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景戈
灯烛寂静地燃着,忽明忽灭。
陆酩终于动了动早已僵硬麻木的身体,他伸手,拿起朱笔,翻开奏折,开始批阅。
翌日一早,顾晚受召,重?回到陆酩的院中,叩门。
屋里微弱而压抑的咳嗽声停了,陆酩淡淡道了一句:“进。”
顾晚推门进去。
见顾晚进来,陆酩批完手里的奏折,终于搁下朱笔,他抬手拧了拧眉,眼花了一瞬。
顾晚看见桌案上被揉成?一团的御帕,帕里深色浅色的血渍。
陆酩径直问:“牧乔身上还剩下七颗药,但她不知道蛇蛊的情况,不记得吃药,或者乱吃药,该怎么?办?”
当?时他同意让牧乔送乐平去殷奴,想的是来回路程应当?要不了一个月,等她回来,加之路上也有影卫同行,应当?不会出事,却?不想,生?出这样的变动……
陆酩一直自诩他可以将一切控制在手中,没有任何事情能够离开他的掌控。
可是只要是和牧乔有关的事情,却?一件一件的,不受控制了。
好像手中沙,又像是流过指尖的风。
顾晚也愣了瞬,印象里,这是陆酩第一次问她,该怎么?办。
像他这样的人,竟然也有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顾晚垂下头,恭敬地回道:“古籍上写?,女性蛇蛊宿体若是有孕,为了保护胎儿,蛇蛊会进入冬眠状态,孕期也不需要宿主的血供养。”
闻言,陆酩松了一口气。
如此,他便还有时间?。
虽然不能像这次一样,直接袭击阿拓勒,但也足够他的势力渗透进草原。
顾晚觉得,陆酩此时与其担忧牧乔,更该为他自己筹谋。
陆酩既然问出这个问题,就说明他已经没有把握,能够在一个月内找到牧乔。
牧乔身上的蛇蛊并不紧急,真正?紧急的是他身上的蛇蛊。
现下已经无血可解。
顾晚正?犹豫,要不要提醒他,但又觉得陆酩心中当?比她还要清楚才是。
终于,陆酩问完牧乔的事情,问起她:“有什么?办法能让蛇蛊晚两年发作?”
顾晚轻抿唇。
陆酩问她之前,她已经想过了,这三日,她查遍古籍,找到了一种药,也许可行。
“古籍里写?到有一种丹药,叫还魂丹,将死之人吃了,可以续命,短则三年,最长不过五年,五年之后?,再?无药石可医。”
还魂丹的配制极为繁琐,而且需要很多珍奇的药材,若非太医院里数年积累,搜集了许多稀有药材,她就算想制,也制不成?。
三年啊……
陆酩沉默半晌:“够了。”
“你着手去制药罢。”说完,他拿起桌上未看完的奏折,打开,继续埋首。
奏折堆积如山,将他淹没进去。
陆酩写?下的每一个朱字,皆力透纸背,每一字,皆藏着灭殷奴的杀心。
守着牧乔让他守的国?。
-
沈凌带着人马再?次进入草原,无果。
阿拓勒的部落已经不知所踪。
殷奴人习惯了游牧的生?活,一夜之间?,就能举族搬迁,换到更安全的地方。
莫日极考虑到牧乔有孕在身,虽然胡医说胎稳了,却?也不放心她骑马,于是将她安置在了马车里。
马车是乐平和亲时乘的其中一辆,算在她的嫁妆里。
莫日极把乐平送回了霁国?,倒是有脸把她的嫁妆都扣留了,美?其名曰对牧乔说:“你嫁给我当?可敦,这些就是霁国?皇帝为你准备的嫁妆。”
夜里,莫日极和牧乔乘的一辆马车。
次日清晨。
他们停下修整,准备早饭。
哑女站在马车边,扶着牧乔下车,在一旁临时垒出的草垛旁坐下。
她端来一碗羊奶,还有一块煮过的牛肉,殷奴人早饭吃得就是硬菜。
牧乔闻到热羊奶散发出的腥味,捂住嘴,止不住地干呕,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她摆手,示意哑女将早饭端走?。
哑女还是第一次见牧乔孕吐的反应这般强烈。
牧乔怀孕期间?,其实并不怎么?有孕反,正?常孕期前三个月是孕反最严重?的时候,她也没有像现在这般,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正?巧莫日极巡防归来,看见牧乔在不停地呕吐,但因胃里没有食物?,吐出来的只有酸水。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一直这样。
莫日极扭头,语气阴沉道:“把胡医找来给她看看。”
牧乔没有吃早饭,很快队伍重?新启程,她坐回马车里。
