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落魄反派后 第20章

作者:尔礼 标签: 天作之合 励志人生 甜文 古代言情

  “世妹这是做什么?”

  一直面色不善的章四郎开了口,眸色锐利,明显是警告傅琼音。

  宋矜不说话,她本来也不想来。

  何况父兄入狱后,那段日子她听习惯了冷嘲热讽,反倒不会真往心里去了。

  但章四郎的话,明显是热闹了傅琼音。

  傲慢的女郎恼怒地转身就走,秦念和一众女郎去追。其余郎君们更加默契,找了借口,三三两两都如鸟兽散了。

  人都走了,便只剩下章四郎。

  他又恢复了之前的面色,笑眼温和,对着宋矜拱了拱手,说道:“我父亲早就惦记你了,只是之前有所不便。今日已经下了帖子,世妹记得来我家中,父亲必然有话与你说。”

  宋矜也想见章永怡,只是没有机会。

  她点了点头,又犹豫了片刻,问道:“谢大人不是与章郎君是挚友么?方才谢大人似乎,看着有些不太好。”

  刚刚谢敛的脸色太难看了,周身的血腥味很浓,浓烈的苏合香都盖不住。

  况且她久病成医,能感觉出谢敛周身细微处的不对劲。

  她很笃定,谢敛受伤了。

  “你问我?”章四郎短促地笑了一下,这笑意不乏促狭,“宋娘子和含之走得这么近,怎么不去问一问他?他对不认识的人,尤其是小娘子,从来是不搭理的。”

  宋矜听出章四郎的意有所指。

  但她并不觉得,谢敛这样冷心又狠心的人,会对她存什么男女私情。

  她摇了摇头,说道:“我就是有些好奇。”

  章四郎不置可否,只道:“你若当真好奇,可以今日便来我家中,含之今日恐怕是要去我家里办案。”

  宋矜微怔。

  吃过午饭后,宋矜便去了章府。

  上回千难万难进去的府邸,今日由仆从领着,过了华丽威严的照壁,绕过曲折的抄手游廊,顺着鹅卵铺成的苔草小路,穿过月亮门就到了章永怡的书房前。

  她还没进去,就猝不及防撞见一道背影。

  谢敛躬身立在竹影下,伸出绀青广袖下,一双失去血色冷白的手。站在他面前的佝偻矮老头,矮小枯槁,握着戒尺狠狠地打在他掌心。

  宋矜始料未及,要躲都来不及躲。

  佝偻着腰的老头抬起脸,径直朝她看过来,笃定地唤了她一声,“沅娘,过来。”

  与此同时,垂着头的谢敛也朝她看来。

  他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惨白的脸上,眉眼浓黑若深不见底的深渊。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宋矜也看出来,他衣摆上驳杂的深色,应当是被血浸透了。

第18章 子规血(三)

  他似是意外,瞳孔微微一颤。

  宋矜连忙收回目光,刚刚看到的画面却没有从脑海中消失。她记忆里好看的手沾着淋漓的血,顺着指骨,往指尖下一滴一滴坠落。

  由此可见,章永怡下手极狠。

  官场上的师生,到底和学堂里的夫子学生不一样。她一时间,既觉得两人关系甚笃,又好奇谢敛到底犯了什么错处。

  才让章永怡对他动起板子来了。

  “家里人都还好?”章永怡问她。

  宋矜对他行了礼,点头道:“家人都好,母亲也准备前来道谢,只是病情尚未痊愈,只好暂时等等。”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章永怡目光很亲切。

  章永怡将戒尺丢开,看她时,眼底多了几分欣慰和笑意,又说:“转眼这么大了,瞧着也确实好了。这里不大干净,向文,带沅娘去你母亲那,你母亲必然也挂念着她。”

  宋矜忍不住看向谢敛。

  不过半日没见,他的脸色更苍白了。而章永怡所说的不干净,指的明显也是谢敛身上的血,但好端端的刑部侍郎,又怎么会满身是血?

