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窈窕 第59章

作者:司雨情 标签: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赫连煜将处理好的兔肉串起后拿了过来,肥瘦相连的肉块没多久就烤出了一层油,男人捻了青芍子粉撒上去,很快就出了香味。

  青芍子的咸味有限,比不得正经盐巴,但在现在这种条件下已然是相当不错了,况且秦乐窈也是真饿了,一个人吃了有大半只兔子。

  肚子填饱之后,那种饥寒交迫的感觉终于是被赶走了,秦乐窈靠在石头边上休息了一会,没多久就觉得脑子有点犯迷糊,昏昏沉沉的,不是想睡觉,倒像是要伤寒的前兆。

  她警醒地咽了下喉咙,果然就是有些异物感。

  秦乐窈有很多年没有生过病了,但昨天那天寒地冻的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再加上一场惊吓,又在山洞里睡了一宿,此时心里那股劲松懈下来,伤个寒也属实太正常。

  就在此时,赫连煜的大手往她额头探了一下,秦乐窈定住不动,不解瞧了他一眼。

  “脸红成这样,是不是不舒服?”赫连煜问道。

  “没有、阿嚏——”秦乐窈一个喷嚏打出来,自己都沉默了:“……”

  赫连煜将她拉了起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这山里没有药,发热就麻烦了,去泡个热泉,发身汗,压一压。”

  秦乐窈被他带进了洞穴里,洞口上冷暖交替冒着大量氤氲的热气,真正进到里面去之后温度升高,烟雾反倒没那么遮蔽视线了。

  她漠然地冷眼瞧他,男人的那么点殷勤的旖旎心思,她怎么不懂。

  赫连煜解了她的氅衣仍在温烫干燥的山石上,一件一件地将她的衣服脱去,一边问道:“冷不冷?应该还好吧,这里面也没风,一会下水就好了。”

  秦乐窈没接话。这才装了几天,就原形毕露了,等一会就演一出情难自抑,先亲再抱,半推半就着违背诺言,顺理成章。

  她也不制止,就这么面无表情的,安静的,任他一层层把自己脱了个干净。

  “后背都是湿的,怎么不吱声?你昨天就这样睡了一夜?”赫连煜脱到里衣的时候探了一把,发觉她从脖子往下一大片都是半干不湿的,像是领子灌了雪,又化了,就这么贴在了身上。

  “那怪不得你会头晕,快下水去受点暖和。”

  “不下水。”她拿胳膊挡开了赫连煜搂着自己的那条手臂。

  “怎么了?”赫连煜蓦的一下被她挡开,有些怅然若失。

  “我不想在水里。”秦乐窈身无寸缕,不遮不避,就这么站在他身前,冷眼对视着,“你要做的话,就在这吧。”

  秦乐窈从小生活的环境中有太多逆境,这也造就了她一副有着极强韧劲的性子,那天晚上的崩溃情绪已经过去了,那一瞬间的天崩地裂熬过去了,她便又有了足够的力气去苟活着。

  “干什么扮出这副表情来。”秦乐窈平静地道:“这不是你所预期的吗,我原本也没有将你嘴边的一句戏言当真。”

  赫连煜觉得心里漏了一块,在灌风进来,空落落的。

  男人喉间发疼,解释了一句:“不是想睡你。”

  “不用解释。”秦乐窈不想再跟他多一句废话,淡声道:“要做就快点,不怎么暖和,不做我就穿衣服了。”

  赫连煜喉咙里像是扎进了一根刺,扎得血淋淋的生疼不已,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因为被误解,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难得露出了些委屈不平的意思来,他盯着她,胸口里像有只无形的手,把他攥得紧紧的。男人沉默着慢慢将石头上的衣服又捡了起来。

  赫连煜将那件石青色的梨花肚兜攥在手里,捏了又捏,最终还是丢了回去,转身一把将秦乐窈打横抱了起来,快步往热泉池子边上走去。

  秦乐窈压根就没挣扎,一声浅淡的冷哼传进了男人耳朵里,便又把他喉咙里的那根针往肉里生生推了几分,好像能直接扎进心脏里去。

  他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将她放进了温烫的水池里,然后终于找回了自己干涩的嗓音:“你要是真病了,山里没有药,难受起来一点办法都没有。”

