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流火
谢济川吹响马哨,看也不看直接从树梢跃下?,一匹黑马从阴影中?跑出,竟刚刚好接住谢济川。他信手勒住缰绳,漫不经心说?:“反正我也无事,随你去看看。”
第193章 不负
深山林静,夜雪连天,林子中正进行着一场紧张的追捕。山匪接连折损,且战且退,董海杀红了眼,召集仅剩的几个心腹,拼命将包围圈撕开一个豁口。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个缺口是李华章故意留下来的。董海几人刚以为自己逃出生天,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这?条路通往悬崖,前面唯有滚滚江水等着他们。
山匪们来不及骂娘,漫天箭矢已从后方射来。董海被射中三箭,他纵横一世,最?后竟然这?样憋屈地死在官兵手里,他悲愤不已,仰天长啸一声,纵身跳下悬崖,宁愿投江而死,也?不肯被官府俘虏。
士兵清点过人头,跑到后方禀报:“刺史,除了董海,其余山匪都已伏诛。”
李华章静静点头:“好,拨一队人到悬崖下面,沿着江寻找董海,其余人留在这?里善后。”
“是。”
士兵领命而去,很快各自忙活起来,哪怕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现?场依然忙而不乱,井然有序。谢济川默默看着,一开口依然是阴阳怪气的调子:“看来你这?半年?也?不是每天都在游山玩水,至少还练过兵。怎么,当真打算留在这?里做刺史了?”
“有何不好?”李华章淡淡道,“这?才是实?事,总比在长安里听那些歌功颂德、无病呻吟的靡靡之音有用。”
谢济川眯了眯眼:“你在讽刺我?”
“本来没这?个意思。”李华章平静扫了他一眼,“怎么,你开始替人写歌功颂德的诗文碑帖了?”
谢济川冷笑?一声,不屑于回答。李华章当然知道谢济川就算饿死,也?绝不会做这?种事,但他们似乎已习惯了这?样说话,即便出于好心,也?总要?冷嘲热讽一番。
许久没见谢济川,李华章本以为两人会生疏,然而看到谢济川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说出嫌弃的话,谢济川也?一如?少时,还是那么愤世嫉俗,阴阳怪气。
李华章看着山林间点点火光,感受到夜风从斗篷中穿过,仿佛这?些年?的滚滚洪流。他顿了顿,轻声开口:“长安发?生什么了?”
谢济川深夜突然出现?在商州城外,不走官道,不带随从,穿着一身夜行?衣,刻意往没人的地方钻。他这?般表现?,显然这?不是一段能被人知道的行?程。
谢济川也?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紧了紧衣领,怨气冲天道:“你们这?鬼地方真冷。不像长安,哪怕雪下了三寸,鸡鸭鱼鹅放在窗外,一个月都不会坏,但室内支个火盆就是暖的。”
李华章正想说谢济川自己娇气就别怪地域,突然他一怔,意识到什么:“你想说什么?”
谢济川极轻地勾了下嘴角,声音散在风中,似乎比雪还冷:“十一月中,皇帝突然不再上朝,韦皇后调集各府兵共五万人驻扎在长安城中,由?韦家子侄分头统领。又命中书舍人韦元巡察城中六街,命任遥领五百名士兵迅速前往均州,防的是谁不用我说。此后,她提拔自己的亲信为同中书门?下三品,提上官婉儿的情人为同平章事,安乐公主的面首也?纷纷领了要?职。下旬,她对长安的掌控越发?严格,城门?封锁,不允许任何人出城,各要?道都有羽林军驻兵,宫城戒严,出入宫门?需要?韦后的令牌,进?宫的太医全被锁在里面,没有一个人出来。月底,她派人将温王接入宫,直到我出城时,温王依然没有出来。”
温王是皇帝第四子李重茂,今年?才十六岁。皇帝一共四个儿子,都快死完了,其中嫡长子李重润被杖毙,庶次子谯王李重福被废弃,庶三子李重俊谋反被杀,庶四子温王是最?小,也?是最?后能被册立的皇子了。
韦后将温王控制在宫里,不得不让人怀疑她的动?机。
李华章眸光一点点冷下来。他皮相白皙,黑色斗篷随着风猎猎抖动?,仿佛要?牵扯着他飞入漫天风雪中。唯有他一双眼睛湛湛生辉,在暗夜中宛如?两簇游火:“有人见过圣人吗?”
