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卧扇猫
尔后一夜无梦,再睁眼时,依旧一片黑暗。梦中复明的感觉是如此真切,阿姒眼闭上又睁开,伸手在跟前晃了晃。
指端被人握住了。
青年将她指尖裹入手中的同时出声安抚:“别怕,是我。”
他一说话,阿姒便觉舌头发麻。
昨夜酒后那番试探和旖旎的记忆如潮水漫上,锁骨下几寸处似乎被虫子轻轻蛰咬,阿姒心口一紧,竟不知如何面对。
她不由自主拢住衣襟,抿了抿嘴,随即嘴角被他指腹轻触。
青年柔声道:“有些肿。”
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姒忍着臊意,不甘示弱地问:“那夫君呢,舌头可还麻着?”
对面果真无言以对。
停留在她唇上的手亦收回。
阿姒暗笑,他可真是自不量力,明明自个就是个爱害羞的人,却总是主动挑事。正为扳回一局暗自高兴,清雅的气息忽而近了,后颈也多了一只手。
他的声音比从前还温柔,甚至多了几分温'存,轻轻揉捏她后颈一处圆润的骨骼:“夫人不必担心,我舌头不麻,你若觉得不够,我们可以继续……”
话未说完,门“吱呀”开了。
阿姒的心提起又落下,朝着门边惊喜喊道:“阿鸢,你来了啊!”
竹鸢错愕地停住,她一进门便看到女郎坐在榻上,而长公子扣着女郎后脑勺,正将脸深深埋入她颈窝。
竹鸢察觉气氛不对,端着饭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征询地望向二人。
晏书珩直起身,姿态端方。
他长指轻整衣摆,温声道:“无碍,夫人想必也饿了,端过来吧。”
竹鸢忙要上前服侍阿姒。
晏书珩淡道:“不必,我来吧。”
他先从自己碗中舀了勺热粥,饮一口试试温。这才拿起阿姒的碗,舀一勺喂到她嘴边:“尝尝看。”
阿姒蹙眉后退了下。
他温声问:“是太烫么?”
阿姒像乍到世间对人间一无所知般,懵懵然摇头。
今晨起来后他确实太奇怪。
体贴得不像话。
如此倒显得她像个婴孩,阿姒实在是不习惯,伸手去接他手中的碗。
“我自己来便好。”
晏书珩按住她的手,勺子轻搅碗中:“昨夜夫人睡下后,我思量许久,是我先前刻意压抑本性,展露本性倒显得判若两人,你疑心也在所难免。往后我不会再伪装,让夫人眼里只有如今的我,忘掉从前的我。”
逐字逐句,无比认真。
尤其最后一句。
阿姒明白了,他还在患得患失,以为她只喜欢从前的他。
让郎君患得患失,就是她这妻子失职了,阿姒不厌其烦地重复之前的话哄着:“夫君放一百个心,我喜欢的,我很喜欢如今的你。”
晏书珩嘴角弯着浅浅的弧度,舀了口粥,勺子推至她嘴边。
“既喜欢,就别推开我。”
方才那番话算是白说了,阿姒只好硬着头皮受他的服侍。
饭后,他扶她去外面透气。
临出门前,还不忘给她取来一件披风,披风似乎是他的,甫一披上,清冽的男子熏香环住了她。
阿姒又想起昨夜。
她拢了拢披风,连带拢紧前襟。
无言对立,晏书珩回味昨夜她的梦话,陡然打破沉默:“这是晏长公子的私船。”
阿姒当即想到梦中郎君那张清俊的脸,似有凉意从后脊爬上,她再次拢紧披风:“夫君怎会上了晏家的贼,咳……”
她假装风凉,轻咳两声,气息不稳:“怎、怎会上晏家的船?”
晏书珩微笑看着她。
谁上了谁的贼船还不一定。
他敛住嗓音里的笑意:“我此前替长公子做暗探,因受伤得他体恤,允我转做文官,还让他的私船捎我们一程。”
阿姒吓得把披风领口揪紧,怯怯道:“这么说,他也在这船上?”
“在也没事!长公子是好人!”
循着陌生妇人突兀响起的声音,阿姒转过身,听到有小孩在说话。
晏书珩亦望过去,和妇人短暂对视一瞬,点了下头。妇人这才继续:“一年前我家小郎君没了爹娘,一位亲旧把小郎君接去武陵,雇我照看这孩子,谁知不久前那亲旧去世了,他家人不愿再留小郎君,我实在不忍,打算带小郎君去宜城投奔我家亲戚,可谁料在码头遭歹人欺负,幸亏碰到个气度华贵的年轻郎君,看我们不容易还让他的船只捎上我们,后来我才知道他是那位顶有名的晏氏长公子。”
阿姒腹诽:出身世家又位高权重,自然重名声,施小恩小惠并不代表就是善人。
表面功夫谁不会做?
