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弦珂
她在外边静伫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不多时,李铭等人从密道走出,对她拱了拱手后大步流星地往南边的方向走去,独留秦桢孤身一人在林间。
直到双脚发麻,她才回过神?来。
这?儿也不知是哪里,漆黑深夜中也瞧不见路,秦桢环视了周围许久,找了个巨石靠坐下?,疲惫身躯倚靠于冰凉巨石上的刹那,蓦然松懈下?来的她泪水陡然夺眶而出。
是害怕的,也是恐惧的。
她不曾和?李铭接触过,更不知晓他?的为人,倘若他?是歹人……
有那么一瞬间,秦桢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思?忖须臾,耳侧响起微小的步伐声,她霎时间凛起神?,摸起脚边的石块举在手中。
抬起眼眸对上清隽面容时,举着石块要砸出的秦桢顿时收住了力?,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是午后在璙园遇到的男子?。
下?一刻,热情似火的嗓音自他?身后传来,“叶煦,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呢,快来!”
叶煦没有应梁钊,视线凝着眼眸闪烁着光亮的女子?,发梢凌乱好像奔波多时,“需要帮忙吗?”
秦桢摇摇头,撑着巨石站起身。
若是能够遇到他?们两人,想来离京中不远,“公子?可知这?是何处?”
“瑶山山脚。”叶煦道,他?仰头扫了眼星光缕缕的夜空,“听闻京中烟火绽开时,瑶山的景色是最?耀眼的。”
秦桢目光划过夜空,喃喃道:“瑶山。”
竟然是回到瑶山来了。
“你在看什么呢。”梁钊的话语打?断了秦桢的思?绪,看到自己时他?显然也是被惊在原地,“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秦桢默然,不知该如何回他?。
跟他?说?被郎君抛弃被人当作人质捆来这?儿,还是说?无?意间闯入。
不管是哪一点儿,听起来都异常的匪夷所思?。
叶煦瞥了眼毫无?眼力?见的好友。
梁钊愣了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话问?的不对,忙转移话题道:“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们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可送你回去。”
“不麻烦二位公子?。”秦桢知道这?儿是瑶山也就没了那么多顾虑,瞥了眼不远处点点烟火,道:“我稍后……”
‘咻’!
烟火划破天空陡然绽开,瑶山被烟火笼罩住。
明亮的烟火恰似暖阳,烘得秦桢身上暖呼呼的,但也趋不散心中的寒意。
她仰头看了会儿,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目光,颔首示意后迈着沉重的步伐下?山。
少顷,身后响起两道脚步声。
秦桢回过头,只见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跟在她的身后。
梁钊听闻秦桢就是祁洲,是以?对她也甚是注意,现?下?有机会能够和?她接触自然也是不想错过,说?:“天黑路不好走,我们送你入人烟众多之地后便?离去。”
久未言语的叶煦薄唇微抿,道:“沈夫人就当是他?报你那日‘多管闲事’之情。”
听到这?个称呼秦桢垂落身侧的掌心搐动了下?,沉默须臾,也不管他?是从何得知她的身份,只是抬起眸道:“我叫秦桢,木贞桢。”
叶煦和?梁钊对视了眼。
秦桢也不再管他?们,呼了口气后自顾自地离去。
瑶山离国公府不远,但还是有段距离。
她走到国公府附近时,天已经大黑,街道两侧的百姓都已经归家去了。
拐过这?个弯就是国公府,秦桢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两人,她不是什么不识好人心的人,对两人福了福身,道:“多谢二位公子?相?送,日后若是有我能够帮忙的地方可递信件给璙园的李掌柜。”
梁钊闻言,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秦桢看他?的表情,了然于胸地问?:“我能够做什么?”
叶煦没有拦住好友,只听到他?径直地问?:“你是祁洲吗?”
倏然听到这?个名字秦桢微微蹙眉,稍显疲惫的眼眸中染上些许困惑,只是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到一时半会儿都忘记了反驳。
梁钊见她没有反驳,眼眸突地亮起,“没想到祁洲竟然是位女子?,秦姑娘你竟然瞒得如此好,久居京中仍旧没被人认出来,众人都以?为是位世家公子?,可把这?京中懂玉的世家子?弟猜了个遍,都没有想过是位女子?!”
京中稍有名声的玉雕工匠算不上多,也多为男子?甚少有女子?,是以?没有人会想到祁洲是位女子?,只会不断地去猜测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这?也是当初秦桢会和?李掌柜合作的原因之一。
只要李掌柜不对外说?,就永远也不会有人知晓秦桢就是祁洲。
但眼前两个仅见过两次面的人,认出了她。
“瞒得并不好,你们也猜到了。”秦桢今夜也没有精力?和?他?们周旋,认下?的同?时福身道:“若是可以?,还请二位公子?替我瞒下?此事,日后……”
福身的瞬间,忽而有柄折扇抵住她的手臂,带着她站直了身。
秦桢掀起眼眸循着折扇望去,坠入叶煦似笑非笑的眼眸中,似欣悦又似了然。
“姑娘这?话说?的不对。”梁钊的话唤回她飘起的思?绪,“我们是断断不能受你的礼的,姑娘不想为外人所知,我和?叶煦也不是什么多嘴之人,你不想说?,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
闻言,秦桢眸中荡起点点笑意。
这?是她今日以?来最?开心的一个笑容。
只是笑着笑着,瞥见不远处走来的以?沈聿白为首的人群,他?面色不愉,冽住的神?情宛如寒天腊月中刺骨的河流,冻得人不禁心颤。
跟在他?身后的人手中举着烛火,三三两两地将他?们围在正中间。
秦桢叹了口气,道:“没事,是寻我的。”
她目不斜视地越过沈聿白的身影,穿过叠叠人影朝着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缕缕香气荡过鼻尖时,沈聿白下?意识地伸手抓了下?她的衣袖,指尖触碰锦缎须臾片刻时,她避了避身。
良久,他?眸光落在叶煦的身上。
叶煦朝他?微微颔首,“多年前离开的匆忙,还没有来得及和?沈大人道上声恭贺新婚。”
“叶公子?客气了。”沈聿白回眸望了眼已经踏入府中的秦桢,道:“家中还有事,先行一步。”
沈聿白离去时,叶煦想起适才秦桢的神?色,挑了挑眉。
梁钊是初次和?叶煦一同?入京,只听他?说?过在替长公主筹办盛筵之时曾遇到过位新臣,铁面无?私,手起刀落,就是面对老臣也不畏其强权,“他?就是你早年间提起的沈聿白?”
