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景戈
牧乔扑到他身上,替他挡下了刀,匕首刺穿琵琶骨。
牧乔浑身是血倒在陆酩怀里时。
耳畔只传来他凉薄的一声轻叹:“你这又是何必。”
牧乔猜得果然不错,陆酩不躲不闪,就是故意的。
故意不躲不避,等着刺客伤他,好逼承帝废黜秦王。
而她破坏了他的计划,保住了秦王,让秦王继续和他分庭抗礼,削弱他手里的势力。
牧乔依靠这一次救他,得到了陆酩吝啬的一分信任,可以在东宫里畅通无阻,所有的宫殿都对她开放。
但陆酩这个人,实在深不可测,即使她为陆酩做到这般,监视她的影卫依然如影随行。
后背传来刺痛,像是在惩罚她的走神,陆酩轻咬住她肩胛骨上的瘢痕,齿间厮磨。
陆酩对每一处可以让她愉悦的地方都了如指掌。
牧乔觉得这一件事,大概算是她所需的其中之一。
意外的收获。
浪潮铺天盖地,将她裹挟卷入,让她不能再走神。
牧乔转身勾上陆酩的脖颈,任由自己最后一次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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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从雕花檀木窗倾泄而入,帷幔在光影下翩跹旋舞。
牧乔醒来时,浑身酸痛。
身边的人已经不在,被衾冰凉,一如往常。
太子监国,政务繁忙。
绿萝听见殿内的动静,领着两名宫女进入。
床榻里的女人玉体横陈,薄衾遮不住雪白的手臂和大腿上的斑斑红痕。
帐内一夜风雨飘摇后的景象令绿萝脸红心跳,慌忙垂下眼,不敢去看。
牧乔撑起身,长眸微挑,嗓音沙哑携着残留的欲色,“几时了?”
绿萝抬起头,看向主子,忽然有一瞬的出神。
薄衾从牧乔肩上滑落,困在她的细腰间,勾勒出纤秾有度的曲线。
牧乔脸上携着倦意,眼尾还泛着红,五官精致深邃,将妩媚与英气融为一体。
只是这样的姿容,并不符合奉镛人的审美。
江南水榭环绕的都城奉镛,偏爱娇俏柔美,温雅内敛的长相。
太子妃则美的过于张扬,美的过于放肆,美得不知收敛,让旁人都失色。
绿萝想的出神,以至于忘了回话。
见她愣着发呆,牧乔不耐烦,指节轻敲床榻边缘,“想什么呢?”
绿萝一惊,忙道:“回娘娘,巳时了。”
牧乔睡过了给皇后请安的时间。
昨晚的陆酩失了分寸,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绿萝转身从一位端着红木托盘的宫女处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呈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草味。
牧乔扫过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汁,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眉心不曾皱一下。
陆酩每次行完事,都会送上避子汤。
牧乔并不在意,她的身体在当年蓟州山谷时受过极寒,喝与不喝没什么两样。
牧乔更衣后,走到长桌案前,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她冲绿萝命令道:“过来,我说你写。”
绿萝一怔,忽然觉得主子好像哪里不一样了,言行举止并不端庄自重,也不再自称本宫,好像这三年的宫中规矩被她忘了,和她刚入宫时那般不知规矩,而那轻慢的语气,甚至比那时还要有过之无不及。
绿萝她不敢揣度主子的意图,将心中所想抛之脑后,听话地拿起毛笔,铺开宣纸。
牧乔的手指微蜷,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一字一顿道:“太子妃牧乔,无子,善妒懒理,故与其和离——”
绿萝越写越心惊,手里的毛笔“啪嗒”掉在桌上,墨迹染脏了雪白的宣纸。
她扑通跪在地上:“娘娘,您就是给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写啊!”
