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枭药
苏淼淼这么想着,也默默退了一步,低了头。
赵怀芥眸光微凝,口中未言,心下却已沉沉道:[她果真介意昨日之事……]
这心声,却叫苏淼淼一愣。
介意昨日?
这意思……元太子是觉着她知道了赵皇后的?打算,所以心里介意不?高兴吗?
并没有啊!是赵皇后看重母亲,元太子又不?喜欢她,她干什么要介意?
苏淼淼张了张口,但偏偏元太子只是心里想了一句,并没有说出?来,她便是想要分辨也无从解释。
迟疑间,元太子便已拿出?了刘国师留下的?符篆。
按着请符的?规矩,要苏卿卿去殿前亲自上三炷香,拜五帝,将?陈昂的?生辰八字香炉中焚了,再?送去叫他随身带着,这样才更灵验。
当然,元太子之前还说了,若是不?知道生辰八字,只是默念名字也可以,只要心诚就是。
显然是想到苏卿卿与陈家只是两家只是私下议了亲,并没有走到换庚帖的?地步。
但苏卿卿还当真知道。
陈昂从前告诉过她。
这些年来,陈昂总是寻着各种由头来公主府里与她“偶遇”,两人一旦见面,陈昂口中便几乎没有停下过,天上地下,里里外外,恨不?得将?自个?身世家底都一股脑交代的?干干净净。
当初陈昂提起自己生辰时,苏卿卿还嫌弃他无礼生了气,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将?陈昂的?生辰八字下意识记在了心里。
当初也不?会料到,第一次用?到,却是在这个?时候。
苏卿卿昨夜便在洒金纸上,端端正正的?写?好了陈昂的?生辰,此刻就热乎乎的?揣在身上。
刚到前殿时,苏卿卿面上还有些羞涩,低着头,双颊泛红。
等到她祈福下拜,焚烧生辰时,面上便只剩下了纯粹的?祈盼与虔诚,袅袅青烟中,身姿愈发单薄娴雅,叫人都不?忍惊动。
苏淼淼立在一旁,还留神等了一会儿?,确定那僵硬刻板的?天音并没有响起。
只是因为祈福的?地方?从大安寺换成了蓬莱宫,没有了箫予衡这个?男主角,单独一人的?姐姐,便不?值得天音出?声了不?成?
分明这时候的?姐姐,比玉雨台上所谓的?男女主初见时,还更好看的?多!
一念至此,苏淼淼竟破有些忿忿不?平。
但没过多久,苏淼淼便又后悔起了自己的?念头——
因为姐姐收好平安符后,玉枝姑姑忽的?出?现,带来了一个?消息:
陛下下旨,赵皇后入皇陵一事,令六皇子箫予衡一力主理,这位皇子,明日便也要来蓬莱宫。
可见这晦气东西就不?该念叨!
她前脚才刚想着,后脚就立马就找了来,简直是阴魂不?散!
苏淼淼猛地攥紧了手心,只觉心口落了千斤巨石一般,压得她一阵阵发沉。
分明她扰了长明灯与箫予衡的?牵扯,分明按照原本?的?走向,这时候箫予衡已经远在北境,压根与姐姐碰不?着一处!
但偏偏箫予衡,还是领了这样的?圣旨要亲自过来!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会将?所以偏离的?人物?重新拨回?原有的?轨道,让她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一场笑话,最终只会徒劳无功。
[唉,驸马还想着能趁这机会叫丫头死心,瞧瞧这模样,哪里能拦得住?]
偏偏一旁长公主闻言之后,还有些无奈般,不?但心下感慨,口中也在对苏淼淼道:“我说你好好的?,怎的?非要来蓬莱宫,是不?是提早知道了?就为了这个??”
苏淼淼一愣,大声反驳:“没有!我才不?知道!”
但有苏淼淼近五年的?钟情痴缠在前,这样的?反驳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长公主按按耳朵:“好好好,你不?知道,大殿里别吵,再?惊扰了仙人。”
苏淼淼更气:“我说了没有,就是真的?!阿娘要不?信,咱们今日就动身回?去……对了,咱们可以今日就回?去!”
