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皮卡
那一瞬间,万籁俱寂,四下无声,迟兮瑶的心跳忽然乱了起来。
纵使后来过了好些年,马球场上的少年也早已两鬓斑白,迟兮瑶仍然记得这一幕。
少年将军,英姿勃发,御马而来。
她点了点头,回应他:“现下便想回去了。”
崔珝了然,纵身下马,带着迟兮瑶去了停靠马车的地方。
马车缓缓而行,迟兮瑶往里侧坐了坐,靠在了车壁上。
“郡主,怕我?”崔珝坐在了前侧,看见迟兮瑶不动声色地往里侧挪位置,蹙了蹙眉。
沿街叫卖吆喝声顺着风传了进来,迟兮瑶故作镇定地掀开了帘子。
“没有,我是闻到豆腐花的香气了,想看看。”
崔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饿了?”
说完,还不能迟兮瑶反应,崔珝便已经翻身下了马车,不多会儿便回来了。
手里多了好些吃食。
“不知郡主喜好,所以每一样,都拿了些。”
他边将东西递给迟兮瑶,边说道。
前几次接触,崔珝面对迟兮瑶时总有些紧张局促,而这几次或许是熟悉了,到不那么拘谨了。
倒是迟兮瑶,开始紧张起来了。
她尴尬地接过了吃食,也不好一个不吃,只能每一样,都浅尝了一口。
马车轻轻摇动,崔珝换了个姿势,侧坐着,支着脑袋看着迟兮瑶吃东西。
他塞在腰间的香囊顺着衣摆滑出了一个角。
迟兮瑶低眉颔首吃着小食,很自然便看到了。
却怎么看,怎么眼熟。
“将军可有心上人?”她实在是太好奇了,如此丑陋蹩脚的针线活,除了她,这世上到底还有谁。
崔珝明明没有进食,却莫名被呛了一下,猛地咳了一声,身子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目光如耀眼星辰,投向了迟兮瑶。
“是啊!”
哦豁!真被自己猜中了!迟兮瑶心里暗暗想到,这女娘应当是个女中豪杰,一拳打死一头牛那种,竟然让崔将军想起来都会发抖。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观看……
第二十一章
马球场设在京郊的玄武池旁,距林府是有些距离的。
一路上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些话,迟兮瑶有些困倦,眼皮子渐渐开始打架。
忽然,崔珝没头没脑地说了句:“郡主风华绝代又秀外慧中,必定会有一段美好姻缘。”
迟兮瑶一下子就不困了,眨巴着眼睛,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近些日子因为林家兄妹的缘故,迟兮瑶确实和崔珝走的近了些,但是也未亲近到如此地步吧。
他怎么突然关心起她的终身大事了?
迟兮瑶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复,只能硬着头皮,也回敬了他一句:“崔将军年少有为,乃国之栋梁,将来也定会娶得如花美眷。”
说完,她便有些后悔。
这样的对话,若是叫旁人听了去,还以为他俩是一对被人拆散了的苦命鸳鸯,正在车里互相祝福呢。
况且,怎么今日的崔珝如此奇怪?
迟兮瑶蹙了蹙眉,轻轻拿手帕拭了拭汗,又将目光转向了车窗外。
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过了脸,盯着崔珝的手腕看了又看。
今日在马球会上,虽然她一直在顾着跟骆二分辩,但也稍稍留心了一下场上。
她记得,崔珝一直在用左手击球。
看上去像是惯用左手而不用右手。
一介武将,骑射弓箭都应不在话下,更何况她曾亲眼见过崔珝使右手用剑,应当不是左撇子才对。
她转了转眼睛,一双忽闪忽闪的亮眸盯着崔珝的右手手腕看了又看。
细想起这些天的接触,她似乎隐约记得,崔珝总会下意识的将右手背于身后。
他似乎,在刻意隐藏什么。看来必须得试探一下。
迟兮瑶不动声色地往崔珝的方向坐了坐,而后又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
马车行至一处拐角时,她突然假意哎呀了一声,然后从自己的座位上崴了一下,整个人扑进了崔珝怀里。
人虽然是倒进了崔珝怀中,但她的目标却是冲着他的手腕去的。
崔珝没想到她会突然坐不稳摔倒,不假思索地便伸手接住了她。
迟兮瑶一张小脸埋进了崔珝的怀中,鼻尖磕在了他坚硬的胸膛上,一阵酸楚之感自鼻尖传来,差点便让她当场落泪。
可她没顾得上这些,两只小手不老实地上下翻腾,摸索到了崔珝的手腕。
果然,崔珝的右手手腕上有伤,且一直未曾愈合,此刻正包扎着药物,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自他的手腕传来,若是不靠近,根本闻不到。
她想起了梦中那个玄衣人,正是被迟沐炀击中了右手手腕。
迟兮瑶扭了扭脑袋,将鼻子凑近了些,想仔细辨别一下究竟是那种草药味。
而崔珝则生怕她再次跌倒,双手动不也不敢动揽在她的身上。
忽然,马车像是遇上了阻碍,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车厢内的两人并未留意到,两个人均是身形不稳,一同摔倒在了车厢内的软塌上。
迟兮瑶的鼻尖重重磕在了崔珝腰间的汉白玉扣件上,这一下的疼痛感比刚刚那一次更甚,迟兮瑶忍不住捂住了鼻子,顿时便泪眼汪汪。
她的发髻也撞散了,发丝牵连勾在了崔珝的腰封上。
原本她想要直接站起身,却不曾想发丝被勾着,她刚刚一动,便扯得她头皮生疼,脚下一滑,又跌坐了回去。
整个人,趴在了崔珝身上。
崔珝仰面倒在软塌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两个人相对无言,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林府了。
迟兮瑶又疼又急,泪眼婆娑地朝着崔珝发脾气:“你这车夫怎么驾的车!这下子可怎么办?”
崔珝坐起了身,将迟兮瑶往自己身边抱了抱,然后低着头一点点地将她的长发松开。
“是我不对,让郡主受惊了。”
其实,应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便是直接将迟兮瑶勾进他腰带的头发剪了。
又快又省事。
可这样难免会难看了些,况且她是个女子,定然不愿秀发损伤分毫。
崔珝想了想,柔声道:“郡主别急,我一定能处理好的。”
他一贯冷血冷情,在战场上杀伐决断,从未有人敢朝他发脾气,也不曾有人能让他如此平心静气地哄着。
连崔珝自己都觉得,他对着迟兮瑶,着实是有些太好说话了。
崔珝慢慢将迟兮瑶的发髻完全散开,然后一点点将她勾进自己腰带中的秀发拉出。
怕用力过度她会疼,崔珝一边小心翼翼地摆弄着她的头发,一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郡主可曾听闻过西域有一种布料,名唤流云纱?”
迟兮瑶揉着鼻尖,歪着头趴在崔珝的大腿上,摇了摇头:“没听过。”
“崔某也不曾亲眼见过。但听闻这种布料,穿在身上非常清凉,且颜色十分好看,在灯光下能呈现出五光十色。郡主惧热,夏日可用来裁衣。”
“等过些时日,崔某便派人去为郡主寻来。”
迟兮瑶点了点头,有些高兴。
天底下或许没有那个女人不爱美,更何况是迟兮瑶这样的妙龄少女,谈起衣裳首饰来,什么事都能忘到一边去。
等她从流云纱的兴致中醒过神,崔珝已经将她的头发解开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穿过迟兮瑶乌黑的秀发,一下又一下,缓慢而轻柔的穿梭其间,仿佛在盘弄着一件世间罕有的宝物。
迟兮瑶失去了禁锢,连忙坐起了身,理了理自己刚刚弄乱了的衣物。
马车刚好行至林府,橘若站在马车边探声问道:“小姐,林府到了,您现在下车吗?”
迟兮瑶看了一眼崔珝大腿处被自己枕得有些发皱了衣物,羞愧地冲崔珝笑了笑,“崔将军,今日谢谢你了。”
她边说,边红着脸掀开帘子,走了下去。
林府门前空旷无物,也并无行人,清风将府门上的灯笼吹的微微摆动,迟兮瑶披散着的发丝被风轻轻吹起,荡漾起来。
橘若望着迟兮瑶的样子,欲言又止。
她有些不明白,怎么坐一趟马车,小姐的发髻也松了,脸也红了,眼眶也是红红的。
不过眼下她也顾不得多想,连忙扶住了走下马车的迟兮瑶,又惊又喜道:“小姐,怎么可以收拾东西去长公主府了!”
“刚刚刘妈妈派人来报,长公主提前了一日进京,此刻已经在长公主府了。”
“陛下在宫中设宴为长公主接风洗尘。长公主让人来传话,说让您收拾一下,今晚要一同进宫赴宴。”
迟兮瑶点了点头,跟着橘若进了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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