  热水包裹着身躯,秦乐窈的四肢百骸仿佛都苏醒了过来。

  赫连煜垂着眸子,仍然还是想解释,“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想趁机要你的意思,既然答应了不会再勉强你,那除非你自己说愿意。”

  二人之间原本僵硬的气氛,才刚刚借着这突发的危急情况稍稍缓解一二,现在一下子又被打回了原形。

  他声音显得有些沉重,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将热水往她露在外面的肩头浇了些。

  然后湿漉的大手捉在她的下巴上,赫连煜探头过去在秦乐窈唇瓣上不轻不重地亲了一口,也没深入,只这么仅仅相贴了一小会。

  再把人松开的时候,他的神情也恢复了正常,往她头上揉了一把,温声道:“你先泡着。”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第69章 给个机会

  赫连煜一直走到了洞口外去。

  他胸口太闷了, 借着外面森寒的冷气才终于是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让那股堵在心里不上不下的情绪稍微散去了几分。

  为什么他到这么晚的时候才发觉呢,她的坚强其实全是被迫的。

  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上京城里那些跟她差不多年岁的贵女,谁不是每日吟诗作赋养养鸟种种花,她为什么会喜欢抛头露面在外奔波?

  可就是这样一个坚韧要强的姑娘,那天夜里, 是有多么的万念俱灰,被他逼得竟然要去死。

  拿一船人的性命去威胁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还是他自己的女人。赫连煜,你真他妈该死。

  他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觉得嗓子更难受了,动了动喉结,想压下这种又酸又涩的感觉。

  可事已至此,要他对秦乐窈放手是做不到的, 只能从别的地方去想办法补偿。

  热泉的温度高, 秦乐窈泡了一会发出汗就起了身, 她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些,出来之后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自己一个人又默默地坐回了石头上。

  赫连煜的身位比她高些, 视线跟随着她的步伐,待到她坐下之后,二人之间便又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之中。

  半晌后, 还是赫连煜先憋不住,主动跟她开口道:“你之前说的那个……那个男人, 是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秦乐窈没理他, 靠在山壁边上似在怔怔出神,就在赫连煜以为等不到回答了的时候,她冷淡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男人借机从石头上下来,离她坐近了些,心中有所猜测,却又怕触及她的伤心事,只能小心问道:“是被蒙了眼?”

  “没有,但告诉我的只是一个称呼。”秦乐窈情绪毫无波澜,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赫连煜追问:“什么称呼?”

  她不说话,淡漠扫了他一眼,男人又询问道:“嗯?”

  半晌后,秦乐窈收回视线,冷淡回绝:“不需要你替我出这个头。”

  赫连煜舌尖在后槽牙上扫了一圈,没作声。

  御林军的士兵将山路上的积雪和断木清扫开来,很快就循着赫连煜留下的记号找了上来,将二人给救了出去。

  秦乐窈坐在回城的马车里,撩开车帘向外看着,已经快到小年了,街上的百姓们一个个都穿得鼓鼓囊囊的。

  赫连煜坐在旁边瞧着她。

  从他强行将她带回来之后,秦乐窈就时常都是这样一副对什么事都兴致不高的颓然模样,他知道这是因为情绪所致,也知道这其实是她的软抵抗。

  他原本以为,只要将她强留在身边,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但现在人留住了,他却又贪心地想要更多。

  赫连煜不想看着她如此颓靡,但又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人高兴起来,不管是说宴请补过生辰,还是送她些什么礼物,统统都被秦乐窈一口回绝,似乎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都在她抗拒的范围内。

  还是没有找对方法。

  一个街角转过去,秦乐窈一晃眼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猛地一个激灵,那种淡漠颓然的状态瞬间被冲散,她从车里站起来探出头去又仔细追回去看了一眼,但街上人流攒动,已经找不见刚才的人了。

  “怎么了?”赫连煜去握她的手,顺着人的视线也往外看了眼。

  “停车!!”秦乐窈一声厉喝,丢开他后就直接掀了帘子,也不管车还未停稳,就这么直接跳了下去。

  车夫惊惶叫着:“诶诶姑娘当心!”

  急喘呼出的热气变成了一团团向上的白烟,秦乐窈往前追了一个街角,心跳是前所未有的急促,但不论视线怎么游转,都还是找不到刚才看见的那个身影。

  就好像只是她看错了一样。

  “怎么了,窈窈?”赫连煜也跟了过来,“在找什么,我帮你找?”