牧乔斜斜睨着跪在她脚边的人,轻啧一声,“让开,我自己来。”
她练了三年的字,虽说不好看,但也能认出写的是什么。
绿萝后背全是汗,余光瞥见主子明媚的笑颜,觉得眼前的女人,是真疯了。
和离书写完,牧乔拿起来,轻佻地对着墨迹未干的纸吹了口气,然后又靠回太师椅上,两条腿抬起,放肆地搭在桌案上,翡翠色细折裙落下来,好像杨柳垂條,雅致全无,却透出一股别致的风情。
牧乔的余光瞥见绿萝悄然从房内出去,知道她是去找她真正的主子了,费不着牧乔命人去请,这东宫里遍布陆酩的耳目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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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酩下朝去未央宫请安,皇后一如既往,向他数落了牧乔许久,尤其今日不满更甚。
“你这位太子妃,长在乡野,以往不懂礼数规矩便罢了,她进宫已经三年,反倒越活越回去,请安不来也不知道遣人来告假。”
皇后想起早晨那帮后宫妃嫔假意替牧乔说情,实则看她笑话的嘴脸就来气。
陆酩微垂眸,看上去认真地在听,实际上却游离在外,指腹在白玉茶盏边缘来回摩挲,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不容易挨到皇后说累了,陆酩离开未央宫,看见绿萝派来的内官正扬着脑袋等他,支支吾吾请他回宫,问什么事,也说不清楚,只道:“绿萝姑姑说是太子妃的事,让奴才来请殿下快回去。”
陆酩不是没有察觉出牧乔昨日的异常,带着一股执拗,无声地和他在抗拒。
他没有主动提起,不想牧乔影响到他的行事和决断。
在未央宫请完安,陆酩还要去内阁处理政务,行至半路,他望着阴沉的天气,忽然难得想要休息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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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乔缩在太师椅里,等得困倦,恹恹地打了一个哈欠。
忽然,身后伸出一双手臂,将她拢进怀里,耳畔传来男人低凉的嗓音:“在写什么?”
耳朵眼里激起一阵酥麻,牧乔浑身一哆嗦,想躲开,却抬不起头,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发梢。
陆酩的长眸眯了眯,待看清宣纸上的字后,眉心渐渐蹙起。
牧乔感受着陆酩身上的体温,还有那一股淡淡的檀香,将她包裹。
她屏住呼吸,趁着陆酩凝神看着和离书的功夫,解开了他的禁锢,从他的怀中逃出。
牧乔仰起头,和陆酩的目光对上。
桌上的绿釉莲花香炉生出袅袅细烟,升腾,萦绕,消散。
房间内忽而陷入长久的静默。
牧乔静静地等待他的反应,结果却令她很失望。
陆酩的表情平淡,像是没有看懂她写的字,修长的手指夹起那张轻飘飘的纸,不甚在意道:“你写的什么玩意儿,林师傅教你书法,你有好好在学吗?”
牧乔扯过他手里的纸,“那你写。”
她一字一顿:“和离书。”
陆酩给了牧乔机会,不想她不识趣,非要说出口来,他的脸色冷了三分,居高临下睨着她。
“理由呢?”
“妇有七去,无子去,善妒去。我既没给殿下生孩子,也见不得殿下把沈知薇娶进门,索性我们和离了,也不委屈她等你三年。”
陆酩漆黑一团的眸子凝着她,仿佛极为浓稠的陈墨,将她一寸一寸地研读。
许久。
他呵笑一声,被牧乔给气笑了,字认不得几个,七去她倒是背的熟。
“你想要孩子,孤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他的语气缓缓,难得耐着性子,“至于沈知薇,你该学着习惯,而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和孤闹。”
牧乔轻扯唇角:“你以为我在和你闹?”
“殿下若是不想和离,也可以写封休书。”她的语气淡淡道。
陆酩的眸色沉得不能再沉,凛冽的目光如炬,好像要将她烧灭。
他倾身朝牧乔压了下去,阴影将她整个笼罩住。
牧乔的腰抵住桌案,向后倒去。
陆酩抬起手,指尖掐住她的下巴,用了狠力,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掐碎。
他一字一顿缓缓道:“你以为孤不敢?”
第3章
牧乔被他掐得说不出话来,细腻白皙的脸颊上,很快掐出了红印。
若非是被他掐着,她可能会笑出声,在东宫三年,她终于看见了一次陆酩发怒的样子。
原来他也不是万年不化的寒冰,也有情绪变化的时候。
陆酩看见了她脸上的红印,迟疑一瞬,松开手,声音依然冰冷:“这件事到此为止。”
说罢,他拂袖而去。
牧乔静静凝视陆酩的背影,消失在了院里。
牧乔没想到陆酩会不同意,当年赐婚时,他大概也不情愿,如今一拍两散,他当乐得顺水推舟才是。
真是麻烦啊。
好在她并非一定要陆酩的同意。
牧乔从妆奁的暗盒里取出一枚玉坠,两条雕刻精致的锦鲤首尾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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