淡雅的牡丹,却自有一股清贵的气度,令人不敢轻视亵玩,凡夫俗子,仿佛只配虔诚观瞻。

  赵嘉宁那会儿看着看着,就觉得薛钰仿佛是那株牡丹化形出来似得。

  有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她不想死,不想变成鬼,她只想好好活着。

  薛钰是她如今挣不脱的梦魇,却也是能救他哥哥性命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她对他有畏惧,有企盼,却唯独没有爱恨。

  薛钰自去一边的耳房沐浴更衣了,也不让人伺候,赵嘉宁没资格爬上他的床,他却让她睡在这房里,意思很明白了,就是让她睡在拔步床底下的地坪上,守着他,

  这是下等丫鬟才要干的苦差事,正妻睡内侧,好一点的通房丫鬟,都能爬上主子的床睡外侧了。

  不过与跟薛钰同塌而眠相比,她倒宁愿睡地坪。

  耳房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薛钰出来后,却见赵嘉宁并未更衣梳洗,只是拥着被衾无措地坐在地坪上。

  薛钰蹙了眉,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赵嘉宁,你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