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月梢
李澈把烤好的鱼往前送了送,问道:“还吃不吃?”
萧时善咬牙道:“不吃!”
他?拿着钎子?,提醒道:“这是你叉到的那条鱼。”
什么鱼她也不吃了,萧时善撇开头,火光映得脸颊发烫,她用手背贴了贴脸,见边上有张凉榻,就起身坐到了那边。
李澈把烤出来?的鱼吃完,借着剩下的柴火烧了壶水,在小几上泡了壶茶,一阵茉莉花香弥漫开来?,随着山间的夜风飘散。
萧时善看着他?收拾东西,完全没有起身帮忙的意思?,她扭头望着夜色下的山峦起伏,湖光潋滟,心里也跟着宁静下来?,不知名的虫鸣响在耳畔,显得山林愈发清幽。
唯一让人苦恼的是山里多蚊虫,她挠了挠胳膊,又?觉得小腿发痒,歪着身子?挠了几下。
李澈从屋里走出来?,路过凉榻时给她扔了样东西,萧时善下意识接住,解开手帕看到了数颗青红果子?,都?是小小的一颗,“这是什么果子??”
“山里结的酸枣,洗过了。”李澈将一个香炉搁在小几上,点燃香料后?,走到旁边净手。
萧时善看了看他?,拿起一个酸枣放到鼻尖嗅了嗅,试着咬了一下,是有点酸头,但又?不像想象中那么酸,居然还不难吃。
她吃着酸枣,轻轻地晃着小腿,瞄了眼小几上的香炉,香气淡雅清新,摆上香炉后?,耳边嗡嗡的蚊子?声小了很?多,想来?是专门用来?驱蚊虫的香料。
香料气味清淡,没有掩盖住茶香,那茉莉花茶虽算不上是顶名贵的,但气味实在好闻,恰好解去了烤鱼的腻,萧时善抿过一口,只觉齿颊留香,好似沾染了一身茉莉花香。
李澈洗完手,撩了下衣袍,靠在了凉榻上,萧时善扭头瞧着他?道:“夫君忙完了?”在国公府可看不到他?干活。
他?伸手把她揽过去,揉了揉她的耳珠,扯了下唇道:“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既然看到我在忙,为何不搭把手。”
“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能?帮得了什么忙,只怕会越帮越忙。”萧时善挪了下身子?,可凉榻就那么大?,再挪就得掉下去,她索性?侧过身子?靠在了他?身上,水润璀璨的眼眸瞅着他?。
永远不要小看女人的报复心,八百年?前结下的过节,关节时刻都?能?给你清清楚楚地翻出来?,好让你知道得罪她们是多么不明智的做法。
萧时善抬了抬手,故意将胳膊露出来?给他?瞧,雪白的藕臂上有几处红印子?,说不好是被草叶划的还是被石子?硌的,总之是他?的罪证。
她都?把胳膊凑到眼前了,李澈便握住瞧了一眼。
感觉有些发痒,萧时善忍不住抽了抽手。
他?握着没动,拇指在上头揉了几下,“你确定不是蚊子?咬的?”
虽然是有滥竽充数的,但也有货真价实的,萧时善指着那道长条的划痕,“这个总不是蚊子?咬的吧。”
这就是要算账的意思?,李澈凤眸微眯,放下她的胳膊,“你也没少下黑手。”
萧时善刚要反驳,就见他?解开了外袍,她顿时别开脸,下一瞬又?被李澈钳着腰肢捞到了他?身上,“自己看看。”
“看什么呀,你放开我,我不要看。”玉清观的酱菜是一绝,萧时善掩耳盗铃的本事也是一绝,再怎么亲近也不肯睁眼,把常嬷嬷当初那话?当成了金科玉律,似乎闭着眼睛不看就有了块遮羞布,此时他?要她睁眼去瞧,顿时有种火烧火燎的羞意席卷上来?。
萧时善扭着身子?不睁眼,不小心蹭到胸口,她轻呼了一声,疼得她瞬间弯起了身子?。
李澈把她抱起来?搁到榻上,见她蹙着眉头,双臂环在身前,他?捉住她的手道:“碰到哪儿了?”
