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景戈
牧乔的?手悬在空中, 有一瞬间的?迟疑,那一份迟疑是来自牧野的?,她脑子里想的?是男女授受不?亲,但随即这个想法就消失了。
她双手回抱住乐平,笑道:“这不?是来了。”
乐平拉住牧乔的?手,将她扯进院中:“嫂嫂快来,我都准备好啦!”
乐平回头看向陆酩:“皇兄,你也?快进来!”
忽然,乐平想起什么,歪着脑袋,征求起牧乔的?意思,她问道:“嫂嫂,我们让皇兄一起来好不?好?”
牧乔的?脚步顿了顿,她背对?着陆酩,没有去看他,她并不?想和陆酩有再多的?相处。
但乐平后日便要启程,出了豫州,她也?许这一辈子都再也?不?能见到她的?皇兄。
牧乔开口道:“今日是为你送行,乐平想如?何便如?何。”
乐平展开笑颜:“那让皇兄一起吧!”
-
牧野随乐平走进院子里,才知道乐平准备了什么东西。
石桌上摆了五六枚鸡蛋,几只?干净的?毛笔,还有五彩颜料。
院子中央的?巨大银杏树下,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竹筐,还有一杆秤砣。
立夏时?,民间有习俗,将鸡蛋染成红色,小孩在鸡蛋上画出丰富的?图案,然后用网兜装起,挂在小孩的?脖子上,可以?保护孩子健康。
秤砣则是把小孩装进竹筐里,称过了体重,这一整个夏天都不?会再消瘦。
宫里在立夏这一天,只?有祭祖的?习惯,这两?个民间习俗,只?有牧乔每到立夏,会与乐平一起做。
乐平又喜欢缠她,牧乔那时?把她当作亲妹妹一般宠着,将哄孩子玩儿的?习俗拿来哄她。
乐平如?今及笄,已?经不?算孩子了,不?适宜再玩这一类游戏。
不?过牧乔没有扫她的?兴,甚至希望她永远是个孩子就好了,没有后日的?启程,将她送去野蛮的?草原。
草原里没有过立夏的?习俗,这将是乐平最后一个立夏。
乐平和牧乔在石桌旁坐下,给?鸡蛋先?上底色。
石桌上摆满了物件,坐她们两?人已?经显得拥挤,陆酩并未加入,只?是静静立在银杏树下,默默地看着她们。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们如?此过立夏。
往年立夏,陆酩在寿皇殿祭祖结束,便径直去了前?朝处理公务,没有回过宫中。
他忽然意识到,虽然牧乔与他成婚三年,除了那一件事外,他和牧乔并没有多少?真正相处的?时?日。
他总是很忙,忙于公务,忙于争权,任何事情都比牧乔的?事情要优先?,他甚至没有将她考虑进来。
因为只?要他想,任何时?候,牧乔都会在东宫里等着,好像一件精致的?器物,不?会动也?不?会走,他累了便去赏玩一番,不?需要他去多费心思。
陆酩没有想到,这一件器物,有一天会变成苍鹰,飞得那么果决。
果决得他到现在还不?愿接受。
他以?为牧野是因为失去了牧乔的?记忆才会那样抗拒他,可当她另一半的?灵魂,那一半他以?为自己极为熟悉的?灵魂回来,牧乔对?他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连那点?抗拒都没有了,看他的?眼神里,只?把他当作一个陌生人。
当真如?她所说?的?——
各生欢喜,一别两?宽。
乐平自己的?鸡蛋不?好好画,总是去偷看牧乔的?,没一会儿就耐不?住性子了,她将毛笔杆抵在唇畔,转了转眼珠。
乐平将毛笔沾满红墨,叫一声:“嫂嫂!”
牧乔转过脸看她。
乐平眼疾手快,用毛笔在她的?侧脸上画了一笔,好像一片细细的?柳叶。
牧乔眉头一蹙,故作恼怒。
乐平搁下毛笔,跳下石椅,像一只?因做了坏事而快活的?小猫,在院子里窜来窜去。
“哈哈哈,嫂嫂你来追我呀!”
牧乔无奈地轻笑,手里拿着毛笔,配合地在后头追她。
以?她的?身手,抓一只?小猫轻而易举,但为了让乐平高兴,牧乔故意慢了她许多,装作抓不?住她。
乐平躲到了陆酩身后,双手抓在皇兄的?腰。
牧乔收住脚步,和陆酩面对?面站着。
方才欢快的?气氛陡然消失。
乐平却像是感觉不?到,从皇兄身后冒出头来,兴奋道:“嫂嫂!画皇兄!画他画他!”
