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景戈
燕都。
空气中弥漫着血和硝烟的味道?,太阳尚未升起,整座城被灰白色的雾气笼罩。
曾经最热闹的西市死?一般寂静,只有时?不时?奔驰而过的马蹄声和殷奴人放肆的笑声刺破这寂静,他们的马上载着抢来的财物,掳来的女人,迫不及待地撕扯她们的衣服。
殷奴人像驱赶牲畜一样,将城里的百姓赶到了一起。
西市露天的戏台上,正?中央摆了一张太师椅,椅上铺了狼皮,莫日极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他仰起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脚,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精致立体的侧脸。
那海两条腿大开站立,一只手插在腰间,另一只手搭在胯刀之上,他在戏台前?来回?走了两圈。
“早有听闻牧野自卸甲归田,在牧府闭门不出,可这城都破了,牧府也被翻了个底朝天,怎么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啊?”那海粗着嗓子道?,“难不成是见我们来了,撒丫子跑啦!”
殷奴人一阵哄笑。
医馆的刘大夫愤恨地大喊道?:“狗屁!牧将军调遣军队,正?在赶来救我们的路上。你们这群人面兽心的豺狼,等死?吧!”
莫日极放下架起的腿,从太师椅上坐起身,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眯了眯,从一开始便一言不发的他终于开了腔。
“把他带上来。”
莫日极的语调平易,却?好似比凶恶的那海听上去?还要威严,不容抗拒。
那海得令,走下高台,揪住刘大夫的衣领,把他从人群里拽出来。
刘大夫的两名学徒试图阻拦,也被他一脚踢开,摔在地上,撞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无谓地哭喊。
那海像是提着一捧干枯细瘦的柴,踩折了刘大夫的腿,令他跪在莫日极面前?。
“我从一数到十,看看你的牧将军会不会出现,赶来救你。”莫日极缓缓说?,他一边数数,一边走向刘大夫,皮靴踩在木板上,发出瘆人的声响。
“一。”莫日极一步步地逼近,高大的身躯投射下的阴影压住刘大夫。
“十。”随着最后一个数字落地。
莫日极走到了刘大夫跟前?,他抽出腰间长刀,猛地砍下了刘大夫的脑袋。
手起刀落,血在瞬间飞溅数尺。
人头咕噜咕噜滚落到台下,刘大夫的眼?睛还是大睁着的。
台下的民?众一片寒噤,满脸都是恐惧。
莫日极讥嘲地笑道?:“这就是你们人人敬仰的牧大将军,怎么看像是个孬种,躲在暗处不肯出来。”
他将沾血的长刀插进木板里:“从现在开始,每隔一个时?辰杀十人。”
莫日极的眼?睛扫过底下,漫不经心道?:“从老人小孩开始。”
第64章
千里之外?的奉镛, 朝堂之上的气氛凝重。
承帝高坐在龙椅上,一目十行,看完了燕北的战报, 最后用力阖上,将战报狠狠摔到了地上, 依然难掩气愤, 发出连连咳嗽。
龙颜大怒,朝堂之下,噤声一片。
直到承帝平复了咳嗽, 沉沉道:“诸位有何办法?”
二皇子陆晏出?列道:“燕北本就是苦寒之地, 连年征收不足,若是灾年,还要?朝廷赈灾济贫,与其耗费大量兵力财力拿回来, 不如?让出?去, 让殷奴人安分下来。”
郑国公立即大声反驳:“燕北守着阴山要?塞, 不能让啊!”
“莫日极狼子野心,若是不满足于燕北, 迟早会往南继续攻打?, 到时没了阴山阻拦, 我军恐怕难以抵挡殷奴铁骑。”
陆晏并不认为空有?蛮力的殷奴人有?何可?惧, 自信道:“郑国公年老了, 竟将殷奴人想得如?此可?怕, 不过是一群零散的游牧之兵, 待南方战乱平息, 自然会对他们秋后算帐。”
郑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跳脚骂道:“黄口小儿, 你懂个?屁!”
要?不是他的年纪大了,身子骨脆得连马都骑不上去,他就是死在边关,也不能叫殷奴人欺辱至此!
陆晏的脸黑了下来,若非看在郑国公是开?国元勋的份上,他早就该死了。
郑国公颤颤巍巍跪到地上:“皇上,燕北不能丢啊,若是让牧野出?征,必定能将殷奴人赶出?燕北。”
站在文臣之首的裴辞缓缓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郑国公。
承帝咳嗽一声。
“来人!”陆晏最快反应过来,挥袖负手道,“郑国公累了,扶下去休息。”
郑国公被左右侍卫拖着,他不肯罢休,指着陆晏的鼻子喊道:“若非太子殿下生死未卜,这朝堂之上,哪里都会是这些贪生怕死之徒,又哪里轮得到你这么一个?跳梁小丑说话!”
