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落魄反派后 第41章

作者:尔礼 标签: 天作之合 励志人生 甜文 古代言情

  谢敛搁下碗,站了起来。

  两个差役扛着重枷, 重新锁到谢敛身上,拉拽了一把锁链。

  宋矜微微皱眉,但对方有刀。

  吃饭前, 她才让王伯拿了银子?打点过,不该如此出?尔反尔。

  但稍一思索, 宋矜便立即不安起来。谢敛背上的伤非常严重,如此几日折腾下来, 面色已经非常灰败了, 连发热都始终未退下来。

  若不治疗或者修养, 不过两三日, 恐怕就会毙命。

  宋矜疾步上前,有意露出?羞涩的表情?, “我?与谢……夫君交代几句话,片刻便好。”

  到底收了银钱,衙役没再?阻拦。

  前一刻她还以为他?一句“值得吗”生气,此刻却什么也顾不上了。

  宋矜牵起谢敛的袖子?,轻轻拉了他?一下。

  青年似乎想要?蹙眉,最终只是面色苍白地隐忍下去,起身跟着她避开几步。她取出?袖中配好的内服药,想要?递给谢敛,可他?双手已经被锁铐。

  她踮起脚,将?药丸递到他?唇边。

  指腹往内轻推,青年唇瓣灼热柔软,近乎温顺地张口?含住。灼热的呼吸扫落在她指尖,宋矜心口?又乱又痒,只好沉默。

  “不必太担心,”谢敛垂眼看她,眸色一往的清冷内敛,却又交代她,“若是当真出?了事,不要?与他?们硬碰硬,即刻回?京城找老师。”

  宋矜抿唇,又不肯说话。

  她端起桌上的水碗,一股脑递到他?唇边,让他?将?药丸咽下去。

  ——也顺便少说些讨人厌的话。

  谢敛看出?她的心思,于是沉默。

  女郎却咬唇,伸手再?度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动作还是一如既往地蜻蜓点水,明显是不喜触碰。霎时间,她脸色又白了几分,仓促来摸他?的手。

  “沅娘。”

  他?干脆不让她碰,少女却一下抓住他?的手腕。

  春风掀帘而过,勾出?女郎身上微苦的药香。温柔的触感落在伤口?处,并不疼痛,只带起一阵细密的痒,和心口?说不出?来的狼狈。

  他?清楚自己连日累积拖延的伤势,几乎回?天乏术……所以克制得很好,忍得也很好。

  想要?他?死的人太多,死在流放路上已经成了必然。

  继续苟延残喘没什么意义,只是会拖累这?些拼尽全力、想要?将?他?拉回?来的人。

  不值得。

  “我?没事。”谢敛说。

  宋矜松开手,不太放心,“我?让王伯跟着你。”

  她的医术不算太好,而切脉又需要?经验。

  谢敛的脉象太过于虚弱,几近崩溃的脉象,但偏偏他?瞧着倒也还好。不但如此,谢敛甚至瞧着她,温声?安慰道?:“莫怕。”

  宋矜脸有些烫,觉得他?像是哄小孩。

  但她还是认真点了点头,说道?:“收拾完东西,晚上我?便能追上。你不要?吃别人给的饭食、粥水,也不许与他?们争吵,等我?晚间给你上药再?说。”

  “好。”谢敛堪称温和。

  宋矜见他?如此听话,也弯了弯眼睛,朝他?微笑。

  青年却不知?从哪蹿出?来的,从侧面凑过来,好奇问道?:“谢大人,你也耙耳朵啊?”

  宋矜一呆,看向?那青年。

  烫意刹那间涌上脖颈,她连忙松了握着谢敛的手,后退几步,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谢敛只瞥他?一眼,眸色冷冽。

  青年顿时缩了缩脖子?,他?干咳了好几声?,才试图解释道?:“我?……我?就是想说,我?可以暗中跟在谢大人身后,防止那些人做手脚。”

  忍住羞窘,宋矜点了点头。

  其实哪怕是她自己身边的人,她都不敢存十?分的信任。家破人亡一回?,宋矜见惯了人心反复,是对谁都存着几分疑虑的。

  有此人跟随,无疑多了一重保证。

  于是她说道?:“小郎君叫什么?我?还没有问过你的名讳。”

  “名讳……?”青年大概是头一次被人叫得这?么客气,难得有些局促,干巴巴地回?答,“是名字吗?叫我?田二就行,穷人家没什么名字。”

  宋矜在打量他?,确实不像有心机的模样。

  她去了疑心,真心朝他?道?:“田二郎,谢先生便托你照看了。”

