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落魄反派后 第16章

作者:尔礼 标签: 天作之合 励志人生 甜文 古代言情

  这一路,她都在试图分析,谢敛到底要做什么。

  但她知道的东西太少,实在无法分析出来。只能大概知道,谢敛与章永怡一党,之所以掀起皇陵案,恐怕是和何镂赵宝背后的太后有关。

  可涉及到了皇室,恐怕是能撼动江山的大事。

  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猜不出来也罢了。

  眼前的章四郎前来,更加验证了一点。章永怡虽对她闭门,可暗中却必然在关注此案……何况,她阿爹和章永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阿爹要做的事,便是她要做的事。

  否则阿爹为之付出生命,阿兄也毅然跟随,一切都要打了水漂。

  “郎君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宋矜忍住思索带来的恐惧,看向眼前的章四郎。

  对方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她先开了口。

  旋即,青年微笑。

  “十多年了,世妹还是如小时候那样聪慧果决。”章四郎捏了捏额心,笑意明朗,却还是带着几分无奈,“明日下午在衙门收工前,要你亲自前往应天府衙门,状告何镂逼死了你的父兄。”

  饶是宋矜做了心理准备,也还是吃了一惊。

  这等于在何镂眼皮子底下,直接撕破脸!

  之所以能拖这么久,无非是何镂觉得,她已经准备投靠了他们,才多给她几分脸面。而她此举,简直是蹬鼻子上脸,反将了何镂一军!

  谢敛值得她做到如此地步吗?

  章永怡纵然是父亲曾经的知己,值得她毁掉何镂这条退路吗?

  或许是觉察她的犹豫,章四郎说道:“世妹应当知道,逼死你父兄的人就是何镂。投奔何镂一党,对方为了平息众怒会留你阿弟一时,却绝对会再寻机会下手灭口,免得再起风波。”

  宋矜沉默不语。

  她当然是知道这一点,才肯信谢敛。

  可事到如今,她对谢敛的信任甚至都不如何镂了……

  “必须如此?”宋矜轻声。

  章四郎沉沉看她一眼,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既然不是必须如此,宋矜也沉默下来。章四郎似乎有些烦躁,几度要开口,眸光碰到破烂的屋舍时,又静了下来。

  在隔壁赵夫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他叹息一声。

  宋矜觉得他明澈的笑眼都黯淡了几分。

  “看宋娘子定夺。”章四郎说。

  宋矜便答:“多谢世兄。”

  但话一说完,气氛便就冷下来。

  章四郎有些尴尬,便告辞了。

  宋矜送他离去了,这才低低叹了一口气,望着一盏要燃尽的灯火发呆。她僵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但又疲惫得厉害,于是蜷缩在灯前打瞌睡。

  她不知不觉间,半梦半醒。

  梦见许多年前,因为父亲外任做官,途径老友家,便客居了几日。

  因为是盛夏时节,庭院内荷塘长满了莲花,丫鬟们在枣树底下剥莲子,剥好了就放入琉璃盏端到她面前。

  她晃着短短的腿,一颗一颗吃嫩莲子。

  身侧的阿爹在和友人在论国事,论到心痛时,几人掩面忍泪。几个中年人说了些什么,她都听不懂,只记得一句“甘为社稷万死”。

  年幼的宋矜问:“爹爹,什么是死?”

  阿爹摸着她的头,说:“是世上人的归宿。”

  “女夫子说,女子的归宿是嫁人。”她不解地看着阿爹,莲子鲜嫩的汁水在口腔内迸开,甜得她弯了弯眉眼,“穿红裙嫁衣那样漂亮热闹,为什么阿嬷不让我说死字?”

  她记得阿爹摇头,笑得厉害。

  “不是旁人告诉你什么,就是什么。”阿爹拍拍她的脑袋,又给她抓了把莲子,“死当然不好,阿爹就想长命百岁,日日看着沅娘,也日日守着阿爹治下的百姓。”

  梦里的阿爹年轻许多,俊美儒雅。

  一切真实得宋矜感到害怕,猝然惊醒过来,浑身又出了一身冷汗,使她的头脑变得十分清醒。

  她掩唇咳出一口淤血,心头某个念头变得无比清晰。

  阿爹绝不会是畏罪自杀,他是被何镂杀的。

第14章 汴城雨(十四)

  阿爹的仕途不算顺利,早些年常遭贬谪外放。其中艰难时并不少,但阿爹惯来乐观,绝非自暴自弃之人。

  何镂便是逼,阿爹也不会妥协。

  想通这一点,宋矜彻底断了妥协何镂的念头。信任谢敛是去赌,哪怕眼看着可能要输,却还是有几分希望的,好过让所有真相蒙灰。

  这一夜很难捱。

  宋矜换掉湿衣裳,抱膝等天明。

  起先月华如水,没过多久又下了雨。风雨潇潇,一时大一时小,拍得木门咯呀咯呀地响。宋矜听着杂乱的雨声,脑子里的念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做决定最难的,就是忍不住地左右摇摆,不断设想。