陆酩一动不?动,垂眼和她对?视,好像在等她来画。
牧乔唇角的?笑意淡了去,她抬起笔,笔尖按在陆酩的?脸上,留下一抹红迹。
陆酩依旧是岿然不?动。
牧乔见他如?此想要犯贱,笔顿了顿,在他脸上放肆的?挥笔,画了许久。
画完之?后,牧乔看也?不?看陆酩,转身坐回石桌上,继续画她的?鸡蛋。
乐平眨眨眼,绕到了皇兄跟前?,抬起头,瞧见了皇兄额头上大大的?红王八。
“哈哈哈!”乐平从来没见过皇兄出丑的?模样,笑得捧腹。
陆酩脸上的?表情却是淡淡,既不?窘迫,也?不?愠怒,只?是看着牧野转身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院子里除了牧乔敢在陆酩脸上画王八,乐平敢那么笑,其他宫人皆低下头,心惊胆战,不?敢去看圣上失仪。
乐平笑得太刺耳,陆酩抬起眸,凉凉睨她一眼。
乐平不?敢笑了,缩了缩脖子,躲回牧乔身边,继续涂她的?鸡蛋。
陆酩转头吩咐乐平的?侍女明洱道:“打水来。”
明洱应声,很快端来净脸的?铜盆,铜盆上搭着一条干净的?素帕。
陆酩走到铜盆边,水纹轻轻晃荡,泛起微弱的?涟漪。
水里映出他的?脸,额上的?红龟仿佛在水中悠闲地漂浮。
陆酩没有去洗他额上的?红龟,他从明洱处接过铜盆。
明洱一怔,只?见皇上亲自端铜盆走到石桌旁,对?牧乔道:“洗下脸。”
明洱心中一悸,她跟在长公主?身边多年,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如?此亲力亲为,伺候过谁,光是端了一盆水,便让她觉得极为难得。
明洱忽然闪过一个大不?敬的?念头,男人当真是贱,就连皇帝也?不?例外。
太子妃娘娘以?前?哄他的?时?候,可不?也?这样,凡事亲力亲为。
现在人家离开后宫了,皇上倒是上赶着了。
可牧乔却头也?不?抬,理都不?理他。
陆酩就那么端着铜盆站着。
乐平偷偷瞟一眼牧乔,又瞟向皇兄。
现在恐怕只?有她嫂嫂敢这么叫皇兄下不?来台。
乐平放下手里的?毛笔,拿起素巾,沾了水:“嫂嫂我给?你擦。”
牧乔不?会跟乐平过不?去,她侧过脸,好让她擦。
陆酩却从乐平手里拿过帕巾,修长食指包住,隔着柔软的?锦缎,蹭过牧乔的?肌肤。
牧乔下意识往后躲,后背顶在了石桌上,退无可退。
朱红的?墨迹散开,氤氲了帕子。
陆酩的?动作很快,不?及她进一步抗拒,已?经擦净了她脸上的?笔迹。
牧乔瞪他一眼。
陆酩却一脸淡然。
乐平看了全程,她眨眨眼,没有吭声。
陆酩将铜盆塞进乐平手里:“端着。”
乐平乖乖端住铜盆。
陆酩洗干净帕子,用铜盆里染成淡粉的?水洗净了额上的?红龟,又拿帕子擦干脸上的?水渍。
乐平早就发现一向洁癖厉害的?皇兄,唯一不?嫌的?人,就只?有嫂嫂,若是其他人用过的?帕子,用脏的?水,他碰也?不?会碰。
明洱适时?走过来,从乐平手里接走了铜盆,退到静处去。
乐平画完了鸡蛋,又吩咐明洱拿去煮熟,然后她走到银杏树下,抬腿钻进竹篮里,指着秤砣道:“嫂嫂,你称一称我,看看我比去年时?重了没。”
牧乔笑道:“你现在坐进去,称都要断了。”
乐平嘟起嘴,轻哼一声:“才不?会。”
“你忘了有一年不?就断了一根。”牧乔张开双臂,“过来,我掂一掂你就知道了。”
乐平一听,高兴起来,笑嘻嘻地扑向牧乔。
她跳起来,两?条腿搭在牧野的?手臂上,胳膊搂住她的?脖子,仿佛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树袋熊,紧紧扒住牧乔。
牧乔没想到这小丫头扑得那么猛,往后退了一步。
她许久不?曾穿裙装,脚下踩到自己的?裙摆,一滑,丢了重心,整个人往后仰去。
忽然,她的?腰下多出一只?手臂,将她锢住。
牧乔的?后背撞进了陆酩的?胸膛里。
陆酩将她接住。
牧乔闻到空气里一股淡淡沉香,沉稳内敛。
她屏住了呼吸,不?让自己沉浸于这一股味道里。
乐平见状,忙从牧乔的?身上离开,她拍手道:“正好皇兄也?称一称嫂嫂吧。”
牧乔一边试着挣脱,一边道:“我已?经过了年纪,不?用称了。”
乐平:“可是嫂嫂不?是说?,你进宫前?,家中的?先?生还为你称了重吗?”
上一篇:风月窈窕
下一篇:人在修仙界,白月光选择跟反派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