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尔礼
要?知道,彼时谢敛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一边要?供养自己读书,一边还要?养育年?幼的秦念,任谁都知道其中艰难恐怕一言难尽。
但偏偏,两人恩断义绝道如此?地?步。
“我与阿念,只是兄妹之?情。”
在?油锅炸起的响声里,她听见谢敛徐徐说道,语调一如既往地?平静。宋矜眼睫颤了一下,觉得心口痒得有点受不了,脸颊也越来越烫。
她没?忍住,将脸往下埋了埋。
同时有点恼,她明明都忍住了不去试探,他为什?么非要?说出来,倒令她真成了个窃窃的小人。
但谢敛不再说话。
宋矜心口砰砰地?跳,她又抬起点脸,看了谢敛一眼,认真回答道:“我知道。”
因为,
他的未婚妻,一直都是她嘛。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
但谢敛的饭菜做好了,他先取了饭菜,喂给了厨房里的兔子。等过了会儿,兔子还活蹦乱跳的,他这才说道:“沅娘,来吃饭。”
宋矜饿了半天,立刻起身。
但或许是坐了太久,她眼前顿时一片发白?。侧面伸出只手,是让她隔衣去扶他,但她什?么也看不见,胡乱间没?抓住,一头撞入他怀里去。
谢敛衣襟间染了点油烟气。
本不该好闻的,但她因为在?厨房闻习惯了,倒也不觉讨厌。她攀着对方胸口的衣襟,有些站不起来,对方只扶住她的胳膊,问道:“看得见吗?”
宋矜缓了好一会儿,眼前才变得清晰。
她脸色煞白?,点了点头。
但一抬头,她就撞入谢敛眼中去了。
青年?面如冷玉,眸似寒潭,却藏着几分关切。在?察觉到她额角细汗时,又不着痕迹拉开距离,只克制平静地?等她缓过来。
“谢先生。”宋矜没?由来唤道。
谢敛便朝她看过来,仍不失温和?,好脾气地?问:“要?喝水吗?”
宋矜只好说:“不喝。”
好在?谢敛也没?细究,只给她布了菜,与她说道:“你先吃饭,我出去打水进来,烧了水明日好带上。”
她心头正有些杂乱,此?时有些怏怏的。
“好。”宋矜点头。
青年?将袖子放下,起身要?出去。
宋矜想?了想?,连忙尝了一口菜,朝他说道:“谢先生的厨艺很好。”
谢敛步伐一顿,折身回来看她。
也不知是不是倒映着灯光的缘故,他整个人站在?灯影下,散发着雾蒙蒙的光晕,便如误落人间的谪仙般风骨清澈,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沅娘若是喜欢,日后再给你做。”
“记得擦脸。”
宋矜本来有些想?笑的,但他偏偏又补了一句。
她只好轻咳一声,像被批评了的学生般嗯了声,糊弄过去。
因为地?处山谷的缘故,驿站夜里的风很大,卷得四处哐啷作?响。
谢敛出去时,屋外又被吹掉了盏灯笼。
屋内的女郎浑然不觉。
谢敛收回目光,提着叮铃作?响的镣铐,径直朝先前的正屋走去。若是与这些驿卒纠缠,恐怕今夜一整晚都不得安宁,可若是知道背后的老朋友是谁……
虽然场面颇为尴尬。
到底没?这么麻烦。
第35章 相思引(八)
屋内灯火已经熄灭了。
木门吱呀一声, 人影绰绰,藏在暗处的人和站在明处的人都没有说话。
谢敛走过去,意欲点灯。
火光窸窣, 冰冷的刀刃便架在他喉间。他动作只是稍顿,弯腰将灯点燃, 才不紧不慢地?问道:“你想清楚, 可要现在便动手?”
