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弦珂
闻夕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么,抿唇道:“可是遇到姑娘前,奴婢过得本就是受人?欺负的日?子,奴婢幼时?手忙脚笨,姑娘本就有更好的选择,但?还是在一群人?中选中了奴婢,那?以后奴婢才?成了别的丫鬟小厮羡慕的人?。”
“而且今日?奴婢出来时?,夫人?就有问过奴婢的想法,奴婢选择了跟着姑娘走的。”
闻言,秦桢嘴角微启。
没想到她出来前还有这么一遭,她呼了口气:“跟着我?你会受苦的。”
“奴婢不怕吃苦。”闻夕忙道。
秦桢久久地凝着她,沉默许久,扬唇笑了笑。
“那?以后你也?不要再奴婢长奴婢短了,我?不是什么高门姑娘,也?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就只是秦桢而已。”
这些?话她跟闻夕说过多次,但?闻夕每次都当作耳旁风,也?跟她说若是不奴婢长奴婢短,那?些?个眼珠子有脏东西的不知道该怎么数落院中没有规矩可言。
顿了顿,秦桢见闻夕眸中闪过纠结,又道:“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要你跟着我?了。”
“奴……”闻夕开?口一刹那?连忙止住嘴,改口道:“我?愿意的,只要能跟在姑娘身边,我?自是愿意的。”
秦桢霎时?间笑开?了颜,又道:“也?不要再叫我?姑娘,就唤我?名字。”
“不可。”闻夕这下毫不犹豫地拒绝,也?不等姑娘再说什么,掏出了袖中的信封给?她,转移话题道:“这是夫人?让我?带来给?姑娘的,夫人?说姑娘独身一人?离开?京城并不是上上选,留在京城若是以自己的名义买下宅邸终有一日?会被查到,这是夫人?母家?在京郊购入的院落,这么些?年也?没有人?居住,姑娘可暂时?到那?儿落脚,日?后再想着购宅邸之事。”
秦桢闻言,错愕地打?开?信封,果然看到信封中叠放整齐的地契。
她没想到,乔氏不仅不责怪她的离去,甚至还给?她准备了后路。
“夫人?还说,若是姑娘住在这儿,她有时?也?能寻寻姑娘,若是京中有其他异动消息也?能够及时?递给?姑娘。”闻夕将?乔氏叮嘱于她的话一点一点地道出,“夫人?还说,得些?日?子她空了,再将?姑娘屋中的玉石以其他名义送过来。”
秦桢紧抿的唇瓣颤了颤。
抬起的眸只能看到其他府邸的墙垣,再也?看不清国公府的影子。
她手心紧紧地拽着这份地契,眼眶中漫起了不知名的雾气。
良久,秦桢掀开?裙摆缓缓地跪下,隔着层层墙垣给?乔氏磕了道离去时?来不及磕的头。
磕完头后,两人?也?不在这儿多做停留。
围着帷帽的秦桢也?没有直接去临近酒楼的宅邸,而是先回了酒楼,酒楼的掌柜的听闻她们要退客房时?也?没有着意阻拦,而是爽快利落地将?余下的银钱退还。
离开?酒楼时?,睨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他们不知去向何处。
秦桢没有叫住他们,而是去向了他们相反的方向。
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之缘,又何必出言叨扰。
远在京郊的宅邸已有多年无人?居住,可院中却被收拾得甚是干净,就好似有人?着意来收拾过一番,二进二出的宅邸自然是无法与?国公府相比拟,但?对于秦桢而言已经?是很?不错的去处。
离开?国公府时?秦桢身上带的东西并不多,闻夕离开?时?为了不引人?注目除了地契之外其他身外之物也?是一点儿都没有带,两人?在院中转了一圈后便开?始采买日?常所需物品。
京郊的市集比不得长安、永乐等街道,但?也?是应有尽有。
新入屋所需采买的东西并不少,银钱恰似崖间瀑布奔腾而出,止都止不住。
秦桢知晓,若是如此花费下去且无收入,这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是以翌日?入了夜后也?冒着风险,留下闻夕收拾府邸独自一人?带着早前就已经?制作完善但?始终不忍挂出的玉饰前往璙园。
她到长安街时?,璙园还未闭门谢客,街道两侧的人?影也?不少。
思忖须臾,秦桢去向璙园的偏门,有节奏地叩了五下门。
不多时?就听到一阵急行而来的脚步声,门扇推开?,来的人?是李掌柜。
秦桢掀开?帷帽,露出容颜。
这本就是他们留下的暗号,李掌柜也?没想到秦桢深夜会来到这儿,他向后看了眼没看到其他人?,疑惑地问:“只有姑娘一人??”
