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魄在天 第38章

作者:蓝色狮 标签: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司马大人,咱这都督看着像个文官,是不是压根就不会武?”一名校官凑上来,压低了嗓门道。

  司马扬瞪他一眼:“捏着嗓子作什么,隔这么远,你还怕他听见不成?”

  “不是……”校官讪笑,“我就是看都督连弓都不拿,觉得奇怪。”

  司马扬微眯下眼,远远能看见萧逸的弓箭都还在挂在马背上,弓是一柄银弓,日头一晒,光芒流转,竟有几分刺眼。

  “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简直跟它主人一个样。”他心中暗骂。

  看不惯归看不惯,他暗想着今日无论如何地让萧逸射几箭,他日若想奚落萧逸,也好有个资本。如此想着,他牵着满载野味的马,朝萧逸踱过去。

  “都督,天气这么好,怎么也不露一手,这样……”司马扬朝校官那边努努嘴,“他们还道你是看不起他们呢!”

  萧逸斜眼看他,懒懒一笑,半真半假道:“我哪里敢,你们都这般好身手,该你们看不起我才对。”

  “您来露两手不就成了。”司马扬接着怂恿他,“你看草原上这兔子多的,闭着眼都能射得着,您也来试试,试试吧……”

  打量了几眼司马扬马背上的野兔,萧逸皱皱眉头,道:“我不大喜欢兔子。”

  “……”司马扬没想到他还挑三拣四的,“还有野雁、野鸡、野鸭,多着呢,只有您不想猎,没有您猎不着的。”

  萧逸伸了个懒腰,眯眼瞧了瞧天上,仍是摇了摇头:“没意思。”

  不就是没能耐么?还装什么没兴致,想藏拙就别跟着来啊。司马扬被他弄得不耐烦起来,心中料定他就是个没本事的花花架子,语气也就随之有些不敬:“怎么,难不成都督想猎虎狼之类的猛兽,也成,赶明儿咱们进山一趟。”

  “那倒也不必,我瞅着……”萧逸顿了片刻,手往天上一指,“那玩意挺有趣,司马兄,你射下来与我玩玩,如何?”

  “什么玩意?”

  司马扬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一呆:那是一只盘旋在天际的茶隼,远的在视野中只剩下一个小黑点,显然是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太远了,射不到的。”他摇摇头,如实道,“若是有强弩,只怕也不易。”

  “不试试怎么知道,试试……”现下倒换成是萧逸在怂恿他了。

  司马扬为难地盯着那黑点,迟疑片刻,先招手将几名校官唤过来。

  “都督说了,让你们试着把那只茶隼射下来。”

  校官们抬头,瞠目,结舌,如司马扬所料地连连摇头,十分地整齐划一。

  “太高了,远在射程之外,肯定射不下来!”其中一校官道。

  “是啊,是啊……”旁人纷纷附和。

  司马扬转头看萧逸:“真的不行,白费气力。”

  萧逸此时反倒兴致盎然起来,坐直了身子笑道:“就是因为难,才有趣。你们能跟着司马兄来狩猎,想必都是军中箭术的佼佼者,就当是练个准头,试试如何?”

  校官们面面相觑,有些迟疑,毕竟眼前的人是都督,他这话究竟算不算是命令呢?

  “既然都督发了话,你们就试试吧。”司马扬无奈地催促他们。

  “是。”

  校官们无奈只得领命,各自散开去寻找合适的位置,待挽弓搭箭后,却迟迟没有人射出,皆在等着茶隼盘旋到最低处的时候……

  明知道射不中,何必虚耗时辰,司马扬如此想着,心中有些不耐,便欲开口催促他们,话未出口却被萧逸拦住。

  萧逸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他的弓箭,示意让他也去射茶隼。

  司马扬皱眉,也不管面前是不是都督,很干脆摇摇头。

  萧逸的马儿很不识相地踱步过来,低头用脖子蹭了蹭萧逸,他笑着摸摸了它,顺手从箭袋中抽了一柄箭在手中把玩,笑意淡淡:“试试何妨,我早就听闻司马兄箭法如神,这么多兔子都射回来吧,怎么会射不中一只鸟儿。”