“没碰到……”萧时善的声音低不可闻,护在身前的手怎么也不肯松。
李澈收回手,“没碰到你叫什么?”
她脸上红得要滴血,又?羞又?恼,恨不得踢他?一脚,心里如此想着,腿脚就控制不住地蹬了过去。
只是她这一蹬,登时给了对方?可乘之机,李澈抓住她的双只手腕拉到上方?,一撩她的衣襟,两个人同时愣了愣。
萧时善之所以护得那么紧,一是因为那处私密,再者则是因她穿衣服的时候觉得有点刺痛,就没在里头穿肚兜,这会子?猝不及防地被他?拉开,脑子?里嗡了一声。
正是因太过突然,她眼睛都?忘记闭了,眼睁睁看着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上面,鼻尖和薄唇几乎要触碰上去,萧时善紧咬住唇,不敢动一下。
李澈眼眸微凝,浓密的眼睫拢着幽深的墨色,眉头紧皱,看着那处说道:“有点发红。”
他?一开口,萧时善身子?便抖了抖,从牙缝里挤出了话?,“你能?不能?起来?再说。”非得这样说话?么。
“疼吗?”他?碰了碰。
萧时善蜷缩起脚趾,浑身泛起粉光,他?再碰一下她非要跟他?拼命,然而下一瞬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看着他?低下了头去。山间清冷的月光变得滚烫灼热,她用力地挣了挣被他?压在头顶的双手,反而把身子?送了过去。
她的眼角沁出水光,就知道他?的东西不是好拿的,不过是吃了他?一条烤鱼,就得这样讨要回来?,萧时善抽抽搭搭的,他?松开她的手后?,她也没了推搡的力气,双手软绵绵地搭在他?的肩上,不知是要把他?推开还是抱住。
萧时善低头瞧了一眼,脸上一阵火热,别开头去,过了好一会儿,她声音细弱微哑又?分外坚定地说道:“我再也不吃烤鱼了!”
李澈抬头啄了啄她的唇,埋在她的颈间失笑,胸腔微微颤动,“我再给你做别的。”
萧时善一个劲儿地摇头,额头有些汗湿,她什么都?不吃了。
他?不给她逃脱的机会,不论她此刻多么楚楚可怜,也没换回他?半分心软。
李澈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衣袍上,掰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声音温和暗哑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帮我解下来?,仔细地看。”
萧时善一点都?不想看,可他?这会儿狠心又?严厉,她又?向来?有点欺软怕硬的毛病,一咬牙把他?的衣袍拉了下去。
第六十章
萧时善破罐子破摔地往下一拉扯不仅毫无情趣可言, 还显得有些粗鲁,她?的脖子别到一边,竟还让她摆出了几分英勇就义的架势。
李澈垂着眼睫, 瞧着她?纤细白?皙的粉颈,拨开她?的衣襟,漫不经心?地揉动了两下,“我是这么给你解的?”
“你别……”萧时善压下嘴边的轻呼,着急地抓住他的手腕,仰头看着他道, “我看还不行么?”
李澈抬手抚了一下她额头微湿的发丝, 吻了吻她?的唇,“继续。”
成亲这么久以?来,萧时善头一次面对?面地去?看他,之前撞见他换衣服,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让她?睁开眼睛看他,别提多难为人了,仿佛眼下是她?在被他细致端详。
她?快速地瞄了一眼, 就像被烫到似的低下了头,抓着丁点衣角扯来扯去?, 似乎看清楚了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到。
“看清楚了吗?”
萧时善赶紧点头。
李澈拢了一下衣衫, “左肩上几道抓痕?”
什么抓痕,左肩上怎么会有抓痕,萧时善没?想到他居然还要考她?, 抬眼瞧过去?, 他已经把?衣衫拢起来了,连作弊的机会都不给, 她?瞅着他的神色,试探性地说道:“一道?”