谢济川下巴抵在衣领处,清瘦苍白,质如?琉璃。他声音淡漠的都称得上冷酷,道:“十一月十六,早朝过后,外臣就再没有看到过皇帝本人。相王和太平公主屡次提出进?宫看望皇帝,都被韦后拒绝了。”
李华章沉眸,已然猜到那个可能:“你是说,圣人已经驾崩了,皇后图谋不轨,秘不发?丧?”
谢济川轻轻嗤了声,道:“何止,我怀疑,皇帝根本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韦后和安乐毒死的。”
李华章做了最?坏的打算,依然没预料到这?种发?展。他紧锁眉心,不可思议:“韦后和安乐疯了吗?她们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公主,权力全来自于皇帝。害死皇帝,对她们有什么好处?”
谢济川耸耸肩:“谁说没有,这?样,她们就可以效仿则天皇帝称帝了。”
李华章眉梢挑起,神情愈发?一言难尽。确实?,控制兵权,封锁都城,提拔亲信,防备外州刺史,韦后现?在做的事情和当年?则天皇帝废帝自立前的铺垫一模一样。但是,刻舟不能求剑,则天皇帝能称帝并不是因为她做了这?些事,而是因为她是武瞾。
如?果韦后觉得她重复则天皇帝的路,就能同样成为女帝,那就太可笑?了。
李华章问:“所以,你的来意是什么?”
谢济川转头,两人会面这?么久,他终于将视线投向李华章。他直视着李华章,李华章同样平静回眸,谢济川紧盯着这?位父亲指定给他的“好友”,一字一顿道:“长安的天再冷,尸体也?存放不了多久,依我预料,差不多这?几天韦后就会宣布皇帝的死讯,立李重茂为太子,待他守孝结束后登基为帝。但韦后做着称帝的春秋大梦,不可能让李重茂掌权,李重茂迟早要?死在韦后手里。你是章怀太子的儿子,有人心也?有名望,皇帝在时,你不能和叔叔争,好在他终于死了。韦后和安乐擅权乱政,长安已怨声载道,只要?你振臂一呼,周围刺史、节度使必然云集响应,你带兵冲到长安,杀死韦后、安乐,朝臣必争相奉你为帝。这?是你夺回皇位最?好的机会!”
李华章听后沉默了好一会,两人间唯有风雪萧萧而过。李华章静了会,负手走到悬崖边,看着下面的滚滚江水说:“你可知,这?些山匪是什么人?”
谢济川嫌弃崖边冷,不想靠近,站在原地没好气道:“你来商州冻坏了脑子?你都说了他们是山匪。”
“不,他们可以说是富豪乡绅养的家匪。我不知道具体细节,但不难猜到,这?一次,他们是奉谯王的密令来杀我的。”
谢济川轻轻挑起一边眉,还是没法理解这?和他去长安有什么关系:“那你更应该加快动?作了。谯王派人来杀你,说明他已经得到了皇帝凶多吉少的消息。你要?抢在他之前赶到长安,杀死韦后,只要?你抢先?称帝,他就是逆臣贼子。”
李华章轻轻叹气,他负手看着莽莽山林,浩浩长空,说:“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若我走了,谯王造反,商州、均州和沿途百姓该怎么办?谯王能招募封家,可见谯王刚愎自用,心狠手辣,他身边汇聚的谋臣将领,都会是封老太爷这?样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投机者。这?群人打着皇权的名义,不知道要?如?何鱼肉百姓,我不能放任这?样一场灾难不管。”
谢济川不由?急道:“凡事有轻重缓急,等?你称了帝,有的是时间收拾谯王,补偿商均二?州。你要?以天下为先?,商均二?州既不富庶也?不要?害,难道比帝位还重要?吗?”
