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风起
叫来蒙医为赵嘉宁诊断,蒙医诊脉片刻后,忽然?眼睛一亮,连忙起身向?术赤道贺:“恭喜王子,贺喜王子,美人已有身孕五月。”
术赤整个人都懵了,心说我?连美人手指头都没碰过,我?喜个屁啊喜,当场就把?人蒙医给轰了出去。
他只觉得心中窝了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只能胡乱踢着桌椅。
赵嘉宁胆战心惊地?缩在一角,她?万万没想到术赤会趁着她?睡着时请大夫过来给她?诊脉……
现在东窗事发,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虽然?这事本来也瞒不住……可这也太突然?了……完全没有给她?应对的时间……
术赤之前对她?千依百顺,说不定是误以为她?是完璧之身,如今知道她?非但不是,反而肚子里还?怀有别的男人的种,指不定要怎么对她?呢!
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个好脾气的主,赵嘉宁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
术赤听到细讷哭声,先是一愣,等回?过神来一看,只见赵嘉宁双手抱膝,下巴枕在膝上,肩膀轻轻耸动?,哭得那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他的那一颗心一下子就软了,巴巴地?走到她?面前,蹲下身道:“我?的小美人,我?……我?也没说什么,你怎么就哭了……”
“你跟我?说说,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你男人呢?”
赵嘉宁不理?他,只哭得愈发伤心了。
术赤以为是他提起了她?的伤心事,猜测多半是那个负心的男人,将她?的肚子搞大却又不要她?了,害得她?流落街头,所以初见时她?才会那样狼狈,心中对她?倒更多了一份怜惜,柔声安慰她?道——
“嘉宁,你别伤心了,你放心,我?不是那等薄情?寡性之人,也绝不会因?此嫌弃你,明日就是我?妹妹托雅的大婚了,等她?的事一了,我?便跟父亲奏明要娶你,那时你肚子里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儿……只是这两日需得你委屈一下了……”
赵嘉宁闻言渐渐止住了抽泣,她?没想到术赤虽然?五大三粗,倒确确实实是个好人,一颗心也渐渐放了下来,甚至对他隐隐有了歉疚,一时不知该如何报答他:“你……多谢术赤王子。”
术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笑道:“嘉宁,你同我?,不必那么客气的……”
——
诚如术赤所言,第二日是托雅公主的大婚,草原上一派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晚上正?式的婚仪在阿拉善草原举行,据说这是托雅公主与她?的驸马定情?的地?方。
赵嘉宁也跟着术赤一同出行婚仪了,术赤说她?是托雅未来的嫂嫂,托雅的婚事,她?也一定要见证,赵嘉宁倒没有拒绝,无他,就是想看看热闹,见识一下草原上盛大的婚礼究竟是怎么样的。
顺便也跟着沾沾新人的喜气。
她?如今已有些显怀,术赤临行前让她?披了一件斗篷遮掩,以免生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到了晚间开宴,新人还?未入场,菜已开席,赵嘉宁面前摆上了一道道菜,有烤羊腿、奶菜、炙牛肉……这几日她?孕吐得厉害,不能见半点荤腥,今日却忽然?好了很多,看着那一道道菜,食指大动?,正?要拿起刀具分割,却忽然?听到前方起了一阵躁动?。
似乎是新人入场了。
赵嘉宁有心想看看这新娘子,但因?她?这会儿正?跟一只羊腿较劲,一时也不得空,便也没有抬头。
耳边却听几位蒙古贵妇人娇笑着议论?道:“这驸马真俊啊……”
“是啊,身量高,却不粗犷魁梧,又挺拔……宽肩窄腰,别说,身形真好看……倒不像是蒙古人……”
“听说是魏人……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怪道都说,这魏人生活的地?儿,是花花世界,可不是迷人眼吗……”
她?们议论?得起劲,赵嘉宁始终不为所动?,心想,俊?能有多俊呢?只怕那帮蒙古贵妇,没见过真俊的……
心中虽是这么想,可听她?们说得多了,到底有些好奇,于是便抽空抬头望了一眼,之后按照预想那般低下头——却突然?又猛地?抬起了头!
手中的刀具掉落,哐当一声发出脆响。
赵嘉宁只觉喉头发紧,心跳得厉害,周遭的一切变得混沌而遥远。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她?死死地?盯着前方,那个穿着一身蒙古服制、站在新娘旁边的驸马,不是薛钰又是谁?!
第117章
赵嘉宁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颤颤巍巍地弯腰捡起刀具,等再坐直身子时,发现手脚都是一片冰凉。
耳边是众人的道喜恭贺声, 说公主与驸马如何如何般配,旁人的欢声?笑语,此时落在她耳中?, 却是说不出的刺耳。
她只觉心口堵得厉害, 闷闷得疼。
其实?薛钰娶旁人又怎么样呢?反正她也不会嫁给他, 这根本不干她的事, 他娶了旁人才好?呢,他娶了旁人,跟旁人生?儿育女,就算他日再见,他也不会跟她抢她的孩子……
因为他会有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很多的女人,很多的孩子, 又怎么会把她的孩子放在心上?