  一直捱到天色将明,破晓的光驱散黑暗,宋矜才觉得压抑的胸腔空荡了一些。

  既然要状告何镂,必然要写状子。

  若是出了变故,母亲和蔡嬷嬷也要设法安置。宋矜虽然想了一夜,白日里提起笔,速度也称不上快,快到申时才将将准备好一切。

  准备这些不简单,赵夫人就靠坐在旁边。

  见状,赵夫人道:“你自幼胆子小,等会儿莫怕,只要不慌张就好。若是有不明白的,便不要胡乱回答,叫人套了话或是哄骗了。”

  宋矜无奈:“我知道的,阿娘。”

  赵夫人微微笑。

  这里离府衙不近,一切都十分仓促,但还算来得及。宋矜带着蔡嬷嬷,走完一切流程,递交状子录好口供已经有些晚了。

  轮轴转将事情办下来,这会儿空了,宋矜才又觉得不安。

  她发了会子呆。

  这会儿天擦擦黑,门咯吱了声,对方走到她身边才察觉到。虽然看不清五官,墨香混杂着苏合香的味道却十分熟悉,想也知道是谢敛。

  谢敛道:“用过晚食了?”

  宋矜回神,犹豫了一会儿:“还未曾。”

  衙门外还有浓重的血腥气,她来之前,还有衙役提着水桶在清洗。不但如此,四处的官兵守卫都增加了好几倍,来时街角也有小吏搬尸体。

  其实她仔细一点,说不定也能看到秦念说的脑袋。

  她走得越来越慢,确实从谢敛身上闻到了,被苏合香沉沉掩盖的血腥味。

  谢敛脚步顿下。

  他侧过身,在昏暗的夜色中看她。

  男人目光平静到近乎幽深,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探究,便如深渊般令人敬而远之。宋矜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恐惧又本能升腾起,抗拒走向他。

  谢敛此人,和他让她做的事情一样。

  ——全是未知。

  宋矜厌恶、恐惧、抗拒这样的未知,不由顿住了脚步,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了借口,连忙说道:“阿娘还病着,大人若是有什么要交代的,能否现在和我说?”

  谢敛收回目光,只道:“吃了晚食再回去。”

  什……什么?

  但鲜甜的馄饨香,确实从屋内的热气中扑腾扑腾冒出来,刹那间灌入宋矜胸腹中。她后知后觉 ,感觉到一股迟来的困倦与饥饿,连身子都觉得冷得发僵。

  谢敛先一步,掀帘进去,要了三碗馄饨。

  宋矜有些局促,轻声道:“一份不要芫荽。”

  这店太小,倒不像是谢敛会来的地方。又因为人多,里头已经坐满了,剩下的客人便坐在外头的棚子里,反倒更加宽阔些。

  她坐在谢敛侧面,后背是街道。

  好在对方不爱说话,宋矜松了口气,又因为饿了,干脆专心吃馄饨。

  这家馄饨非常鲜,肉馅也干净。汤底澄亮,点缀着碧绿的菜叶,撒了些许小虾米,十分鲜甜。饶是宋矜惯来挑剔,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侧面的谢敛吃得不快,仪态很好。

  按说,谢敛是寒门遗孤出身,却比宋矜见过的许多世家子弟,要更加克己守礼。真要说,就是太过于朴素了些,没有贵族郎君身上的轻浮气。

  也是,能缜密狠辣到如此地步,确实和倚马章台的少年郎不一样。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打量与探究。

  谢敛搁了筷,问道:“还有油饼果子,宋娘子要尝一尝么?”

  她的警惕,因他一句话再次烟消云散。

  宋矜瞄了一眼炸面食的锅,香喷喷,脆生生,瞧着非常香。而她大概是饿过了,虽然已经吃饱了,却总想要再吃一点什么。

  若是往日,她会忍住这种不必要的渴望。

  但今日太累了。

  一连几日,她都在煎熬中度过。

  “好。”她点了点头。

  但一抬头,宋矜就被蔡嬷嬷轻轻瞪了一眼。她无措一刹,真的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时下女郎都将就纤瘦文弱,生怕被人瞧见多吃一点。

  谢敛眼底似有笑意,招手要了三个油饼果子。

  宋矜有些不好意思,也没影响吃油饼果子。

  直接吃又香又脆,泡了汤吃厚实鲜甜。她吃得撑了,才搁下筷子,专心专意地看着谢敛,说道:“多谢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