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雨情
赫连煜也根本就没有什么正经事情来找姜槐序,活脱脱就是奔着她来的。
秦乐窈原本就厌恶在人前昭示二人的关系,尤其姜槐序还是她费了好大力气才自己搭上的线。
面对她的不满,赫连煜轻扯了下唇角,调笑道:“谁有功夫跟踪你,我去你庄子上找你,你哥说你在这。”
秦乐窈嗤了一声。
然后她感觉到男人的视线就这么一直注视在自己身上,上下仔细地端量着,欣赏着,“你甚少这样打扮自己,好看。”
赫连煜自己一个人在那打量了一番之后点点头,似在思忖着什么,满意道:“挺好的。”
秦乐窈察觉有异,扫了他一眼,问道:“你今日专程跑去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平日里因为她不乐意,赫连煜几乎不怎么干预她去城外酒庄,她也从不愿意让他登门来找。
男人微微挑眉,“没有,就是接你一道回来用个晚膳,省得你又故意将时辰拖晚。”
秦乐窈仍然觉得不对劲,但赫连煜这句话之后便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了,他正襟危坐在她身边,即便秦乐窈有所狐疑也不好再说什么。
直到马车缓缓在无乩馆前停稳,秦乐窈从掀起的帘角瞧见了前面迎面而来的另一辆华贵马车,前面坠着威北王府的官旗。
秦乐窈心里涌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身边的赫连煜显然也是瞧见了那马车,温暖干燥的大手牵起她的手握紧,温声带着她往外去:“走。”
“我不去、”秦乐窈另一手抓住车窗的横栏,整个人都在用力跟他对抗。
今日威北王夫妇俩到无乩馆来探望儿子,赫连煜原本想先斩后奏,也是没料到会在门口就正好碰上了。
男人安抚地捏了捏掌心包裹的那只手,颇有几分强制性的温柔在:“没事的,放轻松,我父王母妃知道你在我这。”
他温柔却强势地搂住她的肩膀想将人抱出去,秦乐窈是个得体的人,也就是这会在马车里闹别扭,真正出去了见着了人,也不会在明面上顶撞长辈些什么,顶多晚上再单独跟他闹。
但闹他也要先斩后奏,总是要经历这一步的。
“赫连煜!”秦乐窈警告地低喝了一声,“你松开,放开我。”
他却是不依,抓着她的手软下嗓子轻声哄道:“总要见见公婆的,难不成真的大婚之后敬茶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第73章 属狗的
秦乐窈仍在挣扎, 赫连煜也不好真的强行拖人,温声商量道: “窈窈,父王母妃难得过来一次, 前几次的年节都没见着你,这回都到家门口了,不露个面,说不过去吧, 就权当是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那边的威北王赫连岐下了马车,回身将明淳王妃给扶了下来,二人都看见前面那停靠着的马车了, 却是一直都没等到有人下来,赫连岐瞧了眼自家夫人,明淳王妃也不解地摇了摇头。
脚步声慢慢靠近了一些,外面立在一边的车夫便恭敬道:“参见王爷, 参见王妃。”
里面赫连煜还在哄人, 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知道已是箭在弦上,便暂时放松了些对秦乐窈的控制,揉了揉她的指尖, 轻声道:“好了,别闹了,晚上随便你折腾我, 行不行?”
但就是这么片刻的松懈,秦乐窈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趁机一脚踹开了马车后座上的气窗,仗着身形纤细, 不管不顾地溜窗跑了。
“你给我回来!”赫连煜气不打一处来。
她跳下去的动静不大却也不算小,一头扎进后面的竹林里就跑没了影,赫连煜没办法,只能压着情绪先出去应对等候的父母。
秦乐窈一直在外面躲到了深夜,坐到了面馆收摊,又去了酒馆,一盘花生米吃到接近戌时左右,才慢悠悠地晃回了无乩馆。
主宅里亮着灯,秦乐窈先是询问了门口小厮确定威北王夫妇已经离开,方才放心推了门。
赫连煜坐在主屋的厅堂里,八风不动,满身阴沉的低气压,脸上就写着不爽两个大字,见她进门,冷声道:“舍得回来了?”