恐怕用?不了多久, 他就会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连她姓甚名谁,是哪个,都不记得了。
这明?明?是件好?事, 可为什么,她偏偏高兴不起来?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理智上她很清醒,她知道她现在应该不动声?色地坐在位置上, 静静地看着薛钰与托雅成婚,等到婚仪结束, 趁着薛钰新婚燕尔,没功夫理她,她再逃得远远的,省得让他发现了她再徒生?事端。
虽说他现在已经不要她了,不会像从前一样抓着她不放,但上回分开时两人之间有误会,薛钰倒以为他父亲的死跟她也有关系,更?是说过要杀了她之类的话,谁知道这次再见,他会不会还记着这件事,要杀了她为他父亲报仇呢。
她不想死在薛钰手上。
她想她真的该走了。
甚至未免夜长梦多,她最好?现在就走。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知道她该走,可为什么,用?尽全力脚步仍无法?挪动半分?
为什么呢?赵嘉宁,为什么呢?
她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她该走了,可她发现她根本做不到!
为什么?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一旦走了之后,后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薛钰会和另外一个女人成婚,紧接着,他们就会洞房花烛,他会亲吻抚摸她,像从前对待她那样对另一个女人!
可是怎么办——
她只要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就感觉难过得快要死掉。
薛钰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扪心自问,她不觉得她在之后跟别的男人有了什么是不对的,可是换做薛钰做同样的事情,就是不行?!
她不允许。
他只能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
就算她不要了,也不能让别人碰。
她丢掉的东西,那也是她的东西。
——他只能喜欢她。
本来她既然选择不要他,也不是没有设想过,他之后会和别的女人有什么,但她没看见也就罢了,可今天亲眼目睹,才发现她根本忍受不了!
死死咬住唇瓣,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视线早已模糊一片,她只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整个身子都在难以自抑地微微颤抖。
一旁的术赤此刻终于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近身过来察看她的情况,“嘉宁,你怎么了?”
赵嘉宁始终低着头?,艳色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真讽刺,指甲上面的蔻丹,还是薛钰亲自为她染的,他总是有办法?把她的指甲染得鲜亮好?看,且不轻易褪色。
或许是他在这种事情上,居然出奇的有耐心,能一遍又一遍、极为细致地为她的指甲染上凤仙花汁液。
因为用?心,所以染出来的效果格外得好?。
那时她与他虚与委蛇,也曾依偎在他怀里撒娇,半真半假地说道:“没想到世子的这一双手,连染蔻丹都那么厉害,那你以后给我染一辈子好?不好??”
薛钰抱着她坐在他的腿上,闻言将下巴枕在她的颈窝,轻吻着她的耳廓,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带起令人颤栗的痒意,哑声?道,“好?啊,我帮你染一辈子的蔻丹,只给我们宁宁染。”
回过神来,赵嘉宁只是怔怔地想——
他以后,也会为托雅染蔻丹么?
说什么这辈子只给她染蔻丹,只喜欢她,全都是骗人的!根本不作数!
骗子……骗子!
心脏泛起一阵绵密的疼,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无措极了。
迟来的爱意忽然汹涌而?至,在这一刻显得尤为残忍。
她觉得她快无法?呼吸了。
过了好?久,才沙哑着嗓音问术赤道:“你妹妹的驸马,他……他真的是自愿娶你妹妹的吗?是不是你们逼他的?”
术赤闻言有些不高兴:“嘉宁,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草原儿女最是真性情,从不会强人所难,你说我妹妹逼迫与他,这是从何说起啊?”
赵嘉宁闻言哭得愈发伤心了,伏靠在案桌上,哭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术赤一愣,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嘉宁……你……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我这人笨嘴笨舌的,你别与我计较……快别哭了……”
可无论他怎么劝,赵嘉宁只是哭个不停。
这时前方传来萨满法?师浑厚低沉的声?音,按照蒙古的礼仪,婚仪的最后一步,是萨满法?师为新人祈福祝愿,最后让新人遵从心愿立下矢志不渝的誓言,如此祈福才会灵验。
托雅很快就立下了誓言,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薛钰。
萨满法?师道:“那么接下来,就该是驸马了。”
所有人的目光这时都凝聚在了薛钰身上。
赵嘉宁忽然停下了抽泣,抬头?怔怔地望向?薛钰。
薛钰面色冷淡,一张脸无波无澜,只是迟迟不见开口。
底下一时议论声?四起。
托雅咬了咬嘴唇,伸手小幅度地拉了拉他的袖摆,小声?提醒他道:“驸马……”
薛钰看了她一眼,喉结滚动,到底还是涩然开口道:“我……我愿……”
赵嘉宁猛地睁大了眼……不要!她不要听?到薛钰立誓!
不要……也不能!她做不到……她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薛钰娶别人……
原来她根本就做不到……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居然敢不计后果,豁然起身,朝着薛钰大声?喊道:“等一下!”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了。
周遭鸦雀无声?,赵嘉宁能够感受到来自众人打量探究的视线。
耳边有微弱的风声?,她只觉四肢百骸的血液都齐齐往上涌,一时心跳得极快。
她无暇顾忌周围众人的视线,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的薛钰。
薛钰陡然抬头?,仿佛不可置信似得,焦急地循着声?音,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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