  萧逸的语气隐约带着些许嘲弄之意,司马扬暗咬牙根。

第四十三章 惊才绝艳

  正说着,不远有一名校官已耐不住性子,嗖地射出一箭,箭直刺长空,只可惜还未碰到茶隼,便斜斜落下。校官微叹口气,脸上倒不见愧色,坦然朝萧逸这边施了一礼。

  既然有人开了头,其他几名校官也接二连三地射出了箭,意料之中,纷纷落空。却也无人尴尬,彼此间相视无奈而笑,转头望着司马扬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司马兄,看来他们都等着你露一手呢。”萧逸似笑非笑道,手上仍在摆弄着那柄箭,只是不知道何时又多了一根小细绳,看似无聊般地在箭上绕来绕去。

  越看越像个娘们,司马扬皱眉,又瞪了校官们一眼……这些校官们平日就常与他一块厮混,也没什么顾忌,顺着萧逸的话笑嘻嘻地起哄:

  “司马大人,这只隼,兄弟们就是专门给您留着的!”

  这些臭小子!司马扬心中暗骂,想看他出糗也不瞧瞧地方,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回去得好好收拾他们!慢吞吞地拿了弓箭,眯眼瞄准……

  片刻后,众人只听见一声极响亮的空弦声,却未看见箭射出去,纷纷转头疑惑地望向司马扬。

  司马扬面不改色心不跳,平静道:“急什么,我先吓吓它!”

  萧逸紧盯着那只茶隼,皱起眉头:“不好,大概它真要被你惊着了,大家上马追!”

  “就算上了马也射不中啊!”

  司马扬不在意,压根没打算去追,茶隼能被惊走正中他的下怀,免得瞎耽误大家的功夫。

  他话音未落,旁边玄袍飞般掠过,竟是萧逸不知何时已经翻身上马,越过他直追着那茶隼而去……

  “司马大人,我们……”校官们立在原地,尚在迟疑。

  “还费话,赶紧上马追去!”

  司马扬心中暗自咒骂着,身子已翻上马背,拍马向萧逸驰骋的方向赶去。他身后,校官们纷纷追上。

  在急速的奔驰之中,只见前头一抹银光亮得份外耀眼,司马扬定睛望去,愕然发觉萧逸已取了那柄银弓在手,搭在上面的箭正是他方才拿在手中把玩的那柄箭,箭上犹有细绳缠绕。

  他当真想射隼?

  或者,只是装装样子?

  司马扬愈发疑惑不解,只得策马紧跟着他。

  茶隼已然在他们的头顶之处,而萧逸的马儿却仍在疾驰之中,司马扬想出声唤住他时,他策马朝一处山坡驰去。

  冲上坡顶时,缰绳一紧,马匹乍然勒步,高高扬起前蹄嘶鸣……

  弓如满月,箭如流星,直插云霄。

  玄袍在风中猎猎翻飞。

  萧逸的身形,在那瞬被烙进了每个人的脑中,每每想起,仅剩唏嘘。

  “我二爹到底射中了没有?”李栩好奇问道。

  “岂止是射中,箭是从茶隼的脖颈穿过。”至今回想起来,司马扬还是一脸赞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这箭术,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练出来的。”

  李栩又想起一事,奇道:“对了,不是说鸟儿飞得太高,在射程之外么?怎么你们都射不中,我二爹能射中?”

  司马扬哈哈一笑,提示他道:“还记得那柄箭么?”

  “绕了绳子的那柄箭……”李栩不解,“绕着绳子又怎么了?”

  “就是因为绕了细绳,所以多了将近一倍的射程。”

  “啊!”