“你在问谁?”李澈微微侧头,他的骨相优越,俊眉修目,墨发从肩头垂到身前,分?外高彻神清,清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萧时善心?里一个激灵,立马抱住他的腰,柔声说道:“我那是不忍心?看,伤在夫君身上,让人瞧了怪心?疼的。”
她?也是没?法子,在有些事情上,他出?人意料的大?度,譬如对?待钱财,他是毫不吝啬,人家出?身好?,不把?那点东西看到眼里,更不会插手她?的嫁妆。别看这点事情,多少勋贵人家都做不到,有些人家看着不错,实际上瓤子已经空了,为了维持表面的风光,不得不拆了东墙补西墙,自然就打起女方嫁妆的主意,远的不说,她?爹就是最好?的例子,这种事情没?有拿到台面上讲的,但私底下却?不少见。
再者让她?意外的是,他对?她?那些出?格的行为也持有相当大?的宽容度,那次赌龙舟的事,她?自以?为瞒天过海,哪知他是看得门清,只是没?点破罢了。连她?都认为自己私下跑去?赌钱是件出?格的事,但他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后头更是带她?去?了谷园,在她?表现出?对?那片林场的兴趣时,他也没?嘲笑她?的异想天开。
女子向来以?贞静贤淑为要,萧时善已经尽力规范自身言行,可真到了事上,还是会原形毕露,不过后来她?渐渐地琢磨出?他根本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挑她?的错,倒是她?自己太过谨慎小心?。
如此看来他确实算得上宽宏雅量,然而在某些事上,他又寸步不让,不是一般的苛刻严厉,偏偏最让萧时善苦恼的是,她?根本弄不清所谓的“某些事”究竟是哪些事,只能凭着感觉乱打乱撞。
李澈轻嗤了一声,亏她?说得出?口,萧时善不光说得出?口,还身体力行地证明她?所言不虚。
为了表示她?果真心?疼得不行,她?转过身子,掀起李澈的衣襟,凑到他的左肩处,嘟起嘴巴吹了吹,上头还真有两三道抓痕,可想而知是出?自谁手。
萧时善有点心?虚,什么羞涩都甩到了九霄云外,她?吹了两口仙气,又拿眼瞄一瞄他,卷翘的睫毛轻轻眨动,“我去?给夫君拿点药膏抹一下吧。”比起给他宽衣解带,还是这样关怀体贴她?更拿手些。
可惜李澈用不着她?的温柔体贴,她?把?端茶倒水这些活计挨着问了个遍,眼见他的眉心?微微蹙起,萧时善也不当那贤惠的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悄声道:“那你不能动。”
李澈看了看她?,嗯了一声。
男子的衣衫比女子要简洁许多,萧时善动作再慢也没?什么可脱的,这次她?倒没?扫一眼就了事,为了防备他考验人,硬逼着自个儿去?瞧,宽肩窄腰,身体线条流畅,不得不说不仅不难看,还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来到他的腰间时,萧时善顿了顿,葱白?似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腰腹,肌肉紧实有力,是跟女子截然不同的手感,让人忍不住去?捏一捏,她?倒是没?伸手去?捏,只是手指经过的时候,非常不小心?地戳了一下。
李澈仰了仰脖颈,吞咽了一下,攥了攥手,眉头微蹙,舒了口气道:“你最好?快点。”
萧时善脸颊泛红,感觉到他绷紧的腰腹,她?的指尖勾住他的亵裤,抬眸瞅了他一眼。
下一瞬,她?跳下凉榻,拔腿就跑,萧时善打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谱,哪知他反应那么敏捷,没?跑出?几步远就被他捞鱼似的捞了起来。
萧时善被他箍着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两只脚够不到地面,再怎么扑腾都扑腾不出?去?,她?恼怒道:“说好?不能动的。”
李澈把?这条滑不溜丢的鱼甩到砧板上,随之覆上去?道:“某些不讲信用的人也好?意思谈条件?”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真的。”萧时善向来能屈能伸,她?的云鬓蓬松,灿若星辰的眸子流露出?纤弱可爱的神态,生怕他不信似的,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松了松手,在她?觉得有戏时,听到他扔来两个字,“晚了。”
凉榻吱呀个不停,在寂静山林中分?外清晰,莺啼燕语,溪水潺潺,感官变得无比敏锐,脑海里又是混沌不清。
他非要把?她?那掩耳盗铃的毛病给治过来,萧时善起初还能咬着牙硬撑,后来发现这简直是自讨苦吃,松散的发髻散落摇晃,眼角湿润,几乎要跌下榻去?,她?心?口怦怦直跳,赶紧抱住他的脖子,什么毛病也给压下去?了。