郑国公的声音越来越小,承帝的唇角拉成一条线,沉默不语,脸色极为难堪。
他自是不愿意用牧野,已经?弃用的刀,再拿起来,总归怕伤了手。
但承帝忌惮牧野,却更?忌惮他自己这个?太子。
陆酩出?生时,有?一只白鹤停在屋檐。
先帝以此为吉祥之象,自陆酩出?生,便对他的这个?皇孙格外?关注。
陆酩自小就聪颖异常,在众多皇子皇孙里脱颖而出?,先帝更?喜,亲自带在身边教导,还曾说陆酩最像他年轻时候的样子。
就连承帝这个?皇位,先帝传给他时,曾考虑过让陆酩直接取而代之,若不是当?时陆酩的年纪尚小,恐不足以让朝臣信服,他这个?皇帝的位置才勉强坐住了。
就连原本专属于皇帝调遣的影令,先帝也传给了陆酩。
他是一个?靠儿子坐上皇位的皇帝,这是承帝深藏心中的耻辱和痛恨。
陆晏在南方做的手脚,承帝并非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他的太子,对于曾经?威胁到他皇位的太子,未见得有?多爱护。
先帝长寿,当?了四十年的皇帝,轮到承帝登基时,他已经?五十多了。
承帝老了,不想再折腾,只想做一个?守成之君,无?功无?过,到了地下,不至于被列祖列宗笑话。
谁成想那些对霁朝称臣的附属国,竟然都反了,如?今连殷奴人也要?趁乱来分一杯羹。
好像从陆酩不坐镇朝廷之后,一切都乱了套。
意识到这一点,让承帝更?加不能忍受。
他看向站在最前?的臣子,不卑不亢,处变不惊地立在那里。
没了陆酩,他自有?可?以倚重的人。
承帝开?口问:“骞行,你有?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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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为顾晚姐妹找了一处安全的住所,安置好她们以后,在驿站换来马,快马加鞭,往奉镛赶去。
虽然她无?比担心燕北的情况,但如?今她单枪匹马,即使回了燕北也无?济于事?。
只有?去到奉镛,找承帝要?到兵权,才能救下燕北。
牧野跑死了两匹马,夜以继日,一刻不敢耽误,花了三日,终于赶到奉镛。
然而,此时的奉镛城门紧锁,城外?拥挤着许多商贩和流民,城内的守卫严阵以待,不放任何一个?人进城。
牧野沿着城墙走,找到一处守备松懈的地方,轻功翻过城墙,进了城。
城里却比城外?还要?死寂。
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往日热闹的商铺也紧闭门扉。
牧野知道奉镛一定是出?什么事?了,百姓的反应是最敏锐的,好像地震前?的蛇虫鼠蚁,纷纷出?逃,可?百姓们没有?办法逃离,只能躲进更?深处。
牧野不知朝中情况,决定先去拜访郑国公。
大路上到处是皇城军在巡逻,牧野不想多添麻烦,绕进了小巷。
巷子里幽深宁静,牧野对奉镛并不熟悉,在弯弯绕绕的小巷里失了方向。
忽然,她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牧将军?”
牧野一愣,回过头,看见一位挎着竹篮的妇人从一扇小门里走出?来,微倾身子,表情不太确定地望着她。
牧野疑惑问:“您认识我?”
妇人连忙走下门前?的台阶:“将军不记得了?老奴姓张。”
张妈妈小声地说:“去年冬天在青州时,我家?小姐曾带你回宅子里疗过伤。”
经?她提醒,牧野想起来了,眼前?的张妈妈是沈家?的奴仆。她抬起眼,看向经?过的这栋府宅,原来竟是沈宅。
牧野正愁找不到人能问一问城里的情况,忙问道:“城中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路上不见一个?人?”
张妈妈面露犹豫之色,谨慎地左右张望,确认没有?人,从小门将牧野带进了府。
自青州之后,沈知薇就将张妈妈接回了奉镛。
沈家?本就人丁稀薄,沈太傅去了以后,多少旁枝亲戚虎视眈眈,若不是太子殿下保着,沈知薇一介孤女,无?论如?何是守不住这偌大的府宅的,就连下人奴仆也起了歪心思,偷盗主人的钱财器物。
多亏了张妈妈精明能干,回来后管束着这些下人,不然沈府剩下的那点家?产都要?被掏空了不可?。
张妈妈领着牧野往府内走,很快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院子里种了许多兰花和青竹。
沈知薇站在桌案边,低垂头,盈盈的眸子凝着桌上一副丹青。
墨色勾勒出?一个?挺拔瘦削的身影。
沈知薇只能不断去回忆,可?是连记忆也快要?变冷了。
张妈妈轻轻推开?门。
听见声响,沈知薇眼睫颤抖,将画藏起。
张妈妈余光瞥见了她的小动作,无?奈摇摇头。
她自青州的时候,知道了小姐的心思,为此常常唉声叹气,忍不住忧愁。
原本不出?意外?,小姐日后是要?嫁进东宫的,这种会要?人命的念头,早早该断掉才是。
但张妈妈没有?想到,短短数月,奉镛城里就变了天。
如?今二皇子把持朝政,就连皇城军和御林军都听由?二皇子调遣。
太子党散的散,被灭的灭,倒戈的倒戈,即使太子回到朝中,手中已经?没有?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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