  “世妹随我去母亲那坐坐吧。”章四郎道。

  宋矜迟疑了一瞬间,还是看向章永怡,问道:“谢大人,他……”

  她才一出声,除了谢敛,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

  宋矜有些局促,轻声道:“谢大人的脸色,看起来失血过多了。若是再不止血,恐有性命之虞,章伯父。”

  四周岑寂。

  只有竹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落了青石满地,疏影斑驳。

  谢敛周身绀青衣袍暗沉,面无血色,悄无声息地立在竹林下,仿佛随时便要融进黯淡的影子里去。但空中血腥味浮动,令人难以忽略。

  良久。

  章永怡道:“含之便随四郎一道,到你师母那拿药去。”

  -

  三人一道,章四郎却一言不发,一个人闷头走在前头。

  主人家不说话,宋矜也跟着沉默。

  但隔得这样近,她能闻见谢敛身上浓烈的血腥气,远比今日上午还要强烈,几乎彻底将他身上的墨香盖住了。

  行走间衣袂翻飞,裸露出他苍劲的一截手腕。

  从他指尖滴落的血迹,是有未包扎的伤。

  她看着走远的章四郎,心中思忖。

  片刻,宋矜从荷包中倒出一粒药丸,对谢敛道:“这药丸益气补血,效果向来不错。”

  谢敛走得慢,但步子比她大。

  他骤然止步,身形晃了一下,乌黑如雾的眸子慢慢聚焦,缓声说:“不必。”

  眼前的少女眼含担忧。

  谢敛终于迟缓地、疑惑地察觉到,她似乎有些奇怪。她向来忌惮他,也曾仇视他,心里不知道藏着多少对他的不利推测。

  但她,有什么好担忧的……

  “谢大人。”女郎出声。

  在他回过神来之前,额头便被人轻轻探了一下。

  对方手指柔软清凉,风一般掠过去。如果不是她的衣袖带起一阵苦涩的风,微痒的呼吸洒在他下颌处,他几乎要怀疑那是一阵幻觉。

  “高热。”宋矜说着,又补充,“看你面色,失血恐怕极为言重。”

  谢敛点墨般的眸子眨了一下,他略带苦恼地皱了眉,又舒展开。

  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变得很钝。

  失去了平日里的敏锐,有些场面,他应付起来便有些无所适从。譬如眼前说话的宋矜,她捏着丸药,又说了句什么,反正他耳边嗡鸣听不清。

  谢敛没有动作。

  对面的少女僵持好久,终于伸手握起他的手腕,给了他一颗浅褐色的丸药。

  终于,他听见她说:“吃了它。”

  他短暂地抿唇,终于听话抬手。

  但就在这一刻,谢敛支撑良久的意识,终于彻底崩溃。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胸口扯呛出一大口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闭眼前,他只看到宋矜惊慌的脸。

  ……真是,奇怪。

  温热的血溅到宋矜脸上,她顾不得抗拒,伸手去扶谢敛。

  但男人身形高大,连带着她也摔跪在地上。她摔得抓紧谢敛,却察觉到,他身上的衣裳几乎已经要被血浸没透了。

  他是连命都不打算要了不成?

  宋矜无语至极,一边将药丸塞入谢敛口中,一边呼唤章四郎。

  谢敛果然伤势太重。

  只是伤势从何而来,章家的人却讳莫如深。反倒是不久,秦念就匆匆来了,进去看了一眼昏迷的谢敛,又咬着牙出来赌气。

  宋矜坐在紫藤下发呆。

  秦念猛地扑进来放声大哭,将她吓了一大跳。犹豫片刻,宋矜准备转身离去,却被秦念抓住了袖子,那小姑娘瞪着她,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怎么了?”宋矜问。

  秦念抽泣:“都怪你,都怪你……我阿兄完了,他这回彻底完了。宋娘子,亏我阿兄对你这么好……他又不欠你们宋家什么!他真是疯了……”

  这话没头没尾,却令宋矜心脏被捏紧。

  她矮下身,又问道:“谢大人怎么了?他可是被我阿爹的案子牵连了?还是别的?”

  秦念捂脸大哭,恼怒地推了宋矜一把,猛地站起来,“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也做不了,你滚开!”

  宋矜被推得一个趔趄,跌坐在草地上。

  “阿念!”不远处有人喝道,宋矜顾不上站起来,与秦念一道看过去。

  谢敛不知何时醒了。

  他披着件宽松的霜色道袍,未束的长发顺清癯的侧脸垂下来,被风吹起几绺发尾。整个人形销骨立,苍白淡漠的脸上,唯有眉眼墨色深郁。

  不过是立着这么一会,雪白的中衣便被血染透了,红得刺眼。

  谢敛却恍若未觉,只道:“我在朝中得罪了些人,这些日子身边不安全。宋娘子,你如今也见到了我的模样,此后还是听我的嘱咐为好。”

  宋矜不语,看着低咳出血迹的谢敛。

  他明明是天子重臣,又是次辅章永怡的学生,连首辅傅也平都默认他与傅琼音来往。等闲的人,谢敛便是想得罪,恐怕也得罪不了。

  她想起秦念说的话,心口跳得很快。

  几乎是一刹那,宋矜就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