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卧扇猫
阿姒才不怕什么耆老。
“好啊,那便将耆老们请来吧。您放心,只要能证明您不曾对爹爹与我不利。其余闲事,我不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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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众人齐聚陈宅祠堂。
陈仲敬坦然却也紧张。陈季延仍是那置身事外的散漫。阮氏、李氏及几个孩子不明事由,皆是忐忑。
为首那位名望仅次于阿姒祖父的老者转向四叔公:“四弟可还记得,那日二郎是如何吩咐幕僚的?”
四叔公回想着:“起因是有人蛊惑阮氏,称二郎收留的故人之子是他与他表妹的孩子。阮氏便要趁二郎外出时处置那孩子,幕僚追上告知。
“二郎嘱咐幕僚,先把孩子送到阳翟城郊的别院,待他回去后再说。”
陈仲敬腰板挺直了。
阿姒恭敬上前:“晚辈斗胆一问,城郊别院是否是暗语?”
在场耆老们虽大都敏锐,但也认为这句话挑不出错漏,难免觉得阿姒是无理取闹,脸色渐沉。
陈季延适时站出,赞许地看向阿姒:“虽说我相信二哥,但孩子孝顺,我等作为长辈,不妨替她解惑。”
念及阿姒孝心,耆老们由她去了:“把那幕僚唤来吧。”
幕僚楚七很快被召来,众耆老陈明利弊后,楚七迟疑地看向陈仲敬。
陈仲敬不耐道:“看我作甚?我问心无愧,你如实说罢!”
楚七顿了顿:“那是二爷与小人一早定下的暗号,城郊别院所指的其实……是、是翟山庙。我得了令,折回去告知二爷的另一心腹,一伙人听罢便快马离去,也不知去作甚。”
赵敞倏然站起,嗓音沉冷:“我们正是在翟山庙遇到刺客!”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散漫如陈三爷,神色亦凝重:“虽说是我们是在别处发现的大哥,但密信约定之地,的确是翟山庙。”
板上钉钉的事生了变。
众人看向陈仲敬,有人不敢信,有人痛心,有人愤慨。
陈仲敬面色由白转红。
他抓住楚七:“我何时与你们定过暗语,你,你竟出卖我!”
此情此景下,他的家主身份已形同虚设。几位耆老下令家丁们:“速速拿下这残害手足的混账!”
堂中顿时一片混乱。
在这喧闹中,阿姒讥讽地笑了一声。她上前一步,可走向的却不是陈仲敬,而是楚七:“楚七,我查过你,你家中有一幼子,那孩子生来有不足之症,需一味极其珍稀的药材才能治愈。”
楚七惊诧:“女郎为何查我?”
阿姒平静道:“我不止派人查过你,也查过二叔、三叔、四叔公手底下的若干心腹。这众人中,你最为可疑,你不过是一小小门客,却能用给孩子得起极其昂贵的药材,价值千金。”
楚七替陈二爷做事,昂贵药材是何人所给,一目了然,旁人都当阿姒是得知真相受了刺激而思绪迟滞。
阿姒转身,深深看了眼三叔。陈季延眼中仍噙着赞许的笑。
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心里无端地疲惫。
阿姒朝外唤道:“把人带来。”
护卫押着一郎中入内。
未待众人问起,郎中已先陈明受神秘之人指使对楚七幼子所做的事。
楚七如蒙雷击,奔至郎中跟前:“你说什么?!那人为何如此?”
阿姒代替郎中回答了他:“自是为了让你死心塌地地卖命,行背主、栽赃之事。让你离不开他,为他所用。”
她转向陈三爷,要透过他放诞的皮囊看透此人狠毒的心肠。
“我说得对么?三叔。”
众人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得不知该相信陈三爷还是陈二爷。
楚七绝望痛哭,欲奔向陈三爷。
“原来是你!是你派人找到我!让我替你做事!你为何要害我儿!”
陈三爷眉心动了下,平静地避开他,苦笑道:“如今随便寻个人杜撰几句话,便可定罪了么?阿姒你不过是因为你二叔与你父亲是一母所出,而我不是,你才要威胁郎中替他洗脱罪名?”
阿姒冷眼看他,像看已死之人:“不,此前我更怀疑二叔,反而因为三叔您的风流不羁对您深信不疑。”
她让暗探查了三叔这一房,但除去婶母的药之外,未再查出其他。
在三叔暗示她二叔出了别院时,虽疑虑更深,但也不敢笃定。
那幕后之人实在太过缜密,让一个不起眼的人出面和老郎中联络。
即便她查出郎中,但郎中只知道自己在替个身份贵重的人给楚七孩子下毒,却不知道那人是谁。
在破庙问过二叔后,阿姒就知道那人想借她之力去构陷二叔。
她是下套之人,也被下了套。
但阿姒仍决定顺势而为,看看这人是四叔公还是三叔。
可惜,三叔太自负,也太心急,多次出言推动,让阿姒彻底确定了。
但眼下还有处棘手的地方。
他们无法查得和老郎中联络之人是谁,证明那人是三叔手下。
陈季延心思缜密,他也知道阿姒没有真凭实据,仍浑不在意地笑着:“你年纪尚小,又孝顺。三叔不与你计较,除非阿姒你能拿出真凭实据。”
阿姒望向毫无畏惧的三叔。
她被二叔和三叔的外表迷惑,见二叔贪心狡黠,而三叔放诞不羁,便判定二叔更有加害爹爹的动机。
是她太过稚嫩,看走眼了。
阿姒笑了下,她虽拿不出真凭实据,可还能随机应变,利用只有三人看过密信这一点,把四叔公拖下水。
四叔公为人古板,为了晚节,定会竭力自证,揭穿三叔。
但四叔公是后路,有一人更合适。
阿姒看向郎中。
“你除了给楚七幼子下药,还给三婶母下过药,是么?”