“嗯。”秦桢颔首,迈过门槛走入璙园,“我?来寻掌柜的商议些?事情。”
相识多年,李掌柜还是头次听到她用到‘商议’二字,心中顿时?意识到此事的重要性,引路道:“姑娘这边走。”
已到深夜,但?璙园雅院人?烟繁多,偶尔还能听清其他雅院传来开?石的声音。
两人?就近寻了处寂静的雅间。
李掌柜看着桌案上的几样?玉饰,样?样?栩栩如生,他捧起样?玉鹤,疑惑地问:“姑娘这是?”
“这些?玉雕,还要麻烦李掌柜帮我?挂起。”秦桢眸光挪开?,呷了口清爽的茶水醒神,“日?后我?会让闻夕经?常给?您送来些?玉饰,届时?还要麻烦掌柜的帮忙挂起。”
“经?常?”李掌柜喃喃。
过去的几载中,闻夕送来的玉饰聊胜于无,一年四季中能送来四次已然是多的。
可这次秦桢独自送来的玉雕,足足有五样?,且看起来样?样?都放了段时?日?。
想着想着,李掌柜忽而想起昨日?听到的传闻,人?人?谈起皇家?别院中的事情时?都宛若当时?纷纷在场,不少人?都为沈家?少夫人?不值,可这世道就是如此。
如今看秦桢独自送来玉雕,他心中有了些?许猜想,不憋在心中试探性问道:“姑娘是从沈家?出来了吗?”
秦桢摩挲着茶盏纹路的指腹微顿,不语。
李掌柜是聪明人?,见状也?就明白了。
他沉吟须臾,道:“姑娘,我?那?日?说的事情,您考虑下。”
那?日?说的事情?
秦桢微顿,不明所以地掀起眼眸看向李掌柜,目光对上的刹那?间她才?想起,长公主的盛筵正在筹办中。
“以您的才?华不应该被拘于这小院中,若是参与?那?场盛筵,就算不是一飞冲天也?定会被更多的人?知晓祁洲。”李掌柜收好那?几样?玉雕,小心翼翼地放回匣子中。
他不再言语,而是等待着秦桢。
秦桢心知李掌柜说的是对的。
此前她不参加这些?活动,是不想被更多的人?知晓祁洲。
祁洲的名号要是被更多的人?知道,说不准会有其他手段通天的人?找出证据证明秦桢就是祁洲,彼时?的她并不想受到那?么多的关注,也?不愿因自己而叨扰了国公府平静的生活。
但?现下她已然脱离国公府,往后也?就只有她和闻夕两人?。
若是参加盛筵,就算只是小有名气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受困于钱财,且她的才?华也?得以展露。
秦桢抿了抿稍显干涩的唇瓣,呷了口茶水润喉。
她需要再考虑考虑,“多谢李掌柜,这件事我?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参加长公主举办的盛筵,必然需要和长公主交流,可那?日?别院相见,秦桢不是不能看出长公主对章舒墨的宠溺。
而现在她和沈聿白和离的消息还未传出,在其他人?眼中她仍旧是沈聿白的妻子。
她在世人?眼中,只要有一日?还是沈聿白的妻,就无法真正地脱离他。
思及此,秦桢叩着桌案的动作停了下,抬眸看向李掌柜,“我?还需要麻烦您帮我?一件事情。”
说罢便将?心中的想法脱出。
李掌柜越听神情愈发凛起,直到听完秦桢所言他方才?缓缓地回过神来,惊愕地看向眼前的女子,言语间那?双精致的眼眸中都盈溢着亮光。
良久,他笑着颔首,“说来惭愧,我?和姑娘认识多年,虽知姑娘心思灵捷却觉得您久居深院浪费了,姑娘也?不愿被太多人?注目,我?有时?都在想,若姑娘您是男子该有多好,这样?您的才?华也?会得以展露。”
这世道就是如此,男子比女子要来的容易。
若祁洲真如世人?所言是位世家?公子,名声必然会比现下盛,而不是拘于这小部分的人?群中。