明月渐渐西沉,山间虫鸣声声,清凉舒适的夜风吹拂而来。
“湖对?面有条山道,山顶有座六角亭,是个极佳的赏景位置,赏雪观日?都是不错的地方,明早要去?瞧瞧吗?”李澈抚摸着她?的脊背,视线从山峰那边转到她?身上。
萧时善有气无力地道:“不要。”她?什么都不想看只想埋头睡觉,他既然要带她?去?看日?出?,何必如此折腾她?,可气的是她?还不能说自己没?这个体力,不然岂不是落实了他此前的话。
虽然对?爬山观景提不起劲儿,但她?很乐于看他挑水劈柴,最好?能让她?做个监工,手里拿条鞭子,时不时地抽他一鞭子。
然而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早已过了时辰,根本没?瞧见他干那些活计,更别提监工了。
萧时善起来后,用了点早饭,便去?了书房,她?不是一味地盯着那些墨谱瞧,其?他的书也会翻看些,这里的藏书有很多善本孤本,开卷有益,长长见识也好?。
在外面比在府里自由,不用每日?早起请安,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用发带随意地系一下头发就能走出?屋子,便是她?歪在椅子上也不会有人说她?仪态不端庄,毫不客气地说,只要李澈允许,她?就是上房揭瓦都没?问题。
他的态度很明确,你有本事就去?做,哪怕她?去?捞星星也行,只要她?做好?掉水里的准备。
虽然她?不至于去?捞星星,但还是问了句,“我要是掉水里,你会捞我的吧。”萧时善主要是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个梦,那种委屈的感觉太强烈,对?他的见死不救很有怨念。
李澈不知道他哪点让她?如此不信任,能看着她?掉水里也不肯捞一把?,“现在学凫水也来得及。”
萧时善诧异地看着他,“你真的袖手旁观啊?”
李澈懒得理她?,起身坐到了窗边,萧时善琢磨了一会儿,反应过味儿来,觉得自己的问题的确有点傻,且不说会不会发生那种情况,即使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他也不会那样狠心?,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么,如此算来,恩情都比海深了,可还有那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说法。
萧时善本身更认同后者,血亲之间尚且可以?反目成仇,两个没?有血缘的人又能有多少恩情可言,真到了危急关头,只有有用的人才不会被抛下。
她?以?前也是没?用的累赘,但现在呢,身份一经转变,侯府那些人的态度就大?不相同了,她?爹在陈氏和她?之间,不也还是把?陈氏和萧淑晴当了弃子么,这在从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萧时善转过弯来,便不再去?纠结那点事,看了看李澈,见他拿了块巴掌大?的黄杨木雕刻着什么,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惊喜地道:“我的十友图。”
李澈是在刻模子,模子的图案是一把?铁如意,这恰恰是她?绘制的墨图的里其?中一个,铁如意为直友,石屏为端友,紫萧为节友,共有十样器物,每样器物以?友呼之,合在一起便为十友,正好?组成一组墨锭。
李澈头也不抬地道:“什么你的十友图,我有说这是给你的?”
萧时善认出?上头的图案,已经在心?里认定此物归自己所有,还在欣赏着她?的模子呢,突然听到他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不是给她?的还能是给谁的,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先闹了个脸红,她?太理所当然了,他可什么都没?说。
她?瞅着他手里逐渐成型的模子,发现他竟然还有这门篆刻手艺,虽然没?有制出?墨锭,但光是瞧着他手里的模子就可以?想象做出?的墨锭如何雅致。
萧时善在他身边坐下,看得很是眼馋,到底跟外头那些粗陋手艺不一样,纂刻虽是小道,但一位手艺精湛的篆刻师傅也不是满大?街都是的,他雕刻的模子着实合了她?的心?意。
李澈雕刻好?一块模子,侧头看了看她?,把?模子递了过去?。
萧时善拿到手里,弯起了唇角,还说不是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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