郎中受阿姒拿捏,如实招来。
“有人让我在李氏日常服用的药中加了些东西,服用后,会致幻,易多愁善感,易对身边人产生依赖。”
一直默默旁听的李氏起身,眼圈通红:“竟是如此……”
李氏一站出来,陈季延面色变了:“慧娘,你莫要听他们胡言!”
阿姒讥诮道:“郎中并未说下药之人是三叔,您急什么?”
陈季延一改素日好脾性,额上暴起青筋:“孽种!你给我住嘴!”
他越是暴怒,阿姒越满意。
她看向堂中,因三叔这一暴怒,众人神情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阿姒没说话,淡淡看向陈季延。
李氏失望摇头,转向阿姒:“孩子,你猜得没错。害你父亲之人,和当初招来贼匪害你坠崖的人,都是他!”
陈季延压着怒火:“胡言!”
他要拉住李氏,被其余人拦住了,随即李氏冷笑着说来。
听过李氏的话,结合早已查得的事,阿姒迅速理出前后经过。
陈氏虽支持小太孙,可三叔和姜家舅舅却暗中替别人谋划。
洛阳城破后,爹爹带小太孙和玉玺南下。三叔欲借楚七之手,派人杀太孙和大哥、夺玉玺,同时构陷二叔。
但爹爹及时察觉,他们败了。
不久后,在爹爹灵前,阿姒见到了爹爹旧部,私下聊了几句。此事被二叔知道了,又听说兄长给阿姒留了遗言,猜测会不会与玉玺有关。便和姜家舅舅商议,打算让姜四娘前来试探。
但二叔不知何故变了主意,打算不再替那神秘之人做事。
担心姜家舅舅拿到传国玉玺献给那神秘人,便一不做二休,在姜四娘月阿姒出去欲试探时,招来贼寇。
除去那神秘人的身份和三叔杀害爹爹的事,其余事李氏都知道。
“但我是他妻子,哪怕为了孩子,也得替他瞒着。可断没想到,他如此丧心病狂,不仅给我下药,还害了大哥!”
“我于心不忍,派出贴身侍婢,设法把阿姒藏起来。我又怕他知道,只能仓促挑了位忠厚老实的郎中。”
“原是如此……”阿姒低喃。
连她信任的三叔都因一句虚无的遗言、因不想姜家得利而狠心害她性命,婶母如此,已算仁至义尽。
“他之所以不立即陷害二哥,夺家主之位,是打算先让二哥收拾烂摊子,过后再诬陷二哥,夺得渔翁之利!”
李氏转向陈季延。
陈季延面色灰白,定定地看李氏,从始至终一句话未说。
他本成竹在胸,可没想到揭穿自己的竟会是他的妻子:“慧娘你今日拆穿我,是因为得知我害了大哥?而你一直爱慕着大哥,你在为大哥报仇?”
李氏流下泪来:“我对大哥,只有感激和钦佩,是你太过疯狂!若不揭穿,日后你只怕连孩子们都要毁了!”
陈季延仰面笑得疯狂:“我一番筹谋,不也是为了孩子……我是父亲幼子,明明天资不输大哥,可就连蠢猪似的二哥也能因为比我年长顺理成章继承家主之位!既然他们非要定下这狗屁规矩,我也只能把大哥二哥都拉下来!”
“铿”地一声。
是刀剑遽然出鞘的声音。
陈季延看向冷然剑指他的人:“阿姒你这孩子真叫人刮目相看,可你比我还憋屈,你是个女儿身,哪怕是长女,哪怕你再聪颖,也无法承袭家主之位。”
阿姒剑尖稍抬:“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你口口声声说我爹夺了你的家主之位,可你又知道他为陈家付出多少?他本志在山水,却为了家族卷入朝堂斗争,到头来,他守护的什么样的亲族?你从未对家族有过丝毫贡献,只盯着一个家主之位不放,你有什么资格做家主?!”
眼看着阿姒的剑尖就要刺入陈季延脖颈,众人忙拦住她。
“好孩子,莫脏了你的手……”
众耆老商议一番:“此事不宜公之于众,否则会殃及整个陈家。但族中规矩,残害手足者,家法八十,应废其手足,永生囚于地牢。来人!把这不忠不孝之徒押入地牢!明日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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