这显然就是孩子话了,别说她们昨日才到蓬莱宫,若不?是当真出?了天大的?事,都不?可能做出?这样匆匆离去的?失礼之举。
只说长公主原本?就是为了祭拜故人,还正好遇见了宫中下旨,怎么也要等着赵皇后入陵之事安排妥当。
长公主只是敷衍,并不?当真,连苏卿卿将?包着平安符的?布包仔细收好后,也瞧着苏淼淼悄悄的?扬了扬嘴角。
显然,她也只将?妹妹的?分辨,当作了姑娘家的?羞恼赌气。
苏淼淼原本?只是堵在心口的?石头,因为母亲与姐姐这一番言语,又生生哽到了喉间。
苏淼淼深吸口气,简直有些焦躁的?转了一圈,便见缥缈出?尘的?元太子,也避开了她的?目光,默默的?后退一步。
[是,她钟情箫予衡,难怪……]
赵怀芥心声低幽,眸光也蓦然一黯。
第30章
“我可要放手啦!姐姐你一个人能?成吧?”
蓬莱宫后破败的演武场内, 一身胡服骑装的苏淼淼又问了一次。
马上坐的的自然便是苏卿卿。
因为姐姐之前从?不骑马,此刻身上穿的便是苏淼淼去岁裁好的骑装,一式两件, 一模一样的款式料子,只是颜色花纹不同?。
苏淼淼选了大红色,绣着是飞扬的玄鸟, 苏卿卿的则是宝蓝底,绣了昂首的孔雀。
姐姐身量比她单薄许多, 大是肯定大的, 但是袖口和腰间都?可以扎紧,衣摆一收, 倒也十分?方便。
姐妹两个凑在一处, 都?将头发编成了辫子, 用绣了金线的丝带挽成圆髻,苏卿卿还在裙底踩了一双厚底短靴, 高了这一寸,个子便正好与苏淼淼平齐。
姐姐两个这样打扮好出门时, 撞见的长公主都?是眼前一亮, 忍不住赞了一句, 一瞧就知道是亲姐妹。
不过赞罢之后,下一句就是叮嘱苏淼淼一定小心, 带好了府里的侍卫,马车也别忘了,若是骑马累了,回来的时候记着乘车, 不要勉强。
苏淼淼骑马开弓的本?事,都?长公主亲自带出来的, 自然不需要这样小心,这一番话,主要叮嘱的还是身子孱弱,今日第?一次骑马的苏卿卿。
事实上,要不是因为今日要等箫予衡过来,商定赵皇后入皇陵一事,长公主都?想叫她们?姐妹等一等,亲自跟着去看?顾。
但苏淼淼特意选择今日带长姐去骑马,原本?就是为了躲避箫予衡。
男主角阴魂不散的追上来,她惹不起,躲还不行吗?
尤其是姐姐,再是男女主角,见不了面,也生不出故事,她拉着姐姐尽量避着些,等撑过这两日,便能?劝着母亲,尽快回家。
苏卿卿倒是不知妹妹心思,但此刻听了她这不放心的询问,却也只是满面无奈:“淼淼,这么小的马驹,你还怕什?么?”
这倒是真的,苏卿卿用来学骑马的是从?公主府里特意带来马儿。
为了安稳妥当,原本?就选的就是河曲的矮种马,还特意挑了不到四岁的小马驹,一眼看?着和驴也差不多高,苏卿卿的身量骑上去,双足也就是将将离地不远,当真出了什?么事,跳下来也不会有大碍。
苏淼淼闻言,看?着面前可可爱爱的小东西,也忍不住的笑,退后一步:“那姐姐当心些,叫侍卫帮你牵着。”
说罢之后,苏淼淼还在原处略微瞧了一会儿,瞧着小马慢慢往前跑了,才?转身去了坐席处歇息。
这处演武场也是前朝建行宫时就有的,兴盛时应当自然也是细土夯实,四下平整,只是如今长久无人打理,清理过的草根春风吹又生,才?是早春,便已?到处都?是一片荒草。
公主府跟来的侍从?们?,也很是费了一些功夫,才?在高地荫凉处为她们?支起了四方的幔帐,粗使杂役与贴身侍女各司其职,张罗着锦幔坐垫、食水吃食,等苏淼淼过来时,看?见的便是一处格外精致的休憩之所。
甚至吉祥姐姐还带着竹影梅花,刚刚在四处点完细香。
吉祥性子仔细:“山里虫子多,焚香驱一驱,我方才?还瞧见恶恙子了,这东西咬着人可疼得?很。”
苏淼淼答应着,在一旁坐着略微歇息了一刻钟,便也瞧见姐姐下马跟了上来。
“是不是累啦?”苏淼淼给她塞去一盏茶。
苏卿卿额角泛着一层细细的汗,嘴角却扬着笑:“我倒不累,只是怕把银粟累着。”
苏淼淼:“银粟?”
