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落魄反派后 第68章

作者:尔礼 标签: 天作之合 励志人生 甜文 古代言情

  谢敛一时间沉默,总不好真计较什么。

  “便?是不多笑,好歹也别怕旁人给你簪花呀。”

  她弯着细细的眉眼笑,眼角有笑出来的泪花,晨光下透着清透的光彩。

  谢敛知道,她在说秦念给他簪花那?次。

  他不爱风流,也不簪花。

  此时本该正色,将这件事揭过去?。

  但眼前的女郎笑得太明媚了些,谢敛瞧着她笑了片刻,只是低眉笑了下,语气似轻责又似是无奈,“沅娘。”

  宋矜轻哦了声,又说:“好吧。”

  谢敛瞧她,她倒委屈。

  但宋矜仍旧含着笑,看着谢敛。

  他似乎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眉眼间是含着笑意?的,只是这笑很浅。哪怕如此,却也如冰销雪霁时,一缕清冽动人的天光。

  其?实哪怕谢敛不笑、不簪花。

  也自?有风度。

  但她不想告诉谢敛。

  谢敛倒也没生气,他对她一如既往地?包容。

  借着菱花镜子,握住她乌黑发丝的手苍白修长,平日都是握笔研磨。此时那?梳子蘸刨花水,染上一层清甜的荔枝香,混杂着极淡的墨香。

  她垂下眼,不做声。

  谢敛很快为她梳好头发,径直取下那?支蜻蜓钗,为她簪上。

  颤枝微晃,玉做的蜻蜓如同振翅,活了似的。

  宋矜蓦然想起那?个梦境。

  梦里的她年少时见过谢敛。

  她发髻间停着只蜻蜓,年少的谢敛当?真抬手,为她暂且留住蜻蜓。在梦里有些不谙世事的快乐,此时想起来,她心情却有些复杂。

  谢敛年少失怙,

  她若是当?真那?么早就认识他,就好了。

  “好了。”谢敛为她插了簪子,竟有些熟稔的利落,又交代,“先喝了粥,今日先不要出来吹风,我已经让田二郎帮忙请大夫去?了。”

  宋矜点点头。

  她确实有点发烧了,但应该不严重。

  宋矜病惯了,没太把这当?回事儿。

  反倒是想起那?个梦,觉得有些感伤,谢敛年少时必然很不容易。

  谢敛见她蔫蔫的,越发有些担心。

  饶是赴任岭南的官员,也多有因为水土不服,而死在任上的。而宋矜本就体弱多病,即便?是不犯病,都足够令人不安。

  他略作思?忖,起身出去?。

  蔡嬷嬷仍在外间收拾行?礼,谢敛于是问?道:“沅娘往日,也这么容易发热?”

  “娘子体弱。”蔡嬷嬷下意?识就说,随即仿佛意?识到什么,又是一通倒苦水,“往往一场小病在她身上,便?浑身骨头都疼,缠绵许久不见好。”

  谢敛心知蔡嬷嬷说得不错。

  体弱多病的人受不得半分折腾,一点小病反应都极大。

  他蹙了蹙眉,眸色越发漆黑深沉。

  外间的吵闹声大了起来。

  王伯抄着手,急急忙忙进?来说道:“郎君,外头……外头那?辆马车里的贵人,说是……是您必然会想见他的,说贵人姓曹。”

  曹是个寻常的姓氏。

  但对于岭南人来说,却无人不知。

  如今岭南的节度使,名?叫曹寿。

  当?年太祖皇帝开天下,分封了一些有功的将领为节度使,拉拢一些当?地?豪强也分封了节度使,导致偏远的位置有许多小节度使。

  但这么多年过去?,天高皇帝远。

  小的节度使彼此吞并,便?有人羽翼逐渐丰满起来,其?中最为强大的便?是曹寿。

  他治下有多个州城,成了名?副其?实的“岭南”一带节度使。

  谢敛朝外看了眼,点头道:“好。”

  相比于他的冷淡,屋内所有人都因为曹这个姓氏,变得坐立不安起来。

  谁都知道,谢敛曾是天子重臣。

  谢敛年初进?的几则谏言,引得各路节度使大骂,却也因此更得重用,被人骂做奸佞。

  这事儿闹得也大,众人几乎都有所耳闻。

  但怎么也没料到,曹寿亲自?来了。

  屋外一行?人气势凛然,纷纷簇拥着中间的中年人,十分警惕。

  谢敛的目光落在中年人身上,他穿着件联珠纹绛色衫子,白胖脸,下垂眼,脸上带着点温和的笑意?,像是个富贵闲人。

  “曹都督。”谢敛只道。

  曹寿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径直走过来,“闻名?不如一见,谢大人。”

  别人喊谢大人、谢侍郎,总有些阴阳怪气的味儿。

  但或是曹寿生得喜感,这话显得随心。

  谢敛眸色平静,立在冷白的晨光中。

  曹寿略想了想,只和谢敛说道:“岭南的风物如何,想必谢大人还没来及细看。马上就是端午了,到时候有龙舟赛,不如一道去?瞧瞧?”