“嗯。”叶煦知晓秦桢是他?的夫人也是前些日子?的事情,只是今日看来,似乎和?传言中的不太一样。
最?起码,秦桢的眼中并不全然是沈聿白,也不是众人口中久居闺阁之人。
踏入国公府的秦桢没有直接回宣晖园,而是循着烛火小径穿向东苑。
还尚未走到东苑,就听到阵急促的小跑声,她抬起眸,只见乔氏紧绷着张脸朝她奔来,漆黑的瞳孔中溢着浓浓的担忧之色。
“老天爷,你是如何回来的?”乔氏抓住秦桢的手,眸带雾气上下?打?量着她,担忧地都快要哭出声来,“可受伤了?谁送你回来的?”
“密道通向的位置是瑶山,碰巧遇到两位公子?,是他?们送我下?山的,没有受伤。”秦桢一个又一个地回答着她的问?题,怕乔氏不信还转了个圈给她看,“真的没有受伤。”
乔氏被她转得胆战心惊的,颤抖着的掌心抓住她,后怕地紧紧地凝着她的脸。
若秦桢出了事,她该如何是好!
乔氏取来手帕擦了下?秦桢脸上的灰尘,心疼地替她整理着散乱的头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是怎么受得住这?一路颠簸的。”
说?着说?着乔氏哽咽了下?,眼泪差点儿夺目而出。
“母亲,时候不早了,先让她休息。”
沈聿白不知何时站在她们身后。
乔氏听他?这?么说?连忙说?好。
走了许久,秦桢也确实累了,拒绝不掉乔氏非要送她回院中的心,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宣晖园的方向去。
焦急踱步于院中的闻夕一听到声响霎时间冲出去,瞧见秦桢的瞬间倏地朝她奔来,可又怕伤到她又紧急停下?了脚步。
冲出来的闻夕往旁边让了须臾,给她们让了道,只能在斜侧方扫视着自家少夫人的身影。
秦桢伸手捏了捏她的掌心,“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闻夕本不想哭,可听到她如此柔情的安抚声时,眼泪禁不住落下?,她边擦着眼泪边道:“奴婢已经收拾好了卧榻,就等着您回来了。”
不仅是收拾好卧榻,就连炭火也早早的就已经烧上,她们生怕秦桢回来时卧阁中冰冷不能住人。
乔氏看着秦桢进了卧阁也就没有再跟着进去,吊起的心陡然落下?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微微喘着气,余光瞥见停留在门扇须臾并未踏入的沈聿白,一口气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轻喘着气对田嬷嬷道:“你去把他?给我叫来。”
田嬷嬷示意丫鬟上前搀扶住她,忙不迭地叫来沈聿白。
灼灼眸光落于卧阁中的沈聿白听闻声响,敛下?若有所思?的神?色,迈步向乔氏走去。
乔氏张了张嘴要开口,又怕被秦桢听到,拽着自家儿子?的手就往外走。
她听闻今日发生的事情时只觉得荒谬,可当时满心满眼都在消失无?踪的秦桢身上,还未来得及和?沈聿白沟通,现?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不由得来了气。
乔氏气得都笑出声来了,指尖隔空指着他?,着意压低了声音,“沈聿白,你是否还记得,她是你的妻子?!你不应该让她去承担你做出决定产生的后果。”
都说?夫妻患难与共,但也不是这?么个患难与共法。
“我知道你不愿亏欠宁笙,往后难还,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是在桢桢的心口上撒盐。”乔氏恨铁不成钢地说?着,捏了捏疲倦的眉心,“你觉得亏欠宁笙难还,难道亏欠桢桢就好还?”
沈聿白眸光沉凝。
当下?做出那个决定时,他?是坦然的。
心中想最?多的也是今日过后,往日之事一笔勾销,他?会好好待她。
但当意识到密道锁扣仅可开启一次时,密密麻麻的寒意自心间漫起,他?自知错得离谱。
乔氏颇为头疼地看着他?。
她这?个儿子?哪儿都好,就是心若硬起来,别说?是情,就是分毫眼神?都不会给。
“桢桢在家中多年,是什么样的性子?我不信你不清楚,她怎么会给你下?药,这?件事上她也是受害者。”乔氏心知沈聿白对此事尤为厌恶,可她还是忍不住再一次提起,“你让受害者如何去自证清白。”
他?们年少相?识,再不济也能端着这?份情走下?去。
可现?在这?条路走成这?样,乔氏都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