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景戈
失去意识的陆酩沉得像是巨石,大冬天里?, 牧野的后背都湿了,分不清是汗, 还是陆酩身上?的血。
所幸他们?的运气?还算好, 在山林里找到了一间无人的屋舍。
死士在屋舍里的搜寻过,到?处乱糟糟的,天翻地覆。
牧野将?陆酩放在院子外乘凉的竹架上?, 弯腰捡起滚落在地的竹篓。
她认出了竹篓编制的花纹, 和不久前被死士杀死的那位山民身上?背的竹篓一致。
牧野敛眸,猜测出这屋舍的主人正是那一对亡命的夫妻。
她握紧拳,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
南方的湿气?重,木屋是两层楼的结构, 一楼并不住人, 是厨房和吃饭的地方。
沿着?楼梯往上?, 二楼是一间不算宽敞的卧房。
卧房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竹柜里?的衣服零落。
牧野将?陆酩艰难地背上?了二楼, 把他放在床榻上?。
木屋的后面就有一条小?河。
牧野从河里?打来干净的水, 为?陆酩擦身。
陆酩紧闭着?双眸, 唇色苍白, 浑身衣物没有一处干净的, 全是血。
所以牧野不喜除了玄衣以外的颜色, 尤其是白衣, 被血染上?以后, 实在太过刺眼。
牧野解开陆酩的腰带,开始脱他的衣裳, 从上?至下?。
上?衣褪至腰间时,露出了他胸膛,肌肉匀称精致,腹部有一道小?手臂那么长的刀疤,血肉模糊,肋骨依稀可见。
牧野没想到?他的伤重到?这样的程度,眼睫颤了颤,连忙将?草药一把一把往嘴里?塞,咀嚼捣烂,最后吐出来糊在他的伤口上?。
这一路上?,她沿途采了许多草药,全是用于止血治伤的。
辨认这些草药的方法,还是以前裴辞教?她的。
战场上?的条件艰苦,裴辞怕她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而他不在,也能?想办法自救,一次次带她进山,教?她急救之?法。
只不过牧野也没有把握,就她这样只学了半吊子的急救能?力,能?不能?救回陆酩。
处理完他的伤后,牧野额角已经全是汗,手上?沾满了血迹和浓稠的绿色药汁。
她盯着?安安静静躺在榻上?,好像死了一样的陆酩,小?声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努努力,活下?来啊。”
陆酩的眼皮微不可见地跳了一下?。
虽说南方不像燕北那般极寒,但阴冷的天气?也足够刺骨,尤其是山里?。
牧野不敢让陆酩就那样赤露的身体,怕他染上?风寒,更不利恢复。
她从翻乱的竹柜里?找出屋舍男主人的衣物,替陆酩更换。
牧野将?他的外衣和里?衣尽数脱下?,最后扯裤子时,她的动作顿了顿,盯着?某处愣了愣。
半晌。
她才移开视线,继续为?陆酩穿上?干净的衣物。
为?他换好衣服后,牧野又给他盖上?被子,这才出了屋,关上?门。
她下?楼后,坐在竹架上?,出神了许久。
脸上?的表情困惑而不解,还带着?复杂的同情,掺杂一丝嫌弃。
-
牧野料理完陆酩以后,并没有闲着?,在屋舍周围不断巡查,确保死士没有再折返的迹象。
直到?夜幕降临,山林里?恢复了宁静,死士没有搜寻到?想要的人,离开了山林,受惊的倦鸟归巢。
牧野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找到?了被死士杀害的那对夫妻,寻了一处僻静的位置,将?他们?埋在一起,好好地葬了。
牧野站在冢前,表情肃穆,郑重地拱手作揖。
虽不能?当面道谢,但她还是在心底表达了感激之?情,感谢这对夫妻为?他们?提供了临时的庇护所。
回到?屋舍后,牧野不敢点灯,摸黑上?了木屋二楼。
屋舍的主人大概过得清贫,牧野找遍了屋子,也没有找到?多余的被褥,唯一的被子,现在盖在陆酩身上?。
好在她是习武之?人,倒没有那么不抗冻,随便找了一张草席垫子,放在床边的地上?,席地而睡。
许是夜晚的湿气?太重,牧野头?疾又犯了,疼痛初起时,如蚂蚁啃食般令人难耐,到?最后,就是锯子拉木头?般折磨。
牧野紧闭着?眼,双臂环抱住自己,没有去拿止疼的药剂。
她决定不再去吃裴辞的药了。
牧野在想,难道是她失去记忆的这三年,让裴辞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
顾晚说过,只要不吃这个药,她的记忆就能?慢慢恢复。