秦桢不语,沉默良久后她对李掌柜笑了笑,“您的提议我?这两日?会好好考虑,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她戴上帷帽,哪儿来的就往哪儿离开?。
偏门被关上的刹那?秦桢余光瞥见道熟悉的身影领着人?往这儿来,她眸光凛起忙想往后退,可门扇早已经?被落了锁,眼看着沈聿白就要走向此处,她静下神来抿唇朝着反方向走。
可谁知这时?候身后的脚步声也?愈来愈急促,好似真的朝她而来。
秦桢深吸了口气,穿过巷子拐角,不多时?也?听到了那?道熟悉的脚步声。
她确定了,是冲着自己来的。
秦桢边加快脚下步伐边四处望着,看看有无藏身之处,可走了上百步都没有瞧见能够容身的地方,心中也?愈发的焦急。
“秦桢。”
熟悉的清冽低沉嗓音响起时?,秦桢眼眸霎时?间瞪大,暗道不好,不过也?只当他口中的‘秦桢’不是自己,全然漠视地继续朝前走。
沈聿白视线一错不错地凝着前方的身影,虽有及腰帷帽挡着,可身影仍然肖像秦桢的背影。
前边的姑娘还未停下步伐,沈聿白微眯眼眸,唤道:“小舟。”
秦桢听到这个名字时?心中倒没有任何的想法,只是吊在心口多时?的那?根弦被人?慢条斯理地落下。
这道圆润饱满的字迹是她耗费了多个日?夜练就的,那?些?纸张上只要出现点点与?她字迹相符的字眼时?,她便会烧掉那?份信件重新撰写,每每回复一封信都要耗费她多个日?夜,冬日?的深夜中时?常冻到手指发麻。
是以离去的那?日?,秦桢着意使了这道字迹。
她的过往,不应该就此被淹没。
她想将?过往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不能带着过往离去,日?后想起时?指不定会后悔。
既然选择了离开?,秦桢就不想后悔。
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她的心也?愈来愈沉,但?她的步伐也?不曾停下过须臾,而是径直地穿过小道走向另一处拐角处,踏入另一条径路。
踏入径路的刹那?间,忽而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是叶煦。
第28章
随风扬起的帷帽纱帐露出双略显不安的眸子。
皎洁精致的容颜在夜色衬托下恰似从天而降而仙子,落入凡间时突遇异事方才?如此。
忽明忽暗的灯火掠过叶煦的眼眸,神情中似狐疑似惊诧,猜测这个时辰她为?何会在这儿。
秦桢没?时间和他多做解释,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抬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回眸望了眼,抿唇微微颔首不做停留地越过叶煦和梁钊两?人。
叶煦凝着她的背影,身形矫捷如兔,身后是阵阵脚步声,有人在追她。
思?及此,他眸光微凛,和梁钊对视须臾间两?人一人朝着秦桢离去的方向追去,另一人径直向左踏入另一条长街。
加快步伐的秦桢听到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心?口跃起的幅度愈大?,狠狠地敲击着胸脯。
她不明白,明明早前才?听闻他卧病在榻,为?何夜间会遇到他。
可没?等她想明白,有道微风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