  这话一出,曹寿的侍从都疑惑看他。

  岭南节度使,说句土皇帝都不为过,来见谢敛一个罪臣就够掉份儿了。

  屈尊和谢敛说话,竟然好声好气相邀。

  若是邀什么名?士,还算是风雅,邀请一个被追杀得灰头土脸的罪臣,说出去?都令人费解。

  谢敛眉间微蹙,不置可?否。

  曹寿却看向远处,年迈的妇人正在收拾行?李。

  听闻谢敛出城时,狱卒早已准备好了磨亮的刀,准备砍下他的头颅去?换赏钱。

  偏偏宋阁老的女儿,当?众公布了亲事,下嫁给了谢敛。

  一路随行?,千难万难。

  才勉强死里逃生,顺利到了岭南。

  “听闻夫人多病。”曹寿打量破败的、刚刚支起来的棚屋,终于收回目光,“一过端午,岭南的毒虫毒蛇可?不少,靠近山野的位置,京都来的女郎怕是受不太住,还是城中要好上一些。”

  在此之前,曹寿其?实和谢敛没有交集。

  也不知谢敛人品。

  但即便?传闻将他传得如何冷血狠辣、疯狂古怪,但新政的件件桩桩,都是能落实到千年万年的百姓身上的大好事。

  可?惜天下读书人太少,庶民看不懂冰冷律法背后的温度。

  也可?惜读书人不敢得罪显贵,大多装作看不懂。

  何况,宋家那?位娘子敢下嫁……恐怕也是信得过谢敛人品。既然谢敛人品信得过,那?他就是再慎独克己,总不能眼见着夫人受罪吧?

  “何况林间的瘴雾,便?是牛羊误入了……不过三五日,就是找出来也气息奄奄了。”曹寿补充道。

  眼前的青年本没什么表情。

  听到这句话时,漆黑的眸子终于起了波澜,掀起眼帘朝他看来。

  曹寿顿时饶有趣味。

  他不由打量起谢敛来,如许多人一样,他也不能免俗地?好奇谢敛。

  在谢敛将江陵一带水匪涉及人口贩卖案的线索送到他手上来那?一刻,他对谢敛的好奇到了顶峰。按说,谢敛出仕即巅峰,活该和那?些高贵翰林一样,两?眼空空纸上谈兵。

  但他还偏不,新政针砭时弊到令人拍案。

  就是流放,死里逃生之余,还能注意?到民生疾苦加以解决。

  “岭南的百姓,更苦几分啊。”曹寿状似只是信口感叹,目光看向深深的林木,荒瘠满是野草的山地?,“这些苦,没人能分担,只能忍着。”

  谢敛沉默片刻。

  他撩起眼帘,眸色凌冽:“不必等到端午,愿闻其?详。”

  和聪明人说话很省事儿。

  曹寿险些咧嘴笑了,但他还是勉强端了端,说道:“那?择日不如撞日,带谢大人瞧瞧岭南风物,算是尽我地?主之谊。”

  谢敛只是点头,应好。

  他仍是不卑不亢的模样,仪态端正内敛,令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起身进?去?更衣时,王伯和蔡嬷嬷面面相觑。

  最终蔡嬷嬷先一步回过神,正要冲进?去?,与宋矜说这件事。却见谢敛并未先更衣,反而先去?找了宋矜,年少的夫妻絮絮说着话。

  即便?隔得远,也是有商有量的模样。

  谢敛听她说完了话,似乎一一应喏,又抬袖为她揩掉唇边的药渍。

  蔡嬷嬷只好收回目光和步子,继续听王伯焦灼地?碎碎念。

  岭南节度使曹寿,祖上往上数几辈,那?是和太祖皇帝一起开国的大功臣。岭南这么大个地?方?,这么些年下来,全都成了曹寿一个人的地?界儿。

  别说是土皇帝了。

  就是真摇旗一喊,远在京都的天子也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