牧乔掀开车帘,望着绵延的草原,忽然在想,她是否真的要继续留在草原。
起初她知道自己怀孕,许是过于突然,让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逃避,她实在受够了陆酩的控制。
但殷奴也并非可久留之地。
后?来又因为胡医说胎儿不稳,不能颠簸,需要在床上静养,牧乔只能留在阿拓勒,一留就是三月。
昨夜她不过骑了那么?一小段距离的马,今日她就见了些红。
胡医早晨来替她看诊,脸色严肃,让她生?产之前再?不可骑马,任何剧烈的活动也一并禁止。
现在她即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牧乔攥紧了车帘,另一只手覆在隆起的小腹上。
先生?不在了,这世上只剩下她和这个小东西了。
牧乔并不觉得它是拖累,反而下定决心,一定要护住它。
莫日极不知从何方策马而过,高大威猛,眸光一瞥,看向牧乔。
牧乔凝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眼里失了聚焦,连他经过,也没有发现。
莫日极扯起唇角,出声讥讽道:“看得那么?出神,觉得可惜了?昨夜没有与他们一起走?成??”
狗皇帝的影卫当?真是有点?本事,竟能从他们天罗地网般的追捕里逃脱。
牧乔垂下眼,并不看他,反而将车帘放下。
莫日极碰了壁,越发恼怒,扬起马鞭,打在了车舆上,架马离去。
一旁的那海见了,跟了上去,好奇道:“可汗,你跟可敦吵架啦?”
莫日极沉默不语。
“女人嘛。”那海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颇有经验,“哄一哄就好了。”
莫日极冷哼:“她怎么?不来哄哄本王。”
跟她在奉镛的老相好连兔崽子都有了,跟他就是那副样子,生?怕他不知道她的孕吐是因为恶心他,就连碰都不让碰。
那海嘿嘿笑道:“要想女人乖,就得放下架子,舔着脸,上赶着去,时间?长了,再?冷的女人也能热乎起来。”
莫日极缓缓停下马,侧过头,睨了他一眼,抬手在他脸上结结实实拍了两下。
“他妈的,用你教!”
他这段时间?舔着脸的次数还不够多吗。
莫日极最擅长驯马,再?烈的马他都能驯服,可一旦驯服了,莫日极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厌烦了,甚至会亲手杀掉已经对他极为温顺的野马。
对于牧乔,他以为也像是驯马一样。
只不过莫日极既想驯服她,又不想她驯服。
若她有一日驯服了,便与其他的野马没什么?区别了。
想到这里,莫日极又打了那海一个巴掌。
那海捂住脸:“为何又打我。”
莫日极啐了一口,骂道:“贱的!”他骂那海,也骂他自己。
那海:“……”
阿拓勒在新的地方驻扎下来,牧乔的营地依然是在离主营地五里外的地方,只不过来回巡逻的骑兵更多了。
牧乔的孕吐,胡医始终治不好,也不知是什么?原由。
牧乔虽然控制不住想吐,但也知道这样下去,对胎儿不利。
每次都是强撑着自己吃下去,吃了吐,吐了就继续吃,如此往复,整个人因此消瘦许多。
唯一让她轻松些的,是莫日极不再?每日都来营地晃眼,每次就算来,也只是放下东西就走?。
莫日极看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但往营地送来的吃食和衣物?,从来不缺,甚至连给孩子玩的木马都有。
牧乔不愿让胡医为她接生?,也不信任阿拓勒的那些女人,一定要找一名稳婆。
为了这个稳婆,牧乔主动和莫日极说话。
莫日极听完,板着一张脸,看她一眼,转头就走?了。
营地里的狗崽子往他脚边凑,被他一脚踢开,对着它骂骂咧咧地走?了。
狗崽子耷拉下耳朵,跑回了牧乔身边,发出一声可怜兮兮的嘤。
哑女也不知为何可汗与可敦就这样吵架了,她不会说话,即使想要从中缓和他们的关系,也无能为力,只是将可汗送来的那些华丽衣物?和珠玉首饰,献宝似的拿到她的面前。
牧乔一眼也不会看那些衣服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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