秦乐窈不理他,径自往内室走,猝不及防就被猎豹一样迅猛的男人捉着手腕抵在了墙壁上,“给我站住。”
赫连煜比她高出一整个头去,秦乐窈被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中,赫连煜俯视着她,眼睫下的蓝瞳在阴翳中变声了深色,比平时更加深邃妖异。
秦乐窈的下巴被他的手掌抬起,她淡漠地与那双眼睛对视上,“你要先斩后奏,自然就该料到我会反抗。”
“那老子要是好好提前跟你说,你能答应?”赫连煜太了解她的性子了,阴阳道:“那你提前两天都跑没影了吧。”
秦乐窈以一声冷哼回应他,“是啊,那当然。”
赫连煜气不过,一口攫住那冰冷的唇瓣。
他极重地碾压而过,将她后脑扣在墙壁上,叫人避无可避,只能任由他吻入深处,带着惩罚性质地制裁着,占领着,属于自己的领地。
秦乐窈的鼻腔发出哼鸣,她睁着眼,面前的赫连煜也正盯着她,二人就这么互不相让地盯着对方,唇与舌却是极尽缠绵地纠缠在一起。
几个来回之后,赫连煜的情绪似乎缓和下来了一些,唇分时候,秦乐窈气息不顺大口喘息着,那唇瓣被吮得殷红,还微微有些发肿,再配上她那一双仍然不服输的眼睛,赫连煜作为男人的征服欲被极大程度的刺激起来。
他盯着她喘息,盯着她的呼吸慢慢归于平稳,终于是按捺下了心中汹涌膨胀的□□,这才又重新安抚性地往她嘴上啄吻了一下。
结果就这么一下,嘴角便猝不及防被她用力咬了一口。
“嘶——”赫连煜拧眉,湿滑的舌尖往伤处扫了一下,“你属狗的吗,动不动咬人。”
“是啊,有问题吗。”秦乐窈就这么没所谓地瞧着他。
赫连煜看着她清绝的小脸,背着烛火,比平时都要美艳,但仍是这么不近人情。
他忍不住嗤了她一句:“你个死没良心的女人。”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季风的声音穿透进来:“将军!军情急报!”
在秦乐窈的印象中,季风像这般急促地深夜报信,第一次是皇帝要大查罂华案,第二次是南海战事起,这是第三回。必然是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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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好多天,赫连煜都没有回过无乩馆,他忙起来就是这样,三五天地不着家宿在军营里是常事。
对此秦乐窈没有什么特殊想法,赫连煜不回来,偌大的主屋只有她一个人,反倒乐得自在。
她还像往常一样往返奔波在酒庄与各大酒楼之间,那日面见过姜槐序大学士之后,他对她的一些见解和想法都相当认同,取得了良好印象,便是顺利地承接下了水云楼接下来的一桩大买卖,这些日子都一直在跟白凤年谈着一些合作的细节。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秦乐窈这种从事贸易往来的商贩,站在民生的大前端,察觉到风浪的前息也比普通平民老百姓要快上一些。
最初受到波及要上涨的是来自北疆的几种肉类,再后来,便是更近一些地方的,惠州的大溪珍珠,云州的酒水。
上一次,南海的琉璃石和珊瑚价格疯抬的时候,是因为那长达七个月的南海战役所导致。
但那个时候尚且未曾波及到一些平民百姓游商的货物价格。
包括秦乐窈在内,一些敏锐的商贩都逐渐开始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世道不太平,或许北疆那边是要开战了。
又或许,只是因为上京深处内陆,而他们老百姓的消息闭塞,其实根本就是已经都打起来了。
一时间,上京中流言四起,各种蛛丝马迹日渐明显,终于,在春光烂漫时,惊蛰的这一天,战报正式传回上京城。
北疆之外,沙瘠之地,茹毛饮血的野蛮异族,楼兰出兵犯境,切开了北疆与雁门关中间的那道缝隙,长驱直入,以雷霆之势将北域第一大关雁门关孤立围城,一举攻下,守关九名将领尸首均被悬挂城墙示威,血流漂橹。
楼兰大军此番来势凶猛,雁门关后的三大州城均是军机要塞,连同北疆大营携手抗敌,放才能与之周旋一二,战事激烈,损伤惨重,急求上京援兵。
梁帝连着十二道八百里加急调令发出去,从位置相近的各大州调兵遣将,赤羽营袁绍曦率领两万骑兵,为先锋部队先行抗敌,骁骑大将军赫连煜整顿兵马,即刻出征。
赫连煜与副将在点将台连轴转了数十日,定战略,鼓军心,从那夜之后,便是分身乏术,一直到大军开拔的这一日,都没能再见着秦乐窈一面。
沉香酒庄离城郊御林军大营不算太远,跑马的话小半个时辰足矣,大将军将要出征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上京城,秦乐窈自然也是知道时间便是今日。