“以天下为先?,那什么是天下呢?”李华章回身,他背后是苍穹飞雪,黑色斗篷在风中猎猎飞舞,而他神色平静,容貌清越,眼眸明澈,像是九重天上的神君垂眸,有一种悲天悯人的冷峻,仿佛随时要?乘风而起,“则天皇帝和我说过,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李家的天下。百姓需要?的不是争权夺利的政客,而是真正做实?事、悯民情,能为百姓带来好日子的廉官。曾经我看不惯则天皇帝弄权,等?我亲手将她推翻后才悲哀地发?现?,我的亲人,给大唐带来了更深的动?荡和苦难。我管不了别人,至少要?保证,我在的地方,李家绝不负苍生。”
谢济川哑言许久,道:“但若你做皇帝,或许能造福更多人。”
李华章目光灼灼,哪怕对自己,依然毫不留情地审判:“连自己治下一州百姓都护不住,这?样的人,谁相信他能造福更多人?若我抛下商州城,明知道这?里会发?生兵乱却置之不理,反而连夜赶去长安夺皇位,来日九泉之下,我没有脸去见父亲、则天皇帝、高宗。”
李华章连章怀太子都搬出来了,谢济川知道他不可能随自己去长安夺位了。谢济川心中五味杂陈,那一瞬间他突然理解父亲当年?在东宫,劝章怀太子先?下手杀了天后永绝后患,而章怀太子却平静地令他不得再提的感受了。
血缘是如?此神奇,都没见过面的父子两人,性情却出奇得相似,连选择的道路也?一模一样。
他们也?不是愚忠愚孝,相反,他们聪明勤奋,饱读诗书。他们是认真思考后,清醒地放弃了通天大道,执意走上那条明知布满荆棘的绝路。
这?种人,不知该称呼他们为理想者,还是傻子。
两人隔着半道悬崖,谁都不肯退让,风卷着雪簌簌掠过。谢济川率先?开口,他脸色淡的几乎融于黑暗中,但说出来的话却尖锐犀利,一针见血:“可是你留在这?里,就能阻止谯王造反吗?”
皇家的矛盾不是于心不忍就能阻止的,摆在谯王面前的是反或者死,他不可能退步。商州无兵,也?不富庶,无法紧急募请军队,仅凭李华章一人,或许还要?加上商州城内的明华裳,些许游兵散勇,如?何抵得住谯王的虎狼之师?
这?回轮到李华章沉默。他静了片刻,声音坚定沉着:“事在人为。”
结果不容他选择,无论如?何,他一定要?阻止谯王起兵。
第194章 重逢
明华裳处理完封家的事情,悄悄带走?了卫珠,没惊动任何人回到刺史府。封大太太、封二太太对发生了什么还一无所?知,明华裳打算等封老太爷的案子尘埃落定后,再通知封家人。
府衙内,进宝几个丫鬟还在等她。明华裳安排完结案的事,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还是不见李华章回来?。
明华裳心不由提起来?,李华章早就怀疑封老太爷招募的护院有问?题,对谯王也?早有防备,他对董海几人已作?了部署,按理不会有危险。但明华裳不敢承担万一,她不断派人出城打探,忽然侍卫跑进来禀报:“王妃,王爷回来?了。”
明华裳喜出望外,顾不上披衣服就跑出去:“夫君……”
她兴冲冲掀开帘子,迎面撞到一个黑影,她被撞的后跌一步,来?人下意识扶住她的胳膊。明华裳仰头看着面前的人,一时?无法反应,这?时?候李华章才从回廊上走?过来?,他眸光快速扫过面前的状况,不动声色将明华裳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明华裳看到李华章才终于放心,她自?然而然环住李华章的手臂,笑着将刚才的乌龙圆了过去:“你?没回来?,我怎么能安心?谢兄,久违了,近来?可好?”