  青年手忙脚乱说不用。

  谢敛始终冷淡,没有理会田二,被催促着折身走了。

  风吹过来,空荡的囚衣微微扬起。

  宋矜瞧着青年形销骨立的背影,分明是极其隐忍平静的模样,她却缓缓生出?种?强烈的不安感。谢敛太过于能忍、能容,让人觉得温谦又遥远,但对他?自己又太过于残忍。

  她又看向?田二郎。

  这?个青年满身淤青,但都是皮肉伤,伤不了性命。

  他?也满不在乎,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伤痕,扬着眉眼,一口?气就把剩下的所有粥水都吸溜了个干净,咸菜都拿馒头擦干净了。

  宋矜说:“看着他?,若是他?寻短见想方设法拉住。”

  田二郎一愣:“寻短见?谢大人???”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谢敛这?样厉害又狠心的人,就是再?落魄也不可能寻死吧。

  “万一。”宋矜补了句。

  其实如果牢狱里那次,她没有撞上,她也会像田二郎一般不敢置信。昔日汴京城内,平步青云的青年权臣,短短两月便将?朝野掀得天翻地覆,何至于此……

  所有人都觉得,谢敛心狠手辣无所不能。

  她也曾这?样想。

  匆匆吃过早饭,宋矜整理完物?件,才出?发。

  白日一直在赶路,傍晚时才在河边的村落旁落脚。按道?理,这?足足是两日的路程,这?些差役摆明了是故意磋磨谢敛。

  宋矜匆匆下了马车,便追去看谢敛。

  茅屋低小,没什么声?音。

  天色已黑,她提着灯,顾不上敲门便推开了房门。

  谢敛似乎毫无防备。

  他?挽起几节袖子?,正在牵着淅沥流血的囚衣,似乎想要?脱掉。但因为刑枷束缚着手脚,他?无法脱掉,只解开了侧面的系带,使得衣裳稍稍松散,不必摩擦破烂的皮肉。

  “沅娘,出?去。”谢敛皱起眉。

  宋矜手里仍抱着药罐子?,当然不可能出?去。

  饶是如此,她心里却还是跳得有些厉害,本能还有些怕谢敛。尤其是他?疾言令色时,犹带着摄意,令人本能有些惧怕于他?。

  她匆匆走来,蹲在谢敛身边。

  青年冷静而无声?地系衣带。

  宋矜将?瓶瓶罐罐放下,伸手过去解,谢敛便微微抿唇。无声?对峙间,她只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垂着眼按住他?的手,然后去解他?的衣裳。

  她满眼都是红到发黑、刺眼的血。

  尤其是肌肤裸露出?来,是与女子?截然不同的身躯,她几乎怕得指尖发颤。宋矜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面前的人是谢敛,不是当年碰到的坏人,绝不是。

  饶是如此,她还是呼吸苦难,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不过片晌,里衣便冰凉地黏在身上。

  “去帮我?打些水来。”谢敛道?。

  这?句话明显是为她解围,也或者谢敛在为自己解围。但触目所及,他?身上的伤疤几乎全都裂开了,还增添了不少新的磨伤、淤伤、鞭伤,囚衣早被脓血打湿。

  宋矜鼻子?发酸,侧过脸去。

  但饶是如此,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顺着下颌一滴一滴溅落。

  “……别怕。”谢敛的嗓音透着隐忍与无力,却还是安慰她,“我?带着锁枷。”

  宋矜在这?一刻,顿时不怕触碰了。这?样深重的伤,谢敛昨日还如此从容宽厚,若是她再?放肆一些,恐怕他?都能装出?一副寻常新婿的稳妥体贴。

  她伸手去摸谢敛的额头。

  果然,体温比今日早晨高了不少,已经是非常危险的程度了。

  宋矜猛然回?过神来,再?去摸谢敛的手腕。

  果然,脉象比今日早晨还要?危险。

  她根本没有看错,

  分明是谢敛装得太好。

  “你……”宋矜说不出?来是恼怒,还是委屈,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到了口?边却又成了,“我?才不怕。”

  她忍不住想,

  谢敛怎么能觉得她在惧怕他?呢?

  “我?今晚陪着你。”

  “我?们都不要?睡觉了。”

  宋矜心底生出?极其浓烈的不安,紧紧攥着他?的手。眼前的谢敛面白如纸,呼吸时重时轻,血淋淋又安静地靠坐在角落,半垂着眼睑。

  仿佛下一刻,就会悄无声?息地闭了眼。

  她越是攥着脉搏,

  就越害怕。

  茅屋内空荡,只有一方月光照在不远处。

  借着月光与灯光,宋矜将?瓶瓶罐罐准备好,开始给谢敛收拾伤口?。能带上的东西太少,他?的伤势又太重,宋矜的脸色也越来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