  司马扬得意地看着大家意料之中的反应,特地顿了一会,才解释道:“我也是后来才听都督说,这原是墨家传下来的一种法子,绳子的绕法很是有讲究。”

  “教教我,教教我……”李栩兴趣大增。

  “好,席上不便,改日有空就教你。”司马扬倒也爽快,笑着答应了。

  萧辰一直在旁静静而坐,已有许久未动过筷子,全神贯注地听着司马扬的讲述,身心都陷入无尽想象之中……光是想象爹爹当年的英姿,便已让他心向往之,只是心底隐隐却也不免有几分黯然神伤:爹爹这般身手不凡,若还在世,定会对自己悉心教导吧。

  若是能亲耳听到他的教诲,该是多么好的事!

  白盈玉见他一径怔怔出神,想着之前他空腹饮了酒,现下又不吃菜,只怕胃会不舒服,便替他盛了一碗老鸭竹笋汤摆到他跟前,碗沿轻触了下他的手,轻声道:“喝点汤吧。”

  萧辰回过神来,低低应了,端起来,一口一口慢慢饮着。

  “你爹爹这般神气,我真羡慕你。”白盈玉由衷道。

  萧辰苦笑,放下碗,朝她道:“可我连听他说一句话都不能,该我羡慕你才是。”

  白盈玉怔住,同样苦笑,未再说话。

  萧辰听不见她的声音,暗忖是否又惹了她伤心,正想开口询问,却听见司马扬却拍着他的肩膀问道:

  “贤侄,你年岁也不小了,亲事可定下了?”

  “……”萧辰一呆,随即道,“我一人自在惯了,并不像娶亲。”他这话倒并非是在敷衍司马扬,因自己是个瞎子,除了师兄妹外,想来其他外人都是要瞧不起自己的,他也不愿徒添烦恼。

  司马扬热心得很:“那怎么行,你总是要成家的,是不是没有中意的姑娘?……没事,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到时候在洛阳住些日子,我多找些姑娘来让你慢慢挑。”

  “这个,实在不必。”

  萧辰最厌别人说“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偏偏此时说的还是他的婚姻大事,更加厌烦不已。只是不便出言顶撞司马扬,遂干脆岔开话题道:“司马贤弟也尚未娶亲,该先给他寻门亲事才对。”

  “唉!他的亲事……要不是白家出事,现在就差不多该过门了。”司马扬叹口气,“可惜白宝震死了,要不然你还能见见他呢。”

  萧辰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不放松地追问道:“伯父的意思是,我该认得他?”

  “那当然了,他可是你爹爹当年的书童啊。”司马扬道。

  萧辰愣住,白盈玉也愣住,岳恒李栩同样愣住……他们都曾经猜想过白宝震当年可能也在都督府中,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那个书童,且与萧逸的关系如此之亲近。

  司马岱之前也并不知道还有此层关系,此刻亦不免惊讶道:“爹爹,白大人是都督的书童?那他是怎么当上姑苏织造的?”

  “他自幼给都督伴读,学识并不低。都督身故之后,他改名换姓,考了功名,自然也就当上官了。”司马扬摇头叹了口气,“这人沾了个官字,性格脾性与以前也就都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伯父此言何意?可是说他当了官就变坏了?”

  白盈玉再按捺不住,开口相询。

  司马扬笑了笑:“姑娘,你还小,官场上的事你不懂,有时候根本就身不由己,而不是能用好坏二字可以区分的。”

  “我怎么会不懂……”白盈玉黯然道,声音轻得如自言自语一般,旁人都未听见她在说什么。

  萧辰就在她旁边,耳力又好,自然听得清楚,心中无缘无故地替她一痛,伸出手去在她肩膀轻按了下,方才收回手来。

  司马岱也是此番初次听说此事,忍不住问道:“爹爹,既然是故交,咱们家为何不出手搭救,反而退婚?”

  见自己儿子如此不识趣地提起此事,司马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很是有些挂不住,只得如实道:“你怎么不问问白家是惹上了什么事?江南贪墨案,数十个官员全都给斩了,谁敢往前凑。”

  “可是……”司马岱心中终是不舒服。

  “可是什么!”见他还想问,司马扬恼羞成怒,“官场上的事,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懂什么。”

  司马岱不敢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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