谢继川注意到明华裳的称呼和动作?,淡淡垂眸,道:“尚可。”
明华裳根本没时?间纠结刚才的尴尬,她终于见到李华章,忙道:“你?可算回来?了,我审问?卫珠,也?就是大丫鬟宝珠,得知封老太爷投靠谯王,想对你?不利。”
“我已经?知道了。”李华章看着明华裳薄薄的衣衫,揽着她的肩膀往屋里?走?去,“先进去说。”
远在长安的谢济川深夜出现在商州,李华章是怎么知道的已无需赘述。明华裳被李华章推进门,还不忘回头招呼谢济川:“谢阿兄,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坐。”
谢济川上一次见明华裳还是他们婚礼前,这?么久不见,她还是笑语盈盈,活泼快乐,让人一看到就不由心情变好。明华裳进屋后,门帘放下,暖香和光亮霎间被隔绝。谢济川在廊下看着里?面的灯光,明明这?么近,却又离他那么远。
谢济川独自?站在风中,忽然帘子一动,暖光再一次从缝隙中倾泻而出,李华章侧身站在光晕中,说:“你?赶路辛苦了,进来?喝口热茶吧,省得你?又怪商州冷。”
他的目光澄净坦荡,分明了然谢济川为何止步。男人对这?种事情总是分外敏感,两?人都明晰对方的心思,也?曾暗暗有过敌意,但谢济川还是为了提醒李华章自?立而千里?奔袭,虽然李华章拒绝了;李华章也?主?动伸手,态度一如往常,仿佛两?人还是朋友。
谢济川揽袖站在黑暗中,静默良久,李华章一直耐心等着他。最终谢济川动了,慢吞吞进门。屋里?,明华裳已放置好点心茶水,笑吟吟地招呼道:“快坐,尝尝商州特产的茶叶,我在里?面加了合欢花,有安神?养心的功效。水是我收集的雪水,前几天刚下的雪,正新鲜呢。”
谢济川在案边坐下,此?情此?景,让他微微恍惚。仿佛同样有一个雪天,同样发生了命案,明华裳煮雪烹茶,说了差不多同样的话。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连皇帝都死了两?个,每个人都在命运洪流的裹挟中挣扎沉浮,她却一点都没变。谢济川忽然意识到他纠结的那些事情其实无关紧要,明华裳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只要李华章把他当朋友,明华裳就视他为兄长的朋友。
许多事情,其实从未变过。对她来?说,他始终都是她二兄的朋友。
谢济川曾责备自?己消极而无能,如果他主?动做些什么,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但是他始终没有跨越朋友那一步,何尝不是命运早早告诉了他答案?
明华裳对他的好只是基于他是李华章的朋友,从章怀太子决定让镇国公而不是谢慎将李华章抱走?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明华裳和李华章才会成为彼此?生命中最独一无二的存在。而章怀太子选择镇国公替自?己抚养幼子,或许是因为,谢慎劝章怀太子杀了武后。
谢慎在世家长大,从小看到的、学到的都是利益至上,在权力面前个人情感根本无足轻重。一个心性冷酷、头脑清醒的人适合做谋臣,却绝不适合抚养孩子。
命运首尾相衔,因果早已注定。就算谢济川争取过,其实结果也?不会改变,因为他姓谢,而她姓明,明华裳不会喜欢在谢家长大的他。
这?种感觉很玄妙,谢济川虽然还是不甘心,但奇异地释怀了。谢济川终于端起他招牌的假笑,说道:“看来?我又有口福了。只差任遥,就和在飞红山庄上一样了。”
李华章冷冷白了他一眼:“说点吉利的。”
明华裳毫不介意,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有机会请任姐姐来?,我再烹一壶。哦对,还有江陵和雨霁姐,都可以请来?。”
李华章转了转茶杯,不置可否。谢济川似笑非笑道:“任遥确实朝商州赶来?,但她还愿不愿意和我们喝茶,就不好说了。”
明华裳眨眨眼,歪头看向李华章。李华章为她解释:“长安局势紧张,皇后不放心谯王,派人去均州戍守,领兵之人就是任遥。”
明华裳恍然大悟,明雨霁信中说任遥很受韦皇后重用,原来?,都已经?这?么受重用了。明华裳还是毫不在意的样子,道:“任姐姐肯定会来?。任姐姐要来?均州的话,那江陵呢?”