  秦乐窈不答他的话,将人推开后视线只视线四处搜寻着,尽管漫无目的,却也仍是不甘愿轻易放弃。

  她又往前找了一条街,拐角刚一转过去,便又在街尾匆匆一瞥到了那衣衫的颜色,秦乐窈发狠似的拔足狂奔,气喘吁吁绕过街尾追过去的时候,正好便看见那人跟着一位锦衣华服的贵人一起上了马车。

  不会看错的,这辈子化成了灰她都能认出他来。

  那马车周围有好几个护卫家丁围守,秦乐窈只能死死盯着它慢慢走远了。

  “你到底在找什么?”赫连煜一直是跟在她身侧的,男人注意到她那副要吃人的表情了,但面前的这是一条主街,四五辆马车在并行着往前走,正前面还是顶有名的登瀛楼,进进出出的全是人,根本分辨不了她的目光焦点在哪。

  秦乐窈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她闷着嗓子转头就走:“没找什么。”

  入夜,主宅的屋里烧着猩红的炭盆,上好的银丝碳没有丝毫烟火味,暖烘烘的,内室与春日无异。

  刚沐浴完的秦乐窈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在梳妆的铜镜前坐了快半个时辰了,盯着镜中人的眼睛,一动不动。

  赫连煜观察了半晌,慢慢走过去接过了她手中定格好久的篦子梳,秦乐窈回神,赫连煜温声道:“我给你梳。”然后便将东西从她手里拿了过来。

  “不用。”她想起身,又被男人按着肩膀坐了回去,“坐着吧。”

  这醒神的片刻也不过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秦乐窈的神思就又被别的事情牵走了,她心不在焉坐在那,赫连煜将她的青丝执于掌间慢慢梳着,从铜镜里观察着她。

  赫连煜是个征战沙场的武将,手里过过多少条人命,下午秦乐窈在街上时候眼中掠过的浓厚杀气,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是愤怒亦不是怨恨,是清清楚楚的杀气。

  但以二人现在这关系,他直接问,她肯定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他。

  于是赫连煜也没轻易开启这个话题,就这么慢条斯理地给她梳着头发。

  秦乐窈这一整个晚上都是浑浑噩噩的,一直到了吹灯之前,她终于是忍不住,向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似是有话想问。

  “有什么直接说,不用支支吾吾的。”赫连煜等了一晚上总算是等到机会了,他眼睛一亮,结果下一瞬秦乐窈却又反悔地摇头道:“没事,我先睡了。”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还能说一半的。”婆文海棠废文都在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赫连煜才不肯依,一把攥着她的脚踝又将人拉了过来,“说啊 ,你刚刚分明有话想说的。”

  “嗯?”男人拇指轻轻揉捻着她的踝骨,鼓励的眼神中还带着期待,看起来有些眼巴巴的。

  秦乐窈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我想知道,上京城中有没有哪家权贵的图腾,是蛇纹的?”

  “蛇纹?”赫连煜迅速回忆了一遍,追问道:“什么样的蛇纹,有仔细些的描述吗?”

  “就是……”秦乐窈拿手指在床褥上画了一个大概的走向,是她下午在那马车前缀官旗上瞧见的,“这样的一个纹路,我觉得看着有点像蛇。”

  赫连煜的官位太高了,其实并非是所有大小官旗图纹都能识得,原本还想着让季风去查一查,结果她这手指走向画出来的,居然真就恰好是他最熟的一个。

  “户部,楚家?”男人扬着眉,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褚少昀那没种的烂货,当年赫连煜这一派的人跟他为难的时候,没少烧他家的官旗。

  “怎么了,你跟这楚家,有点什么官司?”赫连煜拿手指挠了下她的下巴唤回秦乐窈的注意力。

  “嗯?没事,随便问问。”她也懒得再去费心思编排什么,用了最敷衍的一句话结束话题。

  原本秦乐窈是没想问他的,毕竟一旦开了口,多少会惹他关注,而她并不想让他再插手自己的事情,尤其是这件事。

  可她除了赫连煜,又并不认识什么官场上的人,还得是见多识广的大官才行,想要找出这图腾的来处,太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