但她也知这对这妇人而言便是大恩,笑道:“您是好人,便也遇到了好人。”
妇人又夸那长公子有谪仙之姿、菩萨心肠,可阿姒一句都听不进。
晏书珩见她沉默,心知无法仅凭只言片语就让她改观。但他让妇人和小郎君在露面,也不只是想让她对他生出好感。
那小郎君很是乖巧。
见阿姒眼上蒙着布,稚声稚气地问:“阿姐是在和这位阿兄捉迷藏么?”
孩子嗓音轻灵,阿姒柔声道:“阿姐眼睛病了,这才要蒙眼。”
小孩明白了,安慰她:“他们说我身负祥瑞,我摸摸阿姐脑袋,阿姐就好了。”
阿姒温柔地蹲下身:“那便多谢小郎君,说不定明日阿姐就能好。”
可小郎君蓦地低落了:“阿父也被说是身带祥瑞,从前我一摔倒,他摸一摸我脑袋我就真不疼了,可他却未长命百岁。”
本应无忧无虑的四五岁孩童,却流露出大人般哀伤。阿姒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孩子年纪虽小,但甚是体贴,见阿姒看不见,又给她说起周边景致:“两岸林木苍翠,崖上有飞流从天而降。”
阿姒认真地听着。
妇人称这孩子四岁,但他不仅透着早慧的灵气,言辞亦有条理。
显然出身自世家大族。
只是可惜了,如此聪慧却早早历经人世疾苦,她摸了摸小郎君发顶,晏书珩则安静立在一旁,垂眼浅笑着。
小郎君回舱后,只剩他们夫妻。
晏书珩忽而问:“我记不清了,不知我可与夫人提过家中亲眷?”
阿姒茫然:“你家中……啊不,咱们家亲戚,夫君未曾提过。”
晏书珩放下心:“我虽寒微,但也算与晏家沾亲带故,也是知道晏家船只要在武陵停留数日,才借此机会寻访故友。”
阿姒不敢相信,但想想也合理,若非与晏家沾亲带故,他又如何能替晏书珩做暗探,武功折损后又如何能在这个“上品必出自阀阅”的世道下在建康谋得差事?
她打消对船的困惑,嗔道:“此前为何隐瞒,凭白让我起疑?”
晏书珩笑容更为温柔。
依他对阿姒的了解,她即便起疑也只会在盘算后再暗暗试探。
但这次她却直接问他。
他耐心道:“此前见你畏惧权贵,怕你不安,才不敢贸然相告,但阿姒放心,我非高门子弟,至亲也只祖父一人,
“不过现在我的至亲中,多了你。”
阿姒微顿,心中一动。
她恐怕也和他一样没几个亲人在世,可他这句话却让她久违地感到踏实。
这夜,他们照例同榻而卧。
这已然成了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事,但此前他们各盖各的被子。可今夜一上榻,青年便将阿姒卷入自己被中。
阿姒要后挪,却被他叹息似的“罢了”给扰了心绪,她以为他又要胡思乱想,便留在他怀中,以一个上半身亲昵相拥、下身却默契地隔开一尺距离的姿态交颈而眠。
同盖一被的感觉甚是古怪,两人的身子仿佛被缠到一处,气息纠缠交融。
那卷轻柔的被子似有了极大力量,能把他们揉成一个人。
在这暧昧中,晏书珩淡声道:“昨夜,夫人梦里唤了长公子。”
阿姒骤然弹起,又被他按入怀中。
她记不清梦里说了什么,只记得梦中她的夫君变成了那位世家公子。
可相比梦到晏书珩变成她夫君,让夫君听到她梦中喊了晏书珩更要命。
她暗呼不妙。果然,白日里他提起晏氏和晏氏长公子是有原因的!她不仅梦中喊了他,适才还夸晏书珩是好人。
阿姒惶恐道:“梦境紊乱,我确实记不得自己梦见过他,我都说了什么?”
他在她耳畔低语:“我猜猜,昨夜夫人莫不是躺在我怀中,却梦到自己和那有谪仙之姿的长公子亲昵?”
“没有的事!夫君别乱说……”
阿姒双颊发热,急急打断他。
她的义正辞严,落在晏书珩眼中却是恼羞成怒。他笑着从身后揽住她,脸贴着她颈侧:“那便是我听错了。”
这般姿'势像梁上相依相偎的燕子,昨夜后他越发缱绻,这本是好事,可阿姒却被他说笑的话搅得无端心虚。
虽说梦见那青年只是因为频频听到他名字,而非因为心中有他。
可她对江回的感情——信任、依赖、好奇……皆是真情实感,唯独爱意无法保证有没有,若有,又能有多少?
阿姒说不上来。
上一篇:人在修仙界,白月光选择跟反派混
下一篇:望门娇媳