李华章和谢济川都不甚关心,谢济川道:“谁知道。任遥好歹是皇命难违,江陵不至于脑子这?么不好,跑来?阵前当炮灰吧?”
明华裳挑挑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却很肯定地喃喃:“他一定会来?。”
谈话间,两?盏茶入肚,谢济川一直隐隐作?痛的胃终于舒缓下来?。明华裳见奔波了一晚上的两?人眉宇都放松下来?,才慢慢进入正题。
明华裳轻声询问?董海几人的下落,以及长安发生了什么,她也?尽量挑简单的话解释卫珠是怎么作?案的。谢济川听?完卫珠的杀人计划后,对这?个人充满了兴趣,李华章道:“我看到马鞍上的针就怀疑封老太爷的死因,我原本担心来?不及,幸好你?找到了,果然,破案还是得靠你?。”
“哪有,我们这?叫心有灵犀。”明华裳说道,“如果不是你?和谢兄将董海一伙人捉拿归案,我就算抓到了卫珠,这?案子也?不算破。总不能只抓绝境反扑的苦命人,却不惩治造成悲剧的元凶。”
李华章看着她温柔地笑:“正是因为商州城有你?,我知道你?肯定可以抓住凶手,我才敢放心地去追山匪。”
谢济川看着这?两?人,不期然想起在城外看到的烟花。他悄悄离开长安,一路风餐露宿往商州赶来?时?,从未担心过李华章会拒绝。任何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在夺取皇位的大好机会摆在面前时?却不心动呢?
但李华章就是不为所?动。明华裳没有和李华章交流过,却早早放了召集玄枭卫的烟花,因为她知道他不会走?。
就像李华章放心地将玄枭卫大部分权力交给明华裳,因为他也?知道,明华裳不会滥用。
谢济川看着面前这?对恩爱信任的眷侣,心情莫名低沉。他问?:“卫珠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明华裳说,“她虽然可怜,但一码归一码,杀了人一定要受到惩罚。我们可以给大理寺写信陈明她的情况,能否酌情减刑,就看大理寺的裁决了。”
李华章道:“信我来?写,我在京兆尹任职时?,和大理寺卿有些往来?。但如今多事之秋,韦党揽权,大理寺还能不能正常办事都不好说。不如先把卫珠关在府衙,等长安的局势稳定些了,再送卷宗去长安。”
明华裳同意,问?:“那谯王和封家怎么办?”
三人坐下后,不约而同避免谈及政事,但终究还是绕不过。谯王不会因为他们不愿意面对而停止造反,迟早有一天,战火会烧到商州。并且三人都有预感,这?一天不会远了。
李华章静了静,说:“今夜太晚了,你?们累了一天,先休息吧。这?些事情,等明日养足精神?再谈。”
如今已过子时?,再棘手的事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明华裳和谢济川都默认了,谢济川率先起身告辞,等人走?后,明华裳目露担忧,看向李华章:“二兄,你?不回去,长安那边没关系吗?”
她的目光认真?诚挚,全心全意为他的事而担心。李华章心中一暖,握住明华裳的手,说:“没关系。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既然在商州,就不能对均州叛乱坐视不理。如果错过了,就说明我和那个位置没缘分,没什么可惜的。”
李华章轻轻一笑,低声道:“何况,我本来?也?不想坐那个位置。我做一切事情都出于本心,而不是为了夺皇位。”
“巧了,我也?对皇后没兴趣。”明华裳笑着靠上他的肩膀,说,“我最讨厌和别人争什么东西了。天下女子最尊贵的位置,如何比得上一个只属于我的夫君?你?觉得该留下那我们就留下,我已经?发了召集令,明日我们去据点看看,无论?能来?多少人,我都会陪着你?。若能成功,我们一起回东都看牡丹花开,若没成功,我们就一起葬在商州。”
无需解释,她早已明白他的选择。他不在意三从四德那些鬼话,让她由着自?己的心意畅快地活,她也?愿意追随他的抉择,生死与共,不问?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