杀一个罪臣是最简单的不过的事情?。
但一旦走漏风声, 却要掀起了不得的风浪来?, 没人担得起。
刀锋架在他喉间, 果然没有再近一步。
谢敛端起灯烛,照了照窗台的灰尘,与墙角的蜘蛛网, 说道:“此?驿站荒废至少有一年余,冒充朝廷差役,是重罪。”
“这算什么重罪?”伙夫冷笑。
谢敛道:“看来?遣你前来?的人, 来?头?不小。”
青年语调冷冽,听不出什么情?绪。
却令伙夫骇然一惊。
人人皆说,刑部侍郎谢敛虽然极其冷漠孤僻, 却最是敏慧审慎。
落在他手里的案子,从无半分纰漏。不但如此?, 但最擅长洞悉人心,往往一眼就能看出案子的关窍, 与罪犯到底是谁。
“我只与你商量一件事。”谢敛说。
伙夫顿时恼了, 冷笑着讽刺道:“谢大人, 你还?有做商量的余地?吗?还?当你是……”
“你自然不愿意商议, 但你背后那位大人,恐怕乐意之至。”谢敛打断了他, 墨池般的眸底藏着几分深意,只淡瞥了他一眼,“我知道的东西?,远比我的命值钱。”
谁都知道谢敛的性命值钱。
这桩差事,从他废了多少劲才揽下便可?知。
败落前的谢敛,是次辅章永怡的学生,是天子重臣。
他甚至多次应召入阁,彻夜与天子讲学对答,被当今天子称作老师。如今由首辅傅也平轰轰烈烈推行的新政,也有谢敛一手起草,亲自呈给天子。
伙夫不懂谢敛知道些什么。
但他知道,谢敛这样?的人物,哪怕是沦为落魄的罪臣……也有无数人觊觎又忌惮他。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伙夫冷笑道。
他领命密杀谢敛,若是没有履行,最终被治罪可?就得不偿失。上头?人的心思他猜不出来?,但谢敛的一面之词,他可?不敢随便信。
青年执着灯,微微倾斜。
惯来?冷冽的眉眼微有动容,再看过去依旧凛冽漠然,只道:“你已经重病将死,领这桩差事……本就要被灭口?,为何不赌一赌?”
伙夫拿刀的手微颤,被他紧紧攥紧。
他死死盯着谢敛,仿佛在看什么怪物,最终却又长舒一口?气。若不是真的到了绝路,谁会领这样?要钱不要命的差事,谢敛的建议确实诱人。
他摸索着刀柄,喉间发紧。
若是有了更多的银钱,或许他的……
眼前的青年囚衣单薄,满身伤痕,看起来?如一支被积雪压折的松枝。
他只是打量四周,淡瞥几眼。便低垂下凌厉长眉,深沉眸底藏着几缕光,透着种理智到近乎冷漠的超然,淡淡道:“是为了年幼的女儿?”
伙夫豁然抬头?,却避开目光。
谢敛步步紧逼,只说道:“想要做干净,又要将外头?的人绕开,恐怕人手不够。此?时此?刻,其余人还?未到齐,你还?有思考的余地?。”
烛火被风吹得晃动。
恰如谢敛所说,驿站内没有别人了。
谢敛随行的仆从还?未到,便转而离开去购置物品。他们原本的人手分出一大半,干脆将这些人绕走,免得生出多余的意外,导致消息泄露。
剩下的人手少了,他们只能低调地?下毒。
却不料打草惊蛇,令谢敛有了底。
既然如此?,今夜在驿站内所有的人都死干净了,才能彻底防止消息外泄。
“你……”
伙夫别过脑袋,冷笑:“我劝你别动歪脑筋,外头?都是我们的人。就是今夜你不死,也别想着能逃出去。”
但谢敛面色平静,似乎不以为意。
仍旧执着灯,等他回答。
伙夫分明拿着刀,额头?却渗出细汗来?。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只要能拿到更多的银子,他那天聋闺女便能北上京城求药。耳聋好了,再也不会被小孩砸泥巴、扔烂菜叶,被戳着脑袋骂聋子。
“领命的不止我一个人。”
谢敛将灯递给他,只道:“与你的主子传信,拖延到寅时前。”
月将至天中,时辰已经不早了。
在谢敛的注视下,伙夫终于?松开刀,重新挂回腰间。他抹了一把脸,盯着谢敛片刻,点头?道:“少耍点花样?,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谢敛淡淡道:“合作而已。”
他没有多看伙夫一眼,重新拎起铁链,起身出了门。
但身后的伙夫,却缓缓松了口?气。
满地?月色流淌,檐下灯笼光影绰绰,照出女郎纤长静谧的影子。
谢敛不算意外,只是道:“不冷吗?”
听了他的话,女郎似乎才察觉到山风冰冷,蓦地?缩了缩单薄的肩头?,像是颤颤巍巍的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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