这一日清晨,秦乐窈照常策马往酒庄去,初生的晨阳照射山林,金光耀目。
她跑到岔路口时,拉住了缰绳,逡巡片刻,鬼使神差的,就换了方向,往军营那边加速而去。
秦乐窈虽为布衣百姓,但也明白,这场仗比之前的南海一役还要更紧急,更难打,那时敌人只是犯境,交战地点尚且还在大梁边境之处,而这一次,已经丢了北境最大的一座守国关卡,在境内开战,会有更多的百姓流离失所惨遭屠戮。
戏文里唱的那历朝历代兵败如山倒,往往强国覆灭就在瞬息间。
赫连煜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回来见她,便是最好的证明。
即便是再怎么与他二人之间恩怨情仇的纠葛着,在这种国家兴亡大事之上,秦乐窈还是相当有大局观念,将士出生入死只为护佑身后百姓安宁,她希望他能胜仗,能大获全胜。
即将开拔的军队从山头上看下去列队整齐,赫连煜一袭银黑铠甲戎装,乘着铁骑,昂首在队伍的最前端,神情肃穆。
秦乐窈骑着马往前追了些,追到山坡的最高处,下马沉默地远眺着。
今日这一送,是送大梁骁骑大将军,祈愿将军能早日击退敌军,凯旋回朝。
下方的大军严阵以待,军旗迎风飘扬,赫连煜福至心灵一眼扫过山丘,看见了那山头上站着的人。
倏然间,大将军眉宇间的冰山仿佛遇到足以将他化开的暖流,他眼底有几分不可置信,很快就被喜悦和迫不及待给取代。
赫连煜吩咐副将继续照看点兵仪式,独自一人策马往那山路上奔袭而去。
秦乐窈知道他看见自己了,牵着马慢慢往回走了些,转过一个迂回弯道,便听见了急不可耐的马蹄声,大将军策马疾驰而来,慢慢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隔着七八尺的距离,赫连煜便拉着缰绳跳下马来,他疾步向前,一把用力将她按进怀中,严丝合缝,牢牢地抱住,秦乐窈觉得自己甚至能透过这身坚硬的铠甲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你来送我了。”赫连煜高兴地发出一声低吟,那双大手往她脊背上来回抚摸几下,方才依依不舍将人松开,慢慢从手臂往下,牵住了她的一双手。
将要与恋人离别,赫连煜眼中的柔情比平时更甚,他愧疚地对她说道:“我们的婚期又要延迟了。”
秦乐窈的面容乘着晨阳,金灿灿的,很温暖的颜色。
赫连煜揉着她的手心,情难自抑,捧起眼前这张脸虔诚温柔地亲吻下去,辗转反侧,缠绵缱绻。
秦乐窈难得的在他如此深入动情时分的亲吻下没有挣扎,没有败兴,她一动不动地站在他身前,任他以这种方式倾诉了自己的不舍。
唇分时候带起了粘腻的声响,赫连煜抵着她的前额,鼻梁与鼻间,都在与她轻轻摩挲着,“谢谢你来送我,窈窈。”
他轻抚上她的脸颊,轻笑着问:“如果这次我能胜仗归来,可以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秦乐窈良久没有说话,看着他,终究是选择了不在这个时候动摇他的情绪,半晌后轻启菱唇:“好。”
赫连煜笑意更深,拇指揉捻着她的唇角,说道:“虽然知道是应付我的,不过听着舒坦。”
秦乐窈也笑了,浅淡地勾着唇角,对他郑重道:“此去凶险,将军珍重。”
“会的。”赫连煜最后往她唇瓣上印了一吻,大掌习惯性地在她脑后揉了一把,“等我回来。”
这短暂的告别是意外之喜,军情紧急,尔后他便不再留恋,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绵绵的春雨将大地万物唤醒,赫连煜在野草疯长的时节离去了,秦乐窈也仍然还是日复一日地忙碌着,她的生意更上一层楼了,承接了大部分的酒楼客栈后,逐渐开始向上发展,以精酿‘梦千年’扎入达官显贵的圈层内,一朝起势,风靡上京城。
这场仗远比想象中的要难打许多,楼兰铁骑骁勇善战,狡猾多端,大梁此前丢了关门失了先机,苦战数月之久,仍是不见捷报传来,反倒是大军出现颓势,向后倒撤了两座城池。
越是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人就越是喜欢借酒消愁,秦乐窈的营生做得风生水起,心中却是始终忍不住担忧前线战局。
要是西川再失守,往后便是美丽富饶的端云惠三州十四城,那是一片歌舞升平的净土,不论是城防还是守备军,对于冲破了雁门关的楼兰铁骑来说,都没有丝毫防御力可言。
秦乐窈不敢去想若是枢纽之地端州沦陷,大梁将陷入怎样的灾难之中。
这种僵持顽抗的架势一直持续到了夏末秋初,当第一缕带着寒凉之意的秋风吹进上京的时候,前线的战报也传进了皇宫中,西川虞陵双线失手,大军拦在端州前死守阵地,但军中多人出现耳鸣晕眩之症,疑似敌军投毒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