她想要一探究竟,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错过了什么。
三天过去,陆酩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偶尔发烧。
牧野替他擦身换药,见他始终未醒,焦灼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在这三天里?,死士又多次进山搜索。
牧野将?屋舍外保持着?被翻乱的样子,躲过了几?次经过屋舍的死士。
每日夜里?,牧野的头?疼都要发作,格外难捱。
好在她还记得顾晚与她说过,有哪几?味药是起止疼效果的。
牧野外出替陆酩采药时,顺手也采了能?止疼的草药,一半她自己用了,另一半嚼碎了给陆酩敷在伤口上?。
夜里?,牧野的头?疼没有前几?夜那么难捱,伴随着?隐约的头?疼,她渐渐睡去。
牧野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醉生梦死的奉镛城。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内,歌舞升平,王公贵族们?纵情于酒色之?中。
陆酩一身锦衣华服,高高端坐在主位之?上?,在他身侧的,是同样穿着?华丽宫裙的牧乔,妆容明媚,唇角勾出一抹得体的笑容。
从宴会开始,这一抹笑意就停留在那里?,像是泥塑石雕,摆出来做给别人看。
陆酩的表情淡漠,一只手搭在桌案上?,把玩着?白玉酒杯,对于周遭的觥筹交错,并不在意。
直到?一队妖娆舞姬扭动身姿,在大殿的中央起舞,他才缓缓抬起眼皮。
为?首的舞姬美?艳异常。
陆酩的目光盯在她的身上?没有挪开。
牧野在梦里?作为?旁观者,意识还是自由的,她忍不住暗地里?骂陆酩,竟然当着?牧乔的面,盯着?舞姬看个不停。
伴乐越来越快,舞姬们?的舞蹈动作也越来越快,柔软的绸带纷飞,迷离了看官们?的眼。
就在这时,为?首的舞姬忽然朝陆酩的方向飞去,手中的绸带里?一柄匕首反射出微弱的寒光。
陆酩依然端坐,波澜不惊。
只是转瞬之?间,另一道身影挡在他面前,舞姬的匕首扎进了牧乔的身体。
一滴血溅在陆酩的手背上?,他平静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碎裂。
-
梦中的场景跳跃。
牧野甚至来不及凑近去看牧乔的伤势,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一处地方。
巍峨肃穆的太极殿内,承帝高高坐在龙椅之?上?,陆酩立于殿下?。
承帝沉着?脸:“朕既已经处置了秦王,将?他软禁在封地,况且他又未曾伤到?你,你何必对他私下?用刑?”
陆酩敛眸:“儿臣自是信服父皇的处置,没有丝毫不偏不倚,又何故对兄弟用私刑?”
他话里?的意思顺从,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承帝心里?清楚的很,除了陆酩,谁还能?有这样的本事,让一个皇子消失得无?声无?息。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秦王现在人在哪里??”
陆酩淡淡道:“儿臣不知。”
承帝暴怒,将?御案上?的砚台狠狠砸到?他的脚边,砚台碎裂,发出刺耳声响。
“你以为?朕不敢废了你?!”
牧野看得心惊,倒是没想到?,承帝在这个时候,就已经透露出对陆酩不满的意思了。
陆酩那么聪明,应该知道隐藏锋芒,不该让承帝对他忌惮。
牧野转头?想要去看陆酩是什么反应,眼前却再次模糊,她到?了一处极为?熟悉并厌恶的地方。
东宫。
寝殿里?,牧乔昏睡在榻上?,乌黑的头?发披散,脸色苍白。
陆酩站在一旁,看宫女喂药给她。
宫女喂到?她嘴边的药,全部悉数流了出来。
陆酩没了耐心,让宫女退下?。
寝殿内空了下?来。
陆酩端起药碗,含了一口药汁,紧接着?,他俯身凑近牧乔,撬开她的唇齿,将?药一点一点渡了过去……
牧乔发出一声微弱的呢喃。
在幽静的环境里?,这一声呢喃,显得极为?粘稠。
牧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颊滚烫,浑身发麻,她的内心情绪复杂,难以言状。
这一段梦实在诡异。
牧野摇摇头?,不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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