苏卿卿笑意盈盈:“就是这只小马驹,通体雪白,白雪一般,我方才?想着叫它银粟,与你的红枣,正好相衬。”
这说的就是苏淼淼起来的大宛马,是她打小驯服认主的,因为是漂亮的枣红色,年幼的苏淼淼就干脆取了红枣这名?字,也是十分?随性。
长公主刚刚听到这名?字笑了半晌,却也由着她,一直就这么叫到了现在。
苏淼淼闻言歪歪头:“哪里相衬?银粟,又脱俗又好听,只把我的红枣衬得?越发鄙俗了!”
这话叫苏卿卿的面色一滞,为难的蹙着眉头,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怎么会?红枣、红枣,也是大俗大雅……”
“哈哈哈哈哈!”
苏淼淼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你怎的还当了真,我哪里有那么小气啦?”
苏卿卿先是一愣,回过神后嗔怒的瞪着妹妹,只是没撑住两息,便也没忍住与苏淼淼一起笑了起来。
姐妹两个就这般席天慕地,相对而坐,说说笑笑的一起用了一盏茶。
期间苏卿卿时不时的回头,苏淼淼也跟着去瞧。
是小银粟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苏淼淼的红枣身边,大大的眼珠清澈见底,眼睫毛粗粗长长的翘着,好奇的围着红枣蹭来蹭去,简直像是个缠着威武兄长,笨手笨脚的小孩子。
这么可爱的小马驹,也难怪姐姐这么快就下来了,这还多亏姐姐身子轻,若不然,换了旁人,苏淼淼都?不舍得?压着它!
[银粟还是太?小了些,如红枣这般,才?是真正的骑马呢。]
听见姐姐心声?的苏淼淼再回头,便也发现了姐姐除了看?着银粟微笑之外,也会对时不时看?向红枣,露出明显的欢喜与艳羡。
也是,这样威武的红枣在前面放着,谁会只满足骑驴儿似的小马驹?
苏淼淼出了声?:“红枣是大宛名?驹,脾气暴烈,驯服不易,认主之后却极为忠诚,我七岁时得?了它,那时也是一只幼马,有母亲帮着,还用了好几个月才?收服了它,许我上身呢。”
苏卿卿越发欣赏:“千里绝群,是该有这样的脾气。”
苏淼淼站起身,走到红枣身旁,笑眯眯伸手道:“来摸摸吧,我在这儿呢,它不会伤你。”
苏卿卿的确是心动?已?久,闻言看?一眼妹妹,又看?一眼这匹大宛名?驹,终究没忍住心头的好奇,缓缓的上了手。
红枣果真如苏淼淼说的一般,是一匹脾气不好的马,即便有主人在,苏卿卿刚刚接触时,也仍然有些烦躁似的动?了动?身子,打了一个威胁意味的响鼻。
苏卿卿吓了一跳,正要收手,身旁苏淼淼便立即伸手按住了她软绵的手心,两只手抓在一处,一道轻轻抚在了马儿背上。
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气味,红枣摇了摇头,终于安静了下来。
苏卿卿不自觉的睁大了双眸,手下是顺滑温热马身,甚至还能?感觉到鼓动?的呼吸与脉搏,只叫她满面都?是小心翼翼,甚至忘记了呼吸。
苏淼淼从?前只知道姐姐身子孱弱,但当真将人揽在身前